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眼角瞄了一眼自家师父,又瞄了一眼望澈妖王,俩人一个比一个冰山脸,过往的空气都快被冻住。这种大场面里,她这种小罗罗还是快闪为妙,省的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连个工伤的说道都捞不着。便又说,“那么,师父与妖王大人先行议事,徒儿就下去了。”
“嗯,去吧。”莲在朝她笑笑,弧度虽浅,但足以让见萸受宠若惊。但是这笑容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多久,转向望澈之时,已然又是苦大仇深地忧国忧民相,“哥,你与我进来说。”
进到屋子里,兄弟二人面对面坐下。
莲在看着望澈百年难见的正经样子,知道形势一定是相当严峻了。
“玉帝没给你答复?”
“给了,”望澈拿起茶杯倒了水给自己,翘起二郎腿,“只是没把允昌交出来而已。”
这种答复,给与不给又有什么区别?莲在心下一沉,问道,“所以你打算出兵了?”
那是一周前望澈与玉帝下的最后通牒,不给个交代,他便撕破脸皮。而依望澈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玉帝如此敷衍,怕是早就激怒了他。
“哥哥这出不出兵不都是为了你?”那易激怒的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砸吧砸吧嘴似是非常解渴,“这不来问问你的意思吗?”
言外之意,他是整装待发了,打与不打,看你这做弟弟的一句话。
莲在瞧着他,底下脸庞回答道,“我自然是不希望发生流血冲突的。”
自己毕竟是仙界的神上,亲手挑起战争,让仙界甚至人间都罹难如此,他哪里忍心。
“但是玉帝不上道,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方法。”
他的允昌还不知身在何处,是不是处于艰难的境地,他要救他,刻不容缓。
“嗯,”对于这后一句话,望澈是十分赞同的。他此行的目的之一算是达成了,此外,他还得知会莲在另外一件事,“不过,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告知与你。”
莲在点头,“且说来听听。”
望澈站起身子,走到莲在跟前,双手背后作神秘状,“允昌每次出征,无克都随之左右,大仗小战,哪个他都没有缺场,偏偏这一次他没有跟随着去。”说到这,他复又靠近了一些,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原因?”
为什么无克没有去?莲在被他突然这么一问,有点结巴,“那个时候他和镜台正打得火热,也许是因为......”
“你认识无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只黑猫何时是这等子公私不分的?”望澈有些讽刺地笑了笑,背身一转,又坐回到椅子上,“别傻了,你尚且想想,允昌失踪的这几天,你可是看到那无克有一丝一毫的着急?”
经他这么一提醒,莲在回想起来,似乎这些日子里,无克只是为了镜台糟心,确实没有提起过允昌一句。他住在允昌府上,本该是最早察觉到允昌久出未归的那个,依他那敏感的性格,如此不闻不问,的确引人疑心。
莲在看向望澈,眉间仍有一丝不确定,毕竟他们怀疑的人,可是和允昌一起出生入死的无克啊,“你的意思是......”
望澈依旧笑得城府,看得出莲在心软不肯承认,但是有些事总是需要去面对的。
妖王大人巧笑嫣然,将一个狐狸的本分尽了个足,“无克,根本就是和他们一伙的!”
“谛顾,你说,我们都进来几天了啊?”
少女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双手拄下巴,放空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不知道。”
少年斯文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这幅呆萌样子,眼角缀上淡淡的笑意。
自己充满真心的询问被他用简单粗暴的仨字应付,镜台不乐意了,一个用力,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挑衅地蹦到谛顾面前,龇牙咧嘴,“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你不是三界之内无所不知的鬼嘀咕吗?”
作为旁白,团子君表示,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苏镜台的行为。
没错,不用怀疑,她就是闲的。
可是,骨架少年从来不是爱开玩笑的人,直截了当,“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真是无趣啊你,”镜台翻个白眼,抱怨道,“人家太无聊了嘛。”
练功肯定不会有趣到哪里去,这太正常。谛顾没理会她的抱怨,“你叫我出来,是又遇到困难了?”
“没有没有,”镜台摇头,看着他说,“我就是太没意思了。”
她都快眼盲了!讲真!她真是太没意思了!
关她一天两天,她尚且能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啃书,但是时间一长,她就心里长草了。书上的字都像是长了翅膀,一个一个都有飞走的能耐,谁也不往她眼睛里飘。
要知道,玩是孩子的天性啊!她还是个孩子,给她个拥抱好不好?!
可是,练不成功便不能出关,镜台看着剩下的小半本,有些发愁。这些时日里,进展是有的,可是距离大功告成仍然需要些时日啊。
无奈,她只能把除却自己以外,唯一能出声的骨架小少年叫出来,陪她说说话。
哪怕没什么实质性意义的话,都好,只要让她能听到别人的声音,便好。
“谛顾,你给我讲故事吧。”
镜台无辜地眨巴眨巴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使出卖萌技能攻击冷血无情的鬼嘀咕大人。
这话配上这神态,活脱脱就是个在撒娇的小孩儿。谛顾见了,不禁又弯了嘴角,“你是小孩子吗?还要听故事?”
轻柔的语气带着自然而然的宠溺,如春风一般,将小丫头那儿冒尖的胡闹心思撩拨得旺盛。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啊,你看我的身体!”
镜台双手掐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跟谛顾嚷嚷。
她说话从来不经脑子,自然是品不出这话里的暧昧意味。让人看她的身体这等子话,也就这个小花灵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但是另一位当事人却红了脸。
“你......”谛顾脸色粉红,说了一个字后便语竭了,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只能轻轻呵斥了一句,“你坐好!”
