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薇午觉一向睡得浅,早听到外头的动静起来了,抬头便见傅恒扬着笑脸进来,好奇道,“甚么好事,瞧把你给高兴的。”
傅恒挨到她床边,喜色道,“还记着前些日子跟你说过的大千先生吗,就是远山兄的先生?”
徐明薇脑子里过了一下,才将人都对上了号,点头道,“怎地,这回让你寻着了?”
傅恒说道,“却是早回了京,只是客居在远山兄家,访了几回都说又出门去了。今天早上总算是碰上了,说了一回山水,颇有进益。本想着做一回东家,请了大千先生好好畅饮一番,可惜大千先生推说精神不济,没能全了这桩美事。却是约了我明日再去,还可带了画作以求点评。我的乖乖,你瞧着我带了那幅去才好?”
徐明薇心里笑他原来还有这样一面,跟追星的见了偶像一样,倒也可爱,哄道,“也不急于一时,到明日还早着呢。你先挑了满意的出来,再问了爹爹的意思罢,我这眼拙的,并不认得好东西哩。”
傅恒便笑,“让我爹挑?也亏你想得出。我爹那大老粗,对着酱缸上的字都能叫一声好,是好东西也叫他给埋没了。还是你劳累些,替我过过眼。”
徐明薇心想,要是房师傅在就好了,这上头她才是行家。却不成想人是这样不经念叨,刚落了这样的心思,婉容便欢欢喜喜地闯了进来,傅恒正要皱眉骂人,一个两个的今天都这样不知规矩避退,便听得婉容喜道,“(奶)奶,您当是谁个来了?!竟是房师傅上门来了!”
徐明薇听着便从床上跳起,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往外头跑,亏得傅恒即使抱住了,皱眉道,“便是去见天王老子,也没得光着脚去了的道理。”
婉容赶紧过来帮着穿了鞋,又替她梳了头,勉强能见客了,才放了徐明薇出门。
傅恒心里还奇怪这是谁上家来了,让他这小媳妇欢喜成这样。出来到厅中一看,下头坐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面色微青,看着便似有什么不足之症的样子,两眼倒十分清明精神,浑身上下说不尽的风流做派,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傅恒心里还在惊叹,徐明薇已是迎了上去,又惊又喜地拜倒。房师傅连忙上前来扶起,笑道,“原是来你家避难的,不嫌添了麻烦就好,如何受得起这等大礼。”
徐明薇奇道,“先生如何有此一说?”
边上同房师傅一起来的还有伺候她的小丫头青青,闻言嘟嘴道,“都是那不知耻的杜明堂,也不知道听谁说起了房先生家底丰厚,竟厚着脸皮来讨要故去兄长的遗物,张嘴便要五百两银子,倒不如去抢了合适!”
徐明薇听着糊涂,问道,“杜明堂又是哪个?”
房师傅看了青青一眼,并不叫她说,“杜明静是我故去夫君的名讳,那杜明堂只是个远房堂兄,早就失了来往。月前忽的寻上门来,说是要替杜家讨回夫君遗下的五百两家产,也是可笑。你娘后来出手将他赶了走,只怕他还要来闹。我便自卖自身,做了你的嫁妆投靠上门来了,喏,身契在此,你是收也不收罢?”
徐明薇简直哭笑不得,接过身契一看,果然是盖了官府大印的,以天启律法,家奴不得蓄私产,以后那杜明堂就算再来讨要那子虚乌有的五百两,也无从讨要起了,因为连弟媳妇本人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家产了呀。
徐明薇收了身契,苦笑道,“先生何苦为着那痞子作践自己,上官衙与他对峙了便是。”
再说区区五百两,她们徐家又不是出不起,真不愿意上公堂抛头露面了,私底下了结了,写张两清的文书也能解了此节……徐明薇还未想完,又听房师傅淡声道,“唯小人难缠。这等事又不是那样容易说得清楚的,今日五百两拿了,后日又来拿一千两,给是不给?唯有将他的路都断了,才能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