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弱弱的回过头来,我看到了一双黑色的老布鞋。
紧接着是黑色的袜子,黑色的裤子,黑色的上衣,我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了他模糊的面孔。这张苍老的面庞有种病态的白色,好像被水浸泡而发胀了一般。
玻璃杯就在他的手里。
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左手不由自主探向怀中的符箓,我有些后悔没有把道士入门一起带出来,导致现在我只有傻傻扔符这一招鲜。
“你到底是谁,不说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有些紧张的盯着眼前这个瘦小老头,他却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啪啪啪,每走一步都会溅起水花,水滴打在座椅上,发出阵阵压抑的闷响。
他似乎对我没有敌意,他没有吃我,而是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径直走向死去多时的便衣警察。他拿起警察的钱包,从里面抽了一百块钱,然后回到柜台上扒拉了扒拉,可能因为零钱不够的缘故,又取了一小碟花生米。
他将零钱用花生米碟压在桌子上,一语不发的回到柜台坐好,连正眼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呆了,莫非这老爷子是餐馆的老板,可是他看不出便衣警察已经死了吗?还是说他根本就是个瞎子,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不对,那为什么会给我漱口水呢。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诡异,我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我决定上前问问。距离跟罗楚生见面还有一段时间,我不能放弃每一个机会,万一被老头一口吃了,那我也认了。
我一边朝柜台走去,一边拿着钞票晃晃,示意我并没有恶意:“老爷子,你是这里的老板吗?我想跟你打听点儿事儿。”
他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每日待客一名。
我去,这家店倒是挺有个性的,看来我是没有缘分尝尝鱼汤的味道了。我望着这个不言不语的瘦小老头,要说是人吧,他住在有着鬼村之称的大柳树村,长的如此可怕,可要是鬼吧,却能做一手好菜。
作为一名吃货,我对美食家充满了好感,所以在诡异的大柳树村,这个老人虽然让我感到恐怖,却并没有感到恐慌。而且这个似乎耳聋的干瘪老人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人不可貌相,或许他跟翟老头一样,都是拥有正义之心的好人。
我拿起随身携带的中性笔,我准备告诉这位老爷子今晚大柳树村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让他早点关门,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我想了想,掏出一张神符,告诉他这玩意是可以辟邪的。
这些都是丘玄奇刚刚为我画的,他告诉我他画的神符虽然不够标准,但对付一般小鬼肯定够用,而且每张神符后面都贴了一张扑克牌,方便我随时扔出。
就当我将符箓抵到他的手里时,背后突然刮过一道极强的阴风,我脚下不稳,狠狠摔了一个屁股蹲。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还在柜台站着的老头此刻赫然就在我的面前,他那双瞳孔分散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整个人因为愤怒而抽搐着。
麻辣个蛋,本以为世界如此美好,结果依旧暴躁。我怒吼一声,抓起神符打向他的额头,可是我眼前一花,老头却早已不见了踪影。阴风四起,刮得我的后背火辣辣的刺痛,我恍然大悟,在井口一直跟着我的黑影,就是眼前这个老头!
与此同时,我的腰部一紧,整个人摔倒在地。我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身上缠满了鱼线,我好像一条落入渔网的大鱼,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我拼命扭动着,但这些沾了湖水的鱼线紧紧勒在我的肉里,越是挣扎,嵌的越紧。我还没来得及想办法,身体却不由自主动了起来,我终于体会到暴力电影里那些被男人拽着头发硬生生拉起来的女人是多么悲惨,感同身受。
我的双脚渐渐离开了地面,我向上飘着,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系在蚕丝般粗细密密麻麻的鱼线上,我觉得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全都碎成了豆腐渣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我只觉得腥香味越来越浓,有种北方腊肉的味道。渐渐地,我的头顶出现了一个个黑漆漆的阴影,随着距离拉近,这些暗红色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我的嗅觉没错,这些确实是正在风干的腊肉,只是他们的轮廓,分明是人的样子。
这些被铁钩吊在房梁上的腊肉,正是风干后的干尸,或许,用腊尸来形容他们更加合适。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衣物,四肢因为地心引力的缘故向下垂着,我隐约能够分辨出其中几具腊尸是女性,那些隐私的地方黑乎乎的,看着不但没有吸引力,而且让人作呕!
