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法与黄布的第二次通话后,自己的事倒变得不急了,反而为黄布担心起来。黄布不仅是他的朋友,也是他事业的顾问。对于黄布,无论是酒店的工作还是个人的生活,章法总是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但他知道,黄布有很多的事和想法是不会告诉自己的,这倒不是说黄布不信任他,而是黄布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喜欢保留一点的人。
他很想知道黄布现在在哪儿,在干什么,但又不敢再打电话。他知道黄布古怪的性格,再打他电话就会关机了,找到他就会更加困难。
章法给黄布单位的马总打电话。马总说她也不知道,还说黄布早晨就打电话说过,今天有私事需要处理,请一天的假,具体什么事也没有说。
酒店的总经理助理崔洁敲门进来说,章总,饭都凉了,黄总倒底来不来?
章法说,去去去,凉了就凉了,热一下不就不凉了吗。
崔助理知道章总不开心,伸伸舌头就退出了办公室。
章法估计黄布会来这儿吃饭的。黄布一般不喜欢应酬,他知道,尽管黄布在电话里与他随心所欲习惯了,但往往用餐时间到了,就会出现在酒店。在五通大酒店用餐能让黄布找到家的归属感,这一点章法比任何人要清楚。
过了半小时,重金属的马总打来电话,问章法找到黄布没有。马总又说,没有关系,他不会有事的,他是诗人,有时候你把他当小孩就对了。
章法想想也是,然后自己对自己笑了几声。
就在章法放下心走向餐厅时,黄布真的在楼梯上出现了。他看到黄布零乱的头发眼睛一亮,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模样?”
黄布说,我先洗个澡。
章法突然盯着他的脸看,说,你吃过了,你还喝酒了?说完,章法就笑,象发现新大陆一样。
黄布点点头。你快去吃饭,等下再聊,只给你半个小时。
章法摇摇头,下餐厅去了。
黄布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服务员胡恬从里面慌慌张张地出来。看到黄布,胡恬的脸红了起来,说,黄总黄总你来了。
黄布说,恬恬,你帮我放水好不好?我好几天没有洗澡了。
好的,黄总你昨晚没有睡在这里呀,是出差了吗?胡恬问了一句,还没有等到黄布的回答就进卫生间了。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流水声。
这是一间本来用作客房的商务套间,自从黄布担任了五通大酒店的兼职策划后,章法把它专门装修了一下,外面是办公兼接待室,里面是卧室。章法这样的安排,目的是为了能使黄布在酒店的时间多一点。只要黄布经常在酒店出现,他就会踏实一点,经营的信心也足一点。而黄布也渐渐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反正洗衣、吃饭、洗澡等许多生活的问题都可以使他这个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人变得高枕无忧。
黄布住进五通大酒店一年多了,一直是胡恬在照顾他。黄布有时候倒觉得自己有点过意不去,有时候也变着法子奖励她一些礼物,两人之间的感情与信任度倒也有点不同寻常。
刚进房间时胡恬表情唐突,黄布当时却没在意,但黄布看到电脑开着时,突然想起了这个细节。
胡恬从卫生间里出来。黄布问,恬恬,你动过我的电脑了?
胡恬点点头就一直没能抬起来,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黄布本想发火的,但口气马上缓和了下来。黄布说,没事的,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用电脑,你会电脑吗?
我在电脑公司培训过的,好久没有练打字了,怕忘了,刚打开没一会儿你就来了。黄总你不要告诉章总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碰电脑了。胡恬依然把头压得低低的。
黄布笑了,说,是这样呀,我不告诉章总,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用吧,不过,你那客房的工作要干好,学电脑不要在上班时间,如果服务不好,我不说,章总也会开除你的。
胡恬马上笑了。我知道了,谢谢黄总,水已经放好了,被子上午重新晒过了,还有太阳的味道。胡恬毕竟是一位反应敏捷的女孩,她知道何时该笑,何时该低头轻语,所以她也是黄布与其他客户比较喜欢的一个服务员。
黄布感到这个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如果文化再高一点肯定出息会更大一点。黄布说,恬恬,你好好干,明年酒店要送几位骨干去进修酒店管理,你要争取被挑选上。酒店也急需人才呢。
胡恬问,真的吗?胡恬很快就恢复了天真烂漫的脸。
黄布说,真的,章总和我商量过了,都列入计划了。
胡恬走到黄布的身边,凑近他说,黄总,到时你可要帮我说说吧,大家都说章总听你的。毕竟与黄布接触多了,胡恬很快就会把横在俩人中间的屏障拆开。这是她的本领,这种本领好像与生俱来。胡恬接着还加了一句:酒店的人可都说我是你的书童哟。
黄布被她逗笑了,好,好,你先去忙吧,我的书童。
胡恬关门的时候突然又转过身笑着对黄布说,黄总,生日快乐,中间抽屉里有我送你的礼物。说完又一笑,然后关上了门。
黄布拉开抽屉看到一个包装精致的方盒子,再打开,是一只打火机。打火机的颜色和材料看上去象是青铜做的,很古老的味道,是黄布喜欢的那种。
黄布从不把自己的真实生日告诉别人的,胡恬怎么会知道呢?黄布在心里问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真是个机灵鬼,有心眼的女孩。黄布想。
黄布心情舒畅地进了卫生间,把自己的整个身子泡浸在飘荡着芳香的浴池里。钢琴王子理查德克莱德曼《秋日私语》的优美旋律在房间里舒缓地流淌着。黄布好久没有这样松弛自己了。黄布是一个工作狂,但也是一个会享受的人,滨湖别墅策划的盘子使他失去了三个月享受生活的权力,甚至连出门前照一下镜子的时间也没有。他都不知道自己长成啥模样了。
洗完澡,黄布仔细地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衰老。他开始对自己又增添了许多信心,于是,他信口从一位叫做芳子的诗人那里给自己拣来一首诗:
你的文字隐隐地把我击碎
一束洁白的光辉
划破黎明的梦境
整个白天和晚上
我用一双迫切的眼睛
在你文字的枝节上徘徊
我该怎么说出我的感觉
说一段可以融化血肉的语言
我的手指在键盘间滑落
水一样的笛声
自遥远的天府传来
因为你我不会放弃美丽的生活
黄布这样朗诵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突然听见掌声,抬起头看见章法已经坐在他的大班椅上等他了。章法摇晃着椅子说,昨天晚上和整个上午你去哪里了,又是洗澡又是作诗,是不是遇上爱情了?和黄布对话,章法也变得会运用诗化的语言了。
黄布说,爱情离我还很遥远呀!
那你怎么发神经一样,疯疯颠颠的?章法说。
你快说吧,找我到底有啥急事?我又要走了,今天我可是自由身哟。黄布说。
章法说,你就不管酒店了?你没看我这两个月的报表呀,怎么办?你不出个好主意我天天烦你。
黄布笑了。我还当什么急事呢,我黄大侠哪是光吃光喝不奉献的人呀,方案早已好了。黄布立即给阿袖打电话,让她把公司办公桌上的酒店方案拿来。
阿袖接到黄布的电话很激动,在电话那边叫,马总马总,黄总出现了。
黄布对章法说,方案叫“赤子五通情·震撼100万系列活动”,主要是酒店大厅保本,包厢让利,把歌厅与浴室的营业额推上去。黄布接着又说,等阿袖来了,你先看方案,然后让她和你那些助理经理碰个头。下星期就可以启动了。我走了,章总拜拜。黄布跨出了房门。
这一天,黄布还有一个地方一定要去,那就是亚亚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