适才听侄子一声呼应,展昭既喜且惊,古剑怎会与他一道?随即,心头笼上一丝恐惧!
“展叔,我来助……啊!”
才要提醒,只听韩天锦一声闷哼,展昭心里登时一沉。
周遭百步之内,毒虫遍布,稍有不慎,岂不危殆?!
“天锦?!”
当下顾不得自身安危,虚晃一招,便欲过去探侄子安危。
白衣人迅疾闪身护住,挡下白花蛇与金莲僧。
金蛇娘子见场中情势稍乱于己有利,得了机会,压住翻腾气血,拾箫再奏,箫声一变,短促古怪,杀机毕现。
毒虫受邪音催动,愈发疯狂,竟向着韩天锦处涌去!
“啊——!”
韩天锦初时只感脚腕处一阵刺痛,倒未觉如何,只以为被甚么小东西咬到,才要运力,竟是奇痛袭来,胸口如遭雷击,双腿绵软,一声痛呼,直直往地上跌去!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登时被人揽在身前。
展昭揽住侄子,纵身将人带离毒虫满布之地。
韩天锦偎在展昭怀中,微微睁了眼,“展叔……”
展昭见他脸色乌青,露出的一截小腿已经乌黑肿胀,显见是中了毒。
若不及时将毒逼出,天锦性命不保。这孩子初入江湖,一力为他,若真出事,来日黄泉,自己有何颜面见他!
抬头再看白衣人战局,以一对二,金莲僧、白花蛇缠斗愈紧,白衣人拆对间尚似仍有余力,却也脱身不得。
“呵呵呵……”
金蛇娘子收了箫音,幽幽开口,宛如鬼魅:“我说展南侠,白衣纵能护得了你,却顾不得别个。我看你对这娃儿倒是关心,只可惜,他被毒虫咬了筋肉,没有我的解药,不出两个时辰,必会皮穿肉烂而死。”
展昭看韩天锦呼吸衰微,忙点中他周身大穴,护住心脉,低低说了句,“天锦,你撑着些。”
复又对上金蛇娘子,眼中无半分惧色:“你想如何?”
金蛇娘子步步紧逼,血污未干的脸上带出一丝狰狞:“自然是想你束手就擒,乖乖儿跟我回去。”
“好,将解药一并交出,我便遂你心意。”
金蛇娘子看他神色沉毅,全然未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不禁对此前魏明公说这人的种种不堪起了疑心。
“哟,说得轻巧,红嘴白牙的,我怎好信你。把这个吃下去。”
机会稍纵即逝,在白衣被拖住,展昭外援赶来之前,她必须抢占先机。
言罢,掷出一物。
展昭伸手接住,红丸猩红如血,极厉害的毒物,吃下去,受制于人生死难测。
“不能吃!”
白衣人武功再高,心却始终牵挂展昭这边,本欲抽身回护,不成想,这一分神,险被金莲僧掌风扫中。
“这是你逼我的。”
白衣人回剑在胸,眼神锐变,袖袍处劲风鼓荡,言语中竟带出一丝狠戾。
两年来无波无澜,顶着一个说不出的名字,藏着一段道不明的经历。本已出世之心,却因着眼前之人,再涉红尘。
只为这不由分说的人,不由分说的情。
金莲僧一愣,心里竟有一丝莫名惊恐,难不成这人还有藏招?自己适才强势出招,非但不能伤他分毫,他竟然还未使出全力!?
“好阴损的臭婆娘!”
白衣人饱提真元,才要发力。
正在此时,一声怒喝,古剑携着志灵侠,纵身来至。
原来,古剑自今晨与白璟分手后,一路暗中追踪金莲僧,哪成想,这回阴差阳错,竟能巧遇展南侠。
方才隔着重重林障,看不清场中孰是孰非情势如何,古剑暗地里加了数分小心,并未急于现身,直到魔音灌耳,扰人心神,唯恐两个小辈撑不住,才发力呼喝阻断。若非展昭传声相唤,古剑恐怕还会藏身暗处,好相机行事。
只是,这孩子太冲动了些,就这般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展昭究竟是有何等魔力,大的真心待他,小的待他真心,这叔侄倒是真像,不愧一个窝里出来的,气得古剑连连跺脚。
志灵侠年岁不大,但机变伶俐,眼见韩天锦已然窜出丈余远,急得直扯古剑袖子。
百步之内,毒瘴阻隔,箫声变换之下,兼之毒虫四散,古剑还要顾及到志灵侠,难免羁绊,只片刻的耽搁,竟生了这么个变故。
眼见韩天锦软倒在展昭怀中,出气多进气少,古剑怒不可当,将志灵侠推到展昭身边,“展昭,送死也不是这么个送法,看顾好娃儿,待我来收拾这婆娘!”