我大张着嘴,只是并没有尖叫,不是我胆子变大了,而是嘴里充满了呕吐物,根本叫不出来。我不敢相信自己吊在房梁上,任风一点一点抽干血液骨髓,我的身体逐渐干瘪,最后被人用刀叉分食,没准还被沾上酱油,就着蒜瓣一起下肚。
如果我有幸活下来,这辈子我是不吃腊肉了。
可是我觉得似乎活不下来了,因为我听见下面响起了刀叉摩擦的声音,我低下头匆忙一看,那个黑衣老者正拿起一把尖耳杀猪刀在铁轮上磨着,他就是杀我了。老头面无表情的摩擦着刀子,一声,又一声,好像正在宣判死亡的死神。
我终于明白了李队长的心情,死亡没那么可怕,但失望却让人绝望。人固有一死,但因为我的死,苏薇也会死去,而且这些无辜的便衣包括我的兄弟们,还有李队长,他们在九泉之下必定无法含笑。
我想在临死前进行最后的挣扎。
我在重案组待了四天,其中有三天半是泡在训练场上的,以前省吃俭用省下钱来健身,结果效果还没有这四天好,我觉得身体已经有了细微的线条。不过这都是后话,重要的是另外半天,雷震手把手交给我一些对待罪犯的小技巧。
如果被罪犯用绳子绑了,我应该借助工具解开绳子,而解开绳子最有效又最隐蔽的办法,就是用打火机烧断绳索。我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可是鱼线绑的太紧,我的胳膊难以移动分毫。
尝试了几下我便宣布放弃,徒劳不但无功,而且会浪费时间的。
我摇头晃脑的看着四围环境,试图找到能够助我逃脱的工具,可是我的四面八方都是被铁钩从脊椎穿过的腊尸。我的嘴倒是能够触碰到这些腊尸,等到肚子饿的话,也可以咬一口。
但我恐怕等不到肚子饿,就被老头一刀宰了。
等等,腊尸虽然不能割断我身上的鱼线,但铁钩可以!我试着绷紧身子,攒足劲儿使劲扭动腰部,我的身子轻轻动了一下,有门!虽然整个身子异常疼痛,但我至少我看到了希望!
我继续扭动着身子,希望加大摆动幅度,从而让铁钩钩住我的鱼线,然后通过摩擦切断它们得以逃生。我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不过三米五,摔个屁股墩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求老头不要发现我的小动作。
啪……
我暗叫一声不好,我只顾挣脱,却忽略了我的皮肤勒出了血,而这些血自然不可能留在身上,而是一滴一滴滴向地面。最要命的是,这个一身黑衣的怪老头就在我的下面。
我弱弱的朝下看去,暗叫了一声该死。
黑衣老头头顶有个红色的点,正是我的鲜血。我看见怪老头抬起头来,用那双如同黑洞般的眼睛看了我一下,举起了手中已经磨的闪闪发光的水果刀。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绝望的闭上眼睛,我感到我整个人都在急速下坠,这种失重的感觉好像在坐过山车。我能够想象到我的结局,那把铮亮的刀将会狠狠刺进我的心脏,而我将眼睁睁看着我的身体不断蒸发,直至死亡。
不出我的所料,一股粘稠的液体喷在了我的脸上,我嗅到了,这是血液的味道。我本能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鲜血,嘴角不知觉溢出了苦笑,原来,这就是死亡的味道。
我的四肢开始剧烈的疼痛,似乎正在被人用刀子一片一片削下血肉,这怪不会是传送中的凌迟吧。虽说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但在这孤乡僻壤死无全身,想起来还是有些不甘。
我决定最后一搏,虽然我自己都认为机会渺茫。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就懵了,虽然我依旧被五花大绑无法动弹,但我的身边压根没人。怪老头站在距离我大概有三米远的地方,而他手中的刀子,赫然插在了便衣警察的头骨上。
那我为什么疼,我好奇的低下头,瞬间明白了真相。绳子勒破皮的伤口被汗水浸湿,就好像散了一把盐,不疼才怪呢。我简直要被自己蠢哭了,不过危机并没有消除,因为可怜的便衣死后,下一具尸体估计就是我了。
奇怪的是,怪老头并没有凌迟便衣的尸体,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小瓶药粉,倒在了尸体头顶的窟窿里。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