镜台不依不饶,撅着一张小嘴,“那你给我讲故事!”
这样子的小女儿娇态让谛顾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再看向她,小声嗫嚅道,“我......我不会讲故事。”
“就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嘛,比如......”镜台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谛顾的胳膊,“对了,你之前为什么会把我认成另外一个人?是叫什么景苔的,对吧?”
谛顾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镜台抓着自己的手,她抓住的那一个瞬间,肢体触碰似是有迸发电流的能力,让他一个激灵。
心里漫开一股莫名的甜,声音便也似浸了蜜糖,“你想听这个故事?”
“恩恩,”镜台闪起星星眼,她太好奇了,怎么就会有人跟自己长得那般相像呢?摇了摇他的胳膊,镜台继续撒娇攻势,“谛顾大人,给我讲吧给我讲吧。”
不要怪她轻浮,没办法,在他面前,她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于苏镜台而言,就是有一股莫名的肯定让她放心,这个男人,会包庇她的所有。
看着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谛顾点头,心里想着,也是时候将过往的事情讲给她了。
单从莲在的态度上,也看得出如今的紧张局势。这一次镜台练完功,从幻境中出去,外面是何风雨还不知道,先做些铺垫,她能就此记起过往也好,就算记不起,能实些人情冷暖也可。不然,依她这般纯真无邪的性子,到时候别让人再欺负了去。
如此想着,谛顾拉着她,两人都坐了下来,一个是四仰八叉地随意姿态,一个是工工整整地盘腿而坐。
见她这样,谛顾也没开口纠正,只要她舒服,他便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他的全世界都只是为了她而存在,只要她好,他便好。
谛顾看着镜台轻轻开口,将从前的过往一一捡起,“这一切,都要从阎王的叛乱开始说起。”
那一年,地府首领不甘受天庭统治,欲将鬼界从天界的控制中摆脱出来,自立门户成为三界之外的第四界。玉帝自然不能任由地府胡乱作为,便让灵娲女希氏带着手下前去镇压。当时灵娲女希氏刚刚在补天之事上立下大功,天庭之内威信极高,受到很多神仙的拥戴。玉帝自然不会放任着这种情况不管,为了削减她的势力,他竟然没有给她们备下支援兵力,只由灵娲女希氏一股力量单枪匹马地与阎王的军队抗衡。
他当时打的如意算盘,是让灵娲女希氏与阎王两只力量互相厮杀,两败俱伤之后,他可以坐享渔翁之利。既削弱了女娲的实力,又平复了地府的叛乱。
可是,玉帝错就错在,他大大低估了阎王为了这次谋反而准备的力量。当年的大战,女娲残败,身负重伤,伤至灵气之内,·影响到了原本是以女娲的灵气胶着混之以七彩石而补救的天。
天又漏洞,而七彩石已经用完。
生灵涂炭之际,女娲娘娘无可奈何,只能以自身之躯,将漏了的窟窿补上,这才还人间一个安宁。
过往之事,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勇气去触碰。可是今日她问起,他却可以为了她再碰伤口。
自古,功高盖主的臣子从来都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而三界的帝王也自然不会放任着这种情况不管。为了削减灵娲女希氏的势力,玉帝派她出去平反贼,却没有给她备下支援兵力,只由灵娲女希氏一股力量单枪匹马地与阎王的军队抗衡。
灵娲女希氏的舍己为人感触到了阎王,使他大彻大悟,从此撤兵回巢,再不用芸芸性命一填己之私心。
一场闹剧以灵娲女希氏的牺牲而草草收尾,看似是残缺的圆满,但是灵娲女希氏的其余力量却没法再面对天庭,面对那一群道貌岸然的道德讴歌者。于是,受到阎王的邀请,女娲手下的一员大将,天下第一毒医梦镜花,带着灵娲女希氏那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定居,从此与天宫肃清瓜葛,不再踏入天庭一步。
往事如烟雨打湿,经年之事,再提,难免心痛。
镜台全程认真仔细听了,却见谛顾的脸色越来越沉,“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与那景苔又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他能在女娲娘娘的寝宫里找到通未玉,看起来似乎有些瓜葛的样子,但是她还是没弄懂,他将之前这么多爱恨情仇讲给自己,但是和她想听的景苔有什么联系呢?
谛顾看着她满脸的懵懂表情,心中不禁悲戚更多。物是人非,我们共同的回忆,我是这样悲伤地难以忘怀,你却已经潇洒地尽数抛弃。
景苔啊,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男子别开目光,再度开口时,已是凝重了语气,“我,就是灵娲女希氏那尚且年幼的小儿子。”
“啊?”
镜台瞪圆双眼,这这这,这消息也太劲爆了一些吧!
堂堂女娲娘娘家的公子诶!她竟然认识女娲娘娘的儿子!
这个世界真是疯狂啊!她不过是一朵平常无奇的小花,命运却在莲在师父那场比武纳贤之后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反转!
怪不得,俗话说得好:生活,总是要靠自己用双手去争取的!
这不,她连女娲娘娘的儿子都认识了!这搁在别的花灵那里,得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镜台瞄了一眼煞是平静自如的高干子弟,心里暗戳戳的想着,如果可以,她能不能跟他要个签名啥的。
谛顾见她晴一会儿雨一会儿的表情,知道这丫头又是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着什么,于是便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你没有听错,灵娲女希氏便是我的娘亲。我之前也跟你讲过,孟婆,本命便是梦镜花。”
镜台点头,又问,“那个景苔呢,她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