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飘雪因了婆婆的话万念俱灰,本来恢复很好的身体一落千丈,并加上自己任性赌气一心寻死,眼看她一天不如一天的样子,张峰急的要死,他没有办法,只得再去求昙花的爷爷,昙花的爷爷却苦笑的摇摇头说:“我跟你说句重话,她的病我治不了了,因为这不是病又恶化了,这是她在自己作死,人要作死,天也无奈何,你走吧,她的佛缘已经,这里救不了她了。”
张峰苦苦哀求老先生务必要救她,他一定要劝她坚强起来,不要她在作死……老先生无可奈何的笑笑说:“也许她自己不会再来我这里了。”
张峰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不会,只要老先生原意收她就肯来。”
老先生轻轻的拍了拍膝盖说:“那你就去试试吧。”
张峰没想到飘雪竟然这么倔强,她说她不会死在人家的佛堂里脏了人家是胜地,也不会毁了人家的声誉,她哪也不去了,她不离开自己的家不离开自己的画画了,她要多看一天画画是一天,谁也不能再把她娘俩分开。张峰第一次发觉温顺的妻子表现出强硬令他望而却步力量,他沉默了。正巧这时候昙花来看她,他就忽发奇想让她住在他们家里给她治疗,这不两全其美了嘛。昙花听了一欣然同意,飘雪已经和昙花亲如姐妹,她当然昙花能陪在她左右,看到昙花来看她她脸上满是笑容——她很喜欢这个心里透出阳光的女孩子,她真羡慕她光芒四射的青春,看着她,她觉得阳光撒了她一身,沉重的心情也猛地一亮。当她听到丈夫请她在家里给她治病,她的眼泪流下来了,可是想到婆婆说的话,她狠了狠心暗暗说:就让他尽力了吧这样我死后他会好受些。
昙花就住在了他们镇子里的家,她不但是一个很敬业的医生,也是飘雪一个贴心的朋友,更是画画一个很好玩的朋友。她一看到这个大眼睛长睫毛长的极想飘雪又很像张峰的绝色小美人就被她迷住了,心里不由蹦出一句:她要能叫我一声妈妈就好了。她每天给她熬中药,药方是按照爷爷开的,药材也是爷爷那拿来的,她给她喝了药就给她扎针,刮痧,按老办法治疗,还边给她做疗法边跟她聊一些开心的事,根本不提她的病。飘雪也不提自己的病,更不提自己的心病,只是一个劲的支撑着越来越虚弱的身子给画画织小毛衣毛裤,做她爱吃的饭菜,还一刻也不准她离开她的视线,对张峰却开始冷淡了,不在温柔切切的看着他也不在温情脉脉的依偎着他,但是当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又咬着牙偷偷的叫他的名字……昙花和张峰都焦急的看出她的身体并没有好起来。她奇怪她用的药和治疗方案跟在爷爷家的一样,何以她在爷爷家身体神奇的好起来,而在这里怎么会毫无起色呢?
“难道,难道真的是爷爷家的神在救她?”昙花这天和张峰躲在他的办公室里关紧门无奈的说。
张峰也瘦了,英俊的脸上露出憔悴的灰色,眼睛里像藏着一把焦虑的火,把眼珠烤的红红的。他悲伤的想起了老先生的话“她的病我治不了了,因为这不是病又恶化了,这是她在自己作死,人要作死,天也无奈何,你走吧,她的佛缘已经,这里救不了她了。”他绝望的叹了口气说:“难道我们只有听天由命了吗?”
昙花从来都不信命,更不相信这么一颗圣洁美丽的灵魂会在这个世上消失,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变成僵冷的尸体在地下腐烂。她看着她就想起那句诗:轻吟一句情话,执笔一副情画。绽放一地情花,覆盖一片青瓦。 共饮一杯清茶,同研一碗青砂。 挽起一面轻纱,看清天边月牙。爱像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她觉得她简直就是这一首美丽的诗。
可是诗能永在,她却要像诗这么美的时刻离开吗?她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这世界多美好啊,我们的命还多长啊,我怎么眼看着死来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把她掳走呢?她流泪了,倔强的说:“峰哥,你不要这么绝望,你不能垮了,我们不能没有信心,虽然飘雪姐看来自己已经没有了信心,我还总觉得她是自己放弃了生的希望,她在敷衍着我的治疗,你觉得呢?”
