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不,我不信,苏镜台,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不然我死都不信。
自欺欺人吗?随便吧,反正我不信。
看似荒唐,但是这里面一定有名堂。不然为何萧见萸也不见了踪影,为何莲在对我避而不见,为何。
为何我哪里都找不到她。
但是我,却一定要找到她。
生命虽然无边无沿,却也只有一次。一想到要一起渡过这漫长时光的人可能不是她,我便没法大气慷慨。
“莲在,我知道你听得到我说话。”轻轻开口,这样焦急的等待让我心力憔悴,却还是尽力平静了语气,我不能把自己的揪心迁怒给他,“我曾经为了等敌人出来,等了整整四年,我想允昌应该跟你说过。”
我径自说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之下翻覆着漫天的绝望。
威胁也好,执拗也罢,我就是得让莲在明白,拒而不见,不是为了我好。我要找到她,谁都阻拦不了。
“她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莲在,你知道的。”
尽力掩盖了自己的着急,可是这声音还是听起来那么绝望。似是哀求一般,从前的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与莲在讲话也会用上这般语气。
不知是妥协还是可怜,那扇大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推开,我看向从里面走出来的那人,依旧姣好的脸庞上再也不见了惯有的玩世不恭。
“无克,你何必呢。”
他说得悲戚,眼中闪动着的纠结一下子便将我逞强的坚持击垮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同为天涯沦落人,莲在啊,你有什么立场说我。
“允昌也离开了很久吧。我以为,我的心情你可以体会。”
只是,不一样的是,你尚且有个可以用来自欺欺人的理由,而我,却连个可以抓着的救命稻草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个重磅炸弹,将莲在最后一丝坚持也彻底击垮。
本就是人心自明的事情啊。
允昌这一走已经不知多少时日,就算是我,也会想着不过是人间一仗,堂堂战神大人为何会去了这么久。允昌是莲在心尖儿上的人,更是不知道闹心了多少。
可是他没闹上玉帝,没找人述苦,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百花园里等着,我把他的平静看在眼里,却看不透这背后的血肉模糊。
家家都有谱不明白的苦楚,强大骄傲如莲在,一定也有他的坚持。
“镜台她......她去找鬼嘀咕了。”莲在犹豫了一下,话说得吞吐,“你要是想找她,便去探心阁看看吧。”
找鬼嘀咕?本就纠结的心此刻更加沉重,她是有什么晦涩的事情想问,跟我都无法提说?而且,如果只是去探心阁问个事情,莲在有必要这样逃避着不肯与我说吗?
“就这些吗?”
灼灼目光烧在他身上,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会这样咄咄逼人。
果然,莲在躲闪着目光没有看回来,对于我的究根问底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我心下一沉,事情果然不简单。不然,我的小尾巴,怎么会就这样一声不响地丢下我。
虽然,这样的认知让我又悲又喜。喜的是,我们的感情没有变质,她的离开自有苦衷。而悲的是,我深爱着的苏镜台,在她心中,还没有想要与我同甘共苦。
莲在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其他的,让她自己跟你说吧。”后又补充道,“如果你找得到她的话。”
这话说得牵强达意,我勉强挤出个微笑给他,“我当然找得到。”
言罢,我转身就要离开,即便站了一天,双腿已经有些发麻。却只听得身后一声呼唤,
“无克。”
我回过头来,端端地撞上了莲在忧心忡忡的目光。
“有些事情,是我们如何强求都不会有结果的。得道这么久,你一定懂。”
他说得忧伤,一股浓浓的宿命味道蔓延其中。
这样子妥协的莲在让我讶异,要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嚣张到掀了天都不怕。
“懂了又怎么样,道理是最牵强的东西。”
我苦笑,如果人人都能将懂得的道理付诸实际,也就少了那么多烦恼事,“还说我呢,你自己好到哪里去。”
被我这么随便一说,他竟然睁着眼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我......”
