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罗帝国里发生的这一幕,君初月是丝毫不知。
她开在都城的医馆如今已经算步上了正轨,只是因为不缺银钱,她也不需以此谋生,所以基本上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除非有重症之人求医,否则就隔三岔五地关门歇业。
或是趁天气晴好背着药筐进山采药;或是索性就窝在宅子里,抱着暖炉一边享受某个男人无微不至的伺候,一边慵懒地欣赏屋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瑞雪兆丰年。
来年定然又是个大好光景。
很快时间辗转,一眨眼便到了新年,按照惯例,除夕夜皇宫里又会进行庆典活动,她这皇帝的义女也是该到场的。
临近黄昏,一辆从宫里来的马车便将她和慕容封渊一起接了过去,是夜,高台上一片歌舞升平,恍惚间让她不由回想起数月之前的中秋之夜——
那时她还混在进宫献艺的民间演出团体当中,就和此刻高台上那些歌姬舞姬一般;而今她却已然坐在只有王公贵族才能入席的位置上,成了看客当中的一员。
所谓时过境迁,大概便是如此吧。
她想,一边接过慕容封渊递过来的酒杯抿了一口,皇宫里的酒都是上品,甘醇无比却又不易醉人,几杯酒下肚之后身上便暖洋洋的,忍不住就把披着的大氅脱下来。
“热了?”
“嗯,有一些。”
“那就别再喝酒了,吃些果品。”慕容封渊说着在果盘里挑了挑,长指拈了串葡萄出来一颗颗开始剥皮,君初月自然也乐得轻松,毕竟自己完全不用动手,只等那剥完皮后晶莹剔透的葡萄递过来的时候张口就行了。
两人彼此之间温馨的一幕不多时就让人注意了去。
冷不防就听一道笑吟吟的女声响起:“这明月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当真是如胶似膝,好的教人羡慕。皇上,臣妾听说明月公主过去在明罗帝国曾为祭殿的圣女,年年春社的时候都会跳祭舞为国祈福,今夜又是除夕,除秽布新的日子,不知臣妾眼下有没有这个福气,看到传说中的祭舞呢?”
君初月闻声抬了眼眸。
只见开口的是余妃,三皇子的生母,因为母家势力鼎盛,说话也常常是颇有分量,然而在这种场合下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君初月不觉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唇角,目光也转而落在了正中皇帝身上,似在等待他的回应。
皇帝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
毕竟这义女是他收的,不但册封了公主还入了族谱,也曾言明已是与在场的金枝玉叶平起平坐,结果你却要求人家像台上的戏子一样上去表演,这不分明是在有意贬低人家的身份,给人找不自在么?!
啪!
慕容封渊头也不抬地将手中酒盏重重放在了案几上,没有赘言,但旁人一看便知,这是生气了。
气氛顿时变的微妙起来,一时暗潮汹涌。
四皇子连沐秋有些忧心忡忡,但存着和余妃相同心思的人却也不少,因此更多是用一种不怀好意的视线看过来。
心道他现在身份不过一介百姓,只因为娶了君初月才能坐在这里,地位居于尾游末端,没有任何话语权,竟也胆敢摆脸色给人看……
其他人如何想先不论,但皇帝却自始至终都存有招纳拉拢他的心思,而余妃母家势力虽然鼎盛,毕竟属于外戚。
并且二皇子也已成人多时,他虽不说可也知道余妃母家正在扶持二皇子予夺皇位,这让他心里总也觉得不舒服——
无论如何他还都没死呢,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皇帝最终还是选择为他这义女说话:“好了,余妃,西陵国没有那什么跳祭舞的风俗,此事便打住不要说了,都专心看台上的表演吧。”
“可是臣妾……”
眼看余妃仗着母家势力不依不饶还想说什么,皇帝话音顿时往下一沉:“余妃!”
君初月看到这里,终于勾唇笑了出来。
笑声引来众人视线,余妃亦有些不悦地开口:“明月公主,你笑什么?”
“没什么,余妃娘娘多虑了。”
就在众人目光齐刷刷投过来的时候,君初月脸上神情便已经恢复了平静,礼貌而疏离地回道:“只是祭舞并非寻常舞蹈,在明罗帝国乃是作祭神之用,舞前还需大祭师登坛做法、焚香祷告,若非如此,恐怕会引来神明震怒,到时候就不知道余妃娘娘能不能担待的起了。”
既然对方明里暗里的说她身份不配在这里,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暗指她不配欣赏祭舞,同时也将其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果然,皇帝一听会引来神明震怒,愈发沉了脸色:“余妃,好好看你的便是,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是,皇上。”
余妃心中有气,但也只能悻悻地闭了口,皇后见了自然趁机出来打圆场,一席话说的得体又舒服,比起余妃档次不知高了多少,皇帝面色稍霁,握住了皇后双手:“还是皇后深谙朕心。”
除夕夜的庆典一直持续到深夜子时方才结束。
眼见时辰已经太晚,君初月和慕容封渊于是宿在了瑶光殿,宫里不比外面,想着机会难得,君初月便去汤池里泡了个花瓣澡才出来,清水出芙蓉,回来时免不了又是一夜春宵。
第二天一大早,过来准备伺候君初月起床更衣的宫婢被气势卓然的驸马爷毫不客气给轰了出去。
君初月长发及腰,半倚在桌前透过窗棂看着两个宫婢吓得脸色苍白遁走,不由好笑:“你怎么把婢子也给赶走了,难道连她们的醋都吃不成?”
“为夫岂会乱吃醋。”慕容封渊瞥她一眼,过来站到她身后:“只不过伺候夫人这种事犯不着假手于人罢了。”
说着一手拿起梳子,一手托起她一缕黑发,顺着一路梳将下来,不多时便绾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又从女子手中接过发簪,将之轻轻插入。
君初月对着镜子,看男人俯身下来从后面揽住她,凤眸里隐隐含了些许得意的笑:“如何,为夫这手艺,不比那些婢子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