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各怀鬼胎

赵明成笑道:“其实这不是朱兄的心里话吧。咱们都知道,泉兄不是那样的人,况且,还有第三种可能,那便是武元甲还在犹豫,他们正在核实情报的真伪,先前从大营里飞驰出来的数骑人马,便有可能是武元甲的军情探子”。

朱熙笑道:“既然赵兄这样耳聪目明,当下该怎么办,不妨给拿个主意,在下洗耳恭听”。

赵明成道:“如今箭在弦上,若白走这么一趟,咱们也不甘心,况且也已经没法回去,那大唐军营一夜不见我等,又没有向穆将军告假,咱们回去说不清楚,不如放手一搏,倒是条路,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朱熙道:“你说得轻巧,如何搏?我们拿什么搏?他们拿着那图进去了这么久还没出来,不知是吉是凶,若那武元甲是个草包,也不相信咱们,咱们再进去,便也是死无葬身之地”。

赵明成笑道:“朱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且把心里装着的真正的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拿出来,不由得那武元甲不信,我就不信这高句丽国上上下下都是瞎眼不识货的草包”。

吴达惊道:“难道先前朱大人画的那副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是假的不成!那泉大人和那两位进去,岂不是自找死路”。

朱熙笑道:“既然被赵兄看穿,咱们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们吧,先前我所画的那副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只有两三分是假的,七八分倒是真的,却正好少了些关键的部分,不是军旅出身,有相当资历的将军,绝对看不出破绽。别说一般的人,就是在这大唐的辽东大营里,这诸多的校尉中,除了赵兄和我,能分辨出它的真假的,恐怕没有。既然赵兄能看出来,说明赵兄平时便刻意用工夫,绝非甘愿平庸,居人之下。但赵兄一向抱负远大,却不知怎么也想起做这孤注一掷的买卖来”。

赵明成笑道:“想你我在军中十数年,不可谓不用心尽力,冒死百战,身负数次重伤,不也就当了个小小的校尉。如今你我都快步入不惑之年,没有几年好蹦跶的了,若再不作打算,还有什么机会!如今大唐虽然国运鼎盛,但朝廷用人唯亲,如你我这等没有根基的布衣出身,混到校尉便也算是到头了,等退役后,还不是要去挨那凄凉的晚景,不如放手一搏来得痛快”。

朱熙道:“既然赵兄这般想法,和在下不谋而合,那咱们便同舟共济,一起放手一搏,若侥幸得了金子,咱们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受那些鸟人的鸟气”。

三人都大笑起来。赵明成道:“一切都听朱兄的,但凡用得着赵某的,尽管吩咐”。

三人说着,只见武元甲大营外数骑人马打着火把飞奔而进,须叟便消失在群群大营之内。

朱熙道:“这伙人必定是武元甲派出去的前哨探子,他们此刻回来,必定是回报核实那兵营布防图情况的,咱们此时进去,却正是时候”。

吴达道:“咱们无人引荐,恐怕会有些误会和麻烦”。

朱熙冷笑道:“咱们进去,真假立辨,那武元甲和东西突厥联盟,垂涎辽东已久,必不会对我们动手。即使他得了图,也还需要咱们作内应和向导。咱们只要是对他还有价值,便可保平安。待得了金子,咱们找机会溜之大吉却也不难”。

赵明成和吴达便都点头道妙。

三人于是便摸到武元甲的大营外,早被一行高句丽巡逻的军士逮着正着。

那朱熙却镇定自若,竟用高句丽国的语言和军士咕噜起来。

赵明成和吴达心里便都暗自惊疑,没想到这朱熙竟然还会说高句丽国的语言,想必原来他早就在为偷卖大唐军情作准备,可谓是煞费苦心。

几名军士便上来把三人的兵器解下,押解着三人向武元甲的大帐而来。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武元甲的十里大营如同蚁巢一般密密麻麻的在晨曦中苏醒。

却说那碧眼狐狸从寒江雪的怀里搜得了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便来到军师崔大成的营帐内,把图交给了军师崔大成。

崔大成欣喜若狂的看了兵防图,点头又摇头,展眉又蹙眉。

碧眼狐狸便道:“军师如何这般”。

崔大成却道:“那三人是何情形?”。

碧眼狐狸笑道:“一个是酒鬼,一个是色鬼。至于那蝙蝠蝶眼,也被我用药酒一起麻翻”。

崔大成道:“他们既然敢心安理得的吃了我们的酒肉,便证明他们没有心虚,倒像是真来投奔我们高句丽的。至于这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不像是假的,却只是少了两处关键的位置标记,想必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要拿到金子后才肯全盘脱出”。