向来伶牙俐齿的莲在就这样被寡言少语的无克噎到语塞,这传出去一定是个好玩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怎么还有闲心想着这样的玩笑。
“我确实也做不到,”莲在低下了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喃喃地又说,“我连允昌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哪里有立场在这劝说别人。”
这样垂头丧气的莲在让我心悸,他是独自忍受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才会失了最为看重的霸道气场。
自身难保,我只能祈求这份悲哀里,没有牵扯到镜台。
“都会好起来的。”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做两个受伤之人的互偎取暖,“为仙这么多年,我反而更相信自己。”
高傲如帝王,也在思念和无可奈何的夹缝之下低下了头,“我确实也做不到,”莲在苦笑,那些他想安慰别人的话,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我连允昌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哪里有立场在这劝说别人。”
一旁沉默着的男人闪烁着一双青碧色的眸子,依旧一袭黑衣着身,却比起往日来更多了一份沉重。
“都会好起来的。”他拍拍那人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也是安慰着自己。“为仙这么多年,我反而更相信自己。”
而这种坚定的自信却在看到探心阁人走楼空时碎成了沫沫。上上下下找了好几圈,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瞧见。希望再次落空之时,最后一丝力气终于被抽走,男人瘫坐在地上,头一次心生了如此深刻的无助与迷茫。
莲在说你来了探心阁,你却不在这里。这下子,真的没有人知道你去哪里了。
苏镜台,你真是够狠心。
正当无克默默地控诉着镜台时,突然,放空的视线被墙上的一幅红衣女子图锁住。视线刚一触及,便似有一道电流窜流上了全身。
那女子的容貌分明就和镜台如出一辙!
即便是线条更加成熟了一些,妆容和衣着也要更加浓艳一点,但是那眉眼之间的神情和颜色不会错。更像是镜台长到二十岁时会有的模样。
如此想着,无克的眉头打成一个结......这里是鬼嘀咕的地盘吧,他的家里为什么会有镜台的画像?莲在说镜台来寻了鬼嘀咕,那么他们现在又在哪?
这短短的一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不安和惶恐似潮水一般汹涌袭来,千百年的时光里,无克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害怕。
不要,千万不要。在遇到自己之前的三百年里,他自知自己缺席了她的生命,她的爱恨他都不曾参与,前尘过往他一无所知。
无克的心有如沉入了无边的死海,快要将他溺死。如果这鬼嘀咕当真与她有着什么纠葛的话......镜台,再见到你时,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以前。
“仙尊大人。”
一声苍老的呼唤响起在耳畔,无克连忙站起身子,回头一看,竟是孟婆站在门口,幽幽地望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世人所知,孟婆所熬之汤,乃让人忘却前世之良品。迈过奈何桥的魂魄,尽需饮了孟婆汤,方可再入轮回之道,重新开始。
但是世人不知的是,因孟婆本命唤作梦镜花,这孟婆之孟,本应是梦之一字。而沦落地府之前,镜花婆婆曾是以三界第一毒医之名,被女娲娘娘收入麾下,掌管天下医道。
可谁知,千年之前,阎王不甘受天界统治,私心将地府独立于天宫,便以此为名向天界宣战。仙界与地府爆发一场大战,双方死伤惨重,僵持不下之际,更是将元虚之初女娲娘娘用七彩石补好的天又捅裂开了一个缝。七彩石已没,为了三界苍生,女娲娘娘用一己之躯将天缝弥补重合,而她自己随着太行仙宫一道,成为千古绝唱。
娘娘留下一子,名唤‘谛顾’二字。当时谛顾年岁尚轻,阎王为忏悔过错,便将镜花婆婆与这遗子谛顾安顿在了地府。为了不对地府有所亏欠,镜花婆婆自创忘情之药,日日守在奈何桥头帮即将轮回之人了却前尘。
这婆婆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这么多年了,一直遵守着女娲娘娘的嘱托,守护着谛顾。
无克微微颔首,跟她问好,“镜花婆婆。”
镜花婆婆却没有跟他撕扯礼节的意思,走上前来,开门见山,“仙尊大人可是来寻少主的?”
无克应她,“实不相瞒,我确实找谛顾大人有要事想问。”
镜花婆婆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上透着睿智之气,“可是为了昨日前来的那个女孩?”
无克轻轻答道,“婆婆聪敏,正是。”
婆婆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下落,“我只知道他们二人昨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