展昭大喜过望,“古兄,果然是你!?加些小心!”
“某家向来不打女人,这回是非破戒不可了!”
金蛇娘子本想抢占先机,逼展昭就范,不成想,自己的五毒阵这回竟然失了灵光,因有白衣相护,非但不能损及展昭分毫,现下连这阵外人都拦不住。
志灵侠忙奔到韩天锦身侧,扶住他胳膊,眼圈儿发红,“……叫你冒失叫你莽撞,你活该……”
话虽这么说,见韩天锦直直瞧着自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泪珠登时夺眶而出。
“可是志灵侠姑娘?”
志灵侠抹了把眼泪,“你,你就是展昭,就是你害他受伤的……”
一时焦急语错,见展昭眼神黯淡,不禁懊悔自己失言,立时改口道:“对不住,我只是……”
事不关心关心者乱。
展昭压下忧思,只宽慰道:“你放心,他暂时不会有事。”
志灵侠本来忧心如焚,心中伤悲,不知怎地,听了这人说话,好似有魔力一般叫人安心,
展昭起身,与志灵侠一道,将人扶至一侧坐下,嘱咐道:“我先替他把毒吸出,姑娘刚好可在一侧看护。”
志灵侠大惊,忙忙拦住:“这怎么行,古叔叔不是去讨解药了么,你不能冒这个险!”
金蛇娘子阴狠狡黠,方才红丸相逼,自己又岂能尽信?纵使古剑拿到解药,若失了先机,也会损及韩天锦功体。
“当下情势,只能如此。”
韩天锦握住展昭手腕,咬牙说道:“展叔……不行,纵使我死……”
“混话,你不会有事。”
五义的后人,理当全心呵护,此时此地,若换做是他在身边,想必也会如此。
“慢着,都给我住手——!”
金蛇娘子见古剑来者不善,心中主意打定,不禁虚晃一招,连连后退,扬声喝住了白花蛇与金莲僧。
金蛇娘子与大和尚眼神交会,紧紧盯着步步逼近的古剑二人,高声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白衣人回身,见展昭在不远处,被志灵侠挡着,动作看不真切,只当他正处理伤患,心头一松,向着金蛇娘子冷冷道:“交出解药。”
忽觉一边的古剑也正盯着自己看,眼神古怪复杂,好似要从自己身上找出个甚么人来,颇像展昭方才的神情。
“你……”
身量似,武功路数不同,话音似,气质态度迥然。
古剑自方才起,便对他存了满腹疑问,只是当下实在不便。
“罢了罢了,某家待会儿再来问你。”
转头一指金蛇娘子,“交出解药,饶你们不死!”
金蛇娘子与那大和尚审时度势,且行且退,把个白花蛇推到前面,“解药可以给你们,只是——”
“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金蛇娘子见先机已失,竟然痛下狠手,一掌击向白花蛇,借着白花蛇向前踉跄的功夫,与金莲僧两个递了个眼色,手一扬,登时一阵烟雾。
古剑见状,只恐有毒,连忙躲避退让。白衣人反应迅捷,当即制住了白花蛇,封了他穴道。白花蛇吃痛,脸上更是扭曲难看,却仍没有舍掉地煞神。
白衣人惊愕之余不禁对他暗生了几许赞赏。这人阴狠有之狡诈有之毒辣有之,手段卑劣居心不良,却还顾念一丝情义。人性的复杂,倒也难说。
忽听志灵侠一声急呼:“古叔叔快来!”
趁着这个当口,金蛇娘子二人闪身而退,登时离了几丈开外。
“这贼老秃臭婆娘,跑得倒快!”