碧眼狐狸道:“难怪他们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却原来是早有打算,算准了我们不会杀他们”。

崔大成道:“那个叫寒江雪的年轻人你试过他没有?”。

碧眼狐狸道:“他中了我的碧眼迷魂术,却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破绽,骨子里却只是个花心好色的浪子罢了”。

崔大成道:“如此说来,这几人倒是有大价值,若他们真肯为我们所用,那真是及时雨。如今新罗的金德曼登上王位,对我高句丽国虎视眈眈,恐大战在即。若我们高句丽国和你们突厥不能及早打通这条辽东的联盟通道,高句丽将面临两面夹击的危险,你们突厥汗国也将孤军作战,孤掌难鸣”。

碧眼狐狸道:“军师说得有理,咱们都在为自己的族人和国家而战。贵国若再不能攻下辽东,打通高句丽和突厥汗国的联盟通道,我也必须回突厥,向大汗有个交代了”。

军师便拱手道:“公主放心,这辽东一战不可避免,快则三日,迟则五日,武元甲大王必有决断”。

碧眼狐狸道:“军师还是叫我江湖称号,小心隔墙有耳”。

崔大成会意,便拱手道:“姑娘且稍后,此刻天色已明,我这便去向武元甲大王汇报,只是那两个大唐人和一位蝙蝠谍眼不知怎样了?”。

碧眼狐狸道:“我已经命人将他们关入地牢里了”。

崔大成道:“如此甚好。若是这份辽东兵营布防图果真全部攥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却暂时死不得”。

碧眼狐狸只是点点头道:“我静候军师的好消息”,说完便转身出得军帐来,却朝着远处那山崖间的地牢走去。

崔大成来到武元甲的大帐,见那武元甲刚搂着两位美人从卧室里出来,两位美人犹如沾着宿露的娇花,软语轻狂,贪欢无厌的巧笑着。崔大成便立住了脚,拱手躬身侧立在大帐一旁。

那武元甲瞟眼看见崔大成,便放开两位美人,叫她们退了下去。

崔大成连忙上前,将碧眼狐狸刺探的情报和夜间飞鸽传书,以及军前探子的密报情况都向武元甲说了一遍,并将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拿了出来递给武元甲。

武元甲看罢,征求崔大成的意见,崔大成沉思半晌,认为经过三方面的探查,这份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八九分是真的,而那李勣据飞鸽传书的情报,此刻确实病重。若此三人能做内应,破辽东便指日可待。

武元甲听了崔大成的分析,沉吟了半晌,便吩咐军士准备金子,欲接见寒江雪等人。

那帐外的军士却突然来报,说有大唐前来投诚的校尉带来了真正的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请求见大王。

武元甲和崔大成一惊,犹豫了片刻,那武元甲便叫军士把人押解进来。

来人却正是朱熙和赵明成吴达三人。三人见大帐上坐着一位虬髯莽腰神色傲慢的汉子,旁边立着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人物,便知道那虬髯汉子便是武元甲无疑。三人便只是连忙拱拱手。

崔大成见三人形色自若的样子,便怒道:“你等见我大王,为何不跪下行大礼?”。

朱熙笑道:“我等是前来给大王送好礼的客人,不是罪犯。素闻大王招贤纳士,胸怀天下,抱负非凡,有一举统一环宇的雄心,我等才慕名而来,并带来一份大唐辽东兵营布防图作为觐见之礼。我等一片拳拳之心,不曾今日一见,大失所望,大王竟是如此怠慢,还欲加羞辱。大王如此对待投诚贤才,恐非天下之明主,群豪贤士定当闻风而散,谁还敢来投奔”。

崔大成见这朱熙相貌丑陋,却谈吐非凡,便和武元甲私语了一番,并把朱熙刚才的话翻译给武元甲听。

那武元甲大笑,便令人赐座。

崔大成一拍手掌,便令数名军士摆酒。

须叟,酒肉齐备,数名舞女便出来起舞助兴。

朱熙等三人又冷又饿了一夜,此刻便自顾大吃大喝起来。

待酒足饭饱,那崔大成便令舞女退下,数十名军士却执刀进来,把大帐内朱熙等三人围得密不透风。

吴达见状,便有些惊恐。那朱熙却神态自若,抹抹嘴,起身笑道:“拿笔墨纸砚来”。

崔大成吩咐下去,须叟,便有军士拿来笔墨纸砚,一名军士收拾开酒桌上的杯盏。

崔大成一挥手,那围着的军士刀斧手便也退到了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