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
善世堂里,何苏的医术逐渐步入正轨,问诊之事已不需要多加提点。
眼看着师兄如此上进,也是极为可靠,宋颐蘅的心里算是踏实了不少。
“夫人,您的药。”何苏被接纳的时间,远比宋颐蘅的短。
也许的确是尊卑之见。
玄武也不再像前几月那般,每日都到这善世堂中,来的次数相对减了。
一是为了好好研究为何魂剑毫无灵力,二是尚未想好,以后如何解释关于芳筱的事情。
自打李伏的婚事完毕之后,心里总是闷闷不快。
如同面对麒瑶,曾毫无掩饰的告知,前世的亏欠,前世的遗憾。
麒瑶是仙,自当能够理解。可颐蘅仅是一个凡女,未必能够接纳。
“玄武,要我说,师妹的心里有没有你都不一定。
你天天这样耗着,不累么?”何苏凑了过去,给正在沉思的玄武当头一棒。
这冷水泼得实在有趣,到底是肯定,还是规劝他放弃?
玄武并没有搭理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颐蘅。
本想唤住颐蘅,说些话,不想宋远一来,宋颐蘅立马上前。
“师傅,和你商量件事。”宋颐蘅带着央求的语气,眼里闪着可怜的光芒。
宋远瞧了瞧何苏、玄武这边,而后带着颐蘅去了后院。
“神神秘秘,你说,颐蘅要说什么事呢?”何苏伸头看了过去,不过已经瞧不见什么了。
玄武依旧没有言语,也许只是她个人的事情,不方便当众说罢了。
随着师傅回到后院之中,宋远安安稳稳的坐了下去:“你可是打算独自出去历练了?”
宋远一语刚尽,宋颐蘅便满脸笑意:“知徒莫若师,师傅,你最了解颐蘅的心思了。”
颐蘅的笑容虽是灿烂,可在宋远的眼中,不免伤感了一二。“颐蘅啊,不是为师想要束缚你,将你留在善世堂。
你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出去了,危险难免,歹人难避。叫为师如何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悬壶济世?”
宋远的担忧和疑虑都是宋颐蘅能揣测到的。
故而不紧不慢道:“师傅,眼下大师兄已成家立业,且他的仁善堂也是走在正轨之上。
而我们善世堂,二师兄也栽培如此,可以独当一面。
我既无后顾之忧,又心中大志所向,实在是无法视而不见。
想天下多少可怜之人,仅是没有银两看病、抓药,而不治身亡。
又有多少人,因为误诊耽误了病情,因为假药丢了性命?
徒儿是师傅善心所救,心中早就给自己定下这样的抱负。
为救穷苦之人在所不辞,为令他们可以自救而自喜。
若我此去,不仅仅是替他们看病,还可以传授防病的医术之道,强身健体,从根本上减少病症的发生。”
宋颐蘅义正词严,句句在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办法,宋远可没少用过。
颐蘅的话很好理解,先是从善世堂考虑,既有何苏坐诊,还有师傅在,自然出不了事。
然后便从国情开始,描述些许可怜百姓的状况,需要一些不计较回报,专心救治的大夫前去。
最后的观念也是不错的,的确,看病问诊,只治所患之病,是为基础。
若能预防,如同扁鹊的五禽戏,倒是上选。
“为师和你说的,好像与这些都无甚关联。”宋远故意似笑非笑道。
宋颐蘅陪着干笑两声:“师傅……”
宋远摇摇头,没有同意。
“师傅当真不可?”宋颐蘅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追问。
宋远便坚定了些许:“蘅儿,外面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是非对错,更不是这么分明。
你仔细想想前段日子那疫民的事情,你就该明白为师为何阻止你。
你就算是个男儿身,为师同样会担忧的,你能明白为师的苦心么?”
反过来,宋远这番话,说的宋颐蘅都无法反驳。
回来的时候,何苏分明瞧见颐蘅是一脸的失望。
指了指颐蘅:“去问问。”
玄武抬头一看,心事很重。
“颐蘅,之前一直是你们在教我,无以为报。不如我教你一些浅显的招式,防身如何?”玄武不知她和宋远之间商量了什么,但记得她的抱负。
弱女子独自闯江湖可是不行的。
宋颐蘅一听,果然兴奋起来。
“真的?”一时激动,握起了他的手。
玄武带着肯定的目光,点头。
宋颐蘅转动灵动的眸子,心里的小算盘打了起来。
何苏不恰时的插了句话:“玄武,我觉得,这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们。”
宋颐蘅果然及时白了一眼过去:“大恩不言谢,况且互帮互助。玄武大哥需要多学多习,我们自当帮助。”
要说一开始算是故意为之,如今也不是那般的关系了。
晚饭之时,宋远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宋颐蘅。
宋颐蘅不知,吃的正欢。
忽而吃的快了些,噎住了。
“慢些,这么赶做什么?”宋远盛了碗汤递过去。
宋颐蘅回以浅浅笑意:“师傅,我最近要和玄武学武。”
宋远想了一二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摇头笑道:“你果真是不肯放弃?”