张峰苦笑了一下说:“可不是这样吧,你看,她看我的眼神冷的能在我俩之间结一层冰,她甚至都不许我靠近她了,更别说叫我跟她温存哄劝她了,她这个人的心思一向很深,她心重,嘴又严,从不把苦说给别人,像红楼梦里的秦可卿一样自己熬自己,我又不是细腻善巧言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痛苦的双手捧起了头。
昙花看着这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像孩子一样无助”的样子不禁心疼难耐。她轻轻的看着他说:“峰哥,你别这么难过,有你这么强大的爱支撑着她,病魔不被你感动了也会被你吓跑的。这样,你们感情这么深,飘雪姐这么爱你,我相信她不会忍心离开你的,她不会想丢下你和画画的,也许她心里有什么咱不知道的隐痛,你去好好找她谈谈,看能不能把她的心结掏出来解开了,这样她自己想开了,从心里好起来了,外在的病不迎刃而解了嘛,到时候咱们再去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来给她治病,我不相信有治不好的病。”
张峰现在都有些怕她了,她的冷淡和疏远令他觉得很陌生很难亲近,由于她的病,他们是分床睡的,他自己睡在办公室里的卧室,她和女儿睡在一间挨着仓库的屋里,离他很远,而昙花睡在挨近他办公室的另一间屋里,倒是比她离的还近。一天到晚都是昙花在照顾和给她治疗,他好像接近她的机会很少了,只有晚上才能单独和她说说话,可是他们不在一屋睡,他走到她屋里她又冷若冰霜的,他们能表露心声的机会就很少了。这次,张峰准备打破她的冷漠,一定要把她心里的隐痛给揪出来。
晚上吃过饭,他等她吃了药,昙花又给她起了针,他就嘱咐画画去跟昙花姨出去转转去,昙花伸手去抱画画说:“画画,咱去商店里买画笔好不好?”
画画最爱画画了,一听就兴奋的身子一跃跳到了昙花的怀里,俩人这番默契的配合真是绝了,张峰和飘雪都笑了,飘雪赶紧说:“画画,好了好了,别真叫你姨抱着,你多沉呐。”
昙花笑声朗朗的说:“不沉,你抱不动我抱得动,我比你妈妈有力,我力大如牛,气势如虎。”
张峰听了个赶紧看了飘雪一眼,飘雪的眼神愣愣的好像没听见,他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他不由看着昙花健壮滚圆的身材倏忽亮了一下眼睛。这一眼,被飘雪看在了眼里。她突然问:“昙花是不是很好?”
张峰没注意她话里的意思,张口说:“当然很好啊,她又活泼又细心,真是个难得的好闺女,身体又那么健壮健康,将来谁娶了她可真是烧了高香喽。”说到这里他想让飘雪高兴一下就做出开心的样子看着她坏坏的笑:“你也赶紧好好养病,把身体养的跟她一样壮壮的,到时候我可不老这么独守空房守活寡了。”
说着去拉她的手,把脸也凑到她脸上要亲她,还没亲到,发现她竟然泪流满面了。他吓坏了,直起身子惊慌的问:“咋了,我说哪句话刺激你了吗,那我跟你说对不起。”张峰一向不善言辞,跟她还从来没说过对不起之类的“文明”词,这次竟然脱口说出来了可见他有多紧张。
但是飘雪却忽然决绝的把脸上的泪一抹,冷冷的说:“没有,我自己惹我自己。”
张峰看着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作死样子忽然大发雷霆:“我说飘雪你这是要干啥呀你,你自己照照镜子还认识自己吗,那个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你哪去了,那个听话随和的你哪去了?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好好配合治疗,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自己作践自己,自己找死——”
飘雪一反常态竟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我就是找死,我就是找死,我好早点死了让你娶个年轻健康的给你生儿子——我不做你妈的眼中钉了,不做你抱儿子她抱孙子的拦路石了——”
张峰愣住了,他也恍然大悟,他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抱住她颤抖着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了,你是因为这个才自暴自弃,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可是,我要你知道,我可以没有儿子,但我不能没有你,你跟我过,不是跟我妈过,我妈那里我去说,放心,我不会在把你交给她了,不会再叫你受她的气了……”
飘雪“哇”的一声哭倒在他怀里了。但是她剧烈的抖动着身子说:“不,峰子,你家就你自己一根独苗,你又是这么成功的一个人,你挣来这么大的家业将来不能没有人继承,你有你的负担,你有你的无奈,而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了,我不能继续恬不知耻的活着,不顾你的脸面自己的尊严的活着,峰子,难道我舍得离开你离开孩子离开咱们这个家吗,我不想,我不想——”
张峰的眼泪在打着转,他哽咽着说:“不想就不会离开,等你身体好了咱在想办法,你凭啥说自己不会生孩子了呢,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你的病就能好,病好了身子壮了不就可以生儿子了吗,你咋这么傻呢?”
飘雪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忽然感觉有他在,有他抱着她,她还会离开他吗?她的病还不不好吗?不会,只要他抱着我,我什么都能扛过去。她呼的从他怀里挺起身,深情的充满力量眼神看着他说了句:“我听你的话,我好好配合治疗,我就不信咱这么有钱,你对我这么好,我会看不好病,生不出儿子。”
张峰一激动,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凶猛的抱住她说:“对了,这就对了,有我在你身边,你就能战胜一切,咱的好日子才过了个开头,我不是许诺过你要你跟着我幸福到老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