古剑气急,抬步要追。
“古叔叔,不好了!”
一听这话,古剑还未待如何,白衣人早已顾不得甚么金蛇白蛇,将白花蛇推到一边,转身奔回。
古剑一愣,虽一心想讨解药,但当下更挂念韩天锦,只能向着金蛇娘子二人逃遁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志灵侠看着展昭为韩天锦吮出毒血处理伤口,心头触动不已。
即使是至亲,也不过做到如此。
“展大侠,你没事罢……?”
展昭只一摆手,将韩天锦轻轻放下,还没来得急说话,俯身便呕出一口血来。
志灵侠刚想再说甚么,看他这般,着实吓了一大跳,连忙唤古剑回来,“古叔叔快来!”
伸手才要扶他,已被人抢了先,来人扶住展昭,低低问道:“你怎么样?”
志灵侠抬起泪眼,“你是谁?”
看着这个掩藏面容的白衣人,这一句话虽轻,却掩不住关切之情。
白衣人不理小姑娘质问,看了看韩天锦,心中明了。
替人受难与人分忧,全然不顾生死。
古剑虽也担忧,但这次相见突兀,虽暗生了种种疑虑,但看到展昭呕血,心头也是一紧。
“你中毒了?!”
展昭就着白衣的手,直起身来,面对二人关心,心头一暖,低声道:“我无碍,只是将淤血吐出罢了。”
古剑松了口气,这才去看韩天锦伤势,只见他脸色仍是乌青难看,闭目不言。
志灵侠轻轻摇他手臂,“韩小弟……”
见他不搭话,吓得不轻,转头向着众人急道:“毒不是都逼出来了么,怎么还不醒呢?这怎么办才好……”
“姑娘莫急,他尚需片刻调息。”
众人方欲再行计较,古剑忽地拧身蹿跃而出,直向白花蛇冲去。
“休走!”
原来古剑一直留神白花蛇动静,不成想这厮竟不惜强行冲破穴道意欲落跑。
古剑何等身手,迅疾将人制住。
古剑气急,扼住白花蛇咽喉,“拿出解药来!”
白花蛇冷冷笑道:“呸!想的容易,若这么轻巧便给了你,我还能有命在么?”
“你?!”
古剑恨不得立时劈了他。
“古兄切莫动手!”
古剑望了望展昭那边,强压下火气,将人推搡到众人身前。
“展昭,你喊我作甚?!这混蛋若不卸他一条胳膊废他武功,断断不会交出解药来。”
展昭见古剑怒气未消,劝慰道:“古兄莫动气,待我来问一问他。”
展昭看向白花蛇,道:“适才一战,你已成他人弃子,个中因由,你该明了。”
白花蛇本就深恨方才之事,千算万算,没想到竟被师姐暗算。这女人明明是踢自己出来做替罪羊,如此一来,即便任务失败,她在魏明公处仍可脱罪推到自己身上。
好阴狠的女人。
白花蛇咬牙,“你想怎么样?”
展昭看白花蛇眼神闪烁,继续道:“我不知此事幕后主谋是谁,只知若被金蛇娘子抢占先机,你进退无门,只有死路一条。”
白花蛇额头见汗。确实如此,自己即便保住一条命,届时在魏明公处也难逃任务失败之责。
古剑一旁看了,心中暗道一声佩服,展昭心机城府,果然了得,知道这白花蛇惜命得很,于是趁势说道:“哼,落在我手里,或许还能放你条生路,若是使诈,保管你脑袋搬家!”
白花蛇看着几人神色间颇泰然自若,一时揣度不出其中玄机,看了看委倒在地的地煞神,心一横,向着展昭说道:“好,解药可以给你们,但是,南侠须先受我毒丸牵制,我方能相信。”
众人一愣,古剑更是心头火起,“你这浑人,这回非叫你吃些苦头不可!”
“慢着。”
白衣人来至近前,看白花蛇盯着自己,眼中满是恨意,说道:“你不是与我有仇么,我愿受你挟制,你看如何?”
这回,不仅展昭,连带古剑也是愣怔当场,心中更是谜团重重,他与展昭,究竟有何渊源,竟愿意如此牺牲担当。
这人,该不会脑子浸了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