宋颐蘅倒是肯定点了头:“师傅,我明白,你担心我无非是我不够强大,不能很好的保护自己。
所以现在我要多多的锻炼自己,不论是医术或是体格。”
宋颐蘅坦然一语,倒不觉得师傅还能拿她如何。
宋远太息:“也罢,为师尚不能强求你。”
宋远一松口,宋颐蘅立马态度欣然:“师傅,我就知道你对蘅儿最好了!”
一把拽住宋远的手,笑的是灿烂花开。
“别急,为师可没有这么简单就答应了你。
你还要经过另一个人的认可。”
宋远故作高深,拿开了颐蘅的手。
颐蘅一想,有机会总比没机会的好,连忙点头同意:“师傅,我是不是只要经过这个人的认可,我就可以……”
颐蘅一想到从此以后可以过上悬壶济世的日子,虽是漂泊江湖,却也开心极了。
索性宋远及时打断了她的美好遐想:“你也不问问,我说的是何人。
万一我指的是明济堂的人呢?”
宋颐蘅连连摇首,丝毫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可能:“师傅啊,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您吓唬了呢?
即便是师傅再不愿意蘅儿出去历练,也绝不会出这样的难题为难我的。”
宋远放下木筷,果然笑了:“有时候是聪慧。
为师想让你去你师叔白漠一的寻草堂那里,向他们请教学习一二。
如果你师叔也觉得你可以独自行医,那么为师自然不会再多言。
可如果你师叔都觉得你尚欠火候,自然是不许了。”
对于宋远所说的师叔,白漠一,宋颐蘅还是第一次听说。
“师傅,白师叔是什么样的人呢?你以前从来没说过您还有师弟呢。”宋颐蘅一时间没顾得自己的事情,反对师傅的过往有了浓厚的兴趣。
宋远的笑意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蘅儿,你白师叔可是极为严厉的。
以前不说,是因为离开师门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他去了洛阳,而为师来了汴京。
如今让你前去,还不知他会如何作想?”
宋颐蘅抿了抿唇,仿佛感觉到这一对师兄弟的感情不如自己的两位师兄。
“哦,徒儿明白了。
师傅,你刚才说,师叔的寻草堂在洛阳?”
宋远一番回忆,倒是记起了颐蘅的惊:“的确,说起来,玄武可不就是洛阳人。”
宋颐蘅暗暗庆幸,洛阳之地。
“怎么?打算请玄武陪你一同前往?”
宋远饶有兴趣的看了看宋颐蘅。
颐蘅则心无旁骛道:“岂会如此?
不过若是正好,也不失是一种缘分。”
宋远不再追问,虽不能十分清楚,可也看得出来。颐蘅的心未必装着情爱,未必一心想着男女之爱。
“等过几日,为师修书一封,送往洛阳,你再前去。”宋远有些不舍的看了看颐蘅,颐蘅心里也是一酸。
翌日,颐蘅偷偷的向玄武打听。
“玄武,你可知你们洛阳有一家医馆,名叫寻草堂?”颐蘅明白,洛阳也不小,未必人尽皆知的医馆,那就是小医馆了。
玄武迷茫了片刻,摇头:“我不知。”
颐蘅一愣,莫非是真的名气不大?
玄武看她这般,连忙补了一句:“是我以前从未在意过,故而不知。”
这话补得及时,颐蘅便松了口气。
不过,也不知为何,名气小,难道自己就去不得了?
“玄武,我跟师傅提了,要独自出去行医。
师傅虽然还没有同意,可是至少不是全然否定我的。
如今师傅和我说,要我先去师叔那里历练一番,获得师叔的认可,方能出去历练行医。”
话已至此,玄武便明白了将才那话的意思。
“如果你要去洛阳,不如我们结伴同行?”玄武适时的提出了将才颐蘅没有说出的话。
宋颐蘅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几声:“被你看出来了,我的确是有这个意思。
一来我对那里并不熟悉,二来有你照应我很放心。
可是我就担心,你在汴京是否有事没有完成?”
玄武拍了拍她的头,笑了笑:“哪里有事?我不也是四处闲逛,来到这汴京的么?
如今停留了数月,也该回去了不是么?
本来就担心该如何跟你们告别,这下好了,名正言顺。”
玄武接着颐蘅的话顺了下去,既不令她为难,又显得用意正当。
洛阳,那也是个有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