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小鸟依人

两人紧紧相拥,许久,残月方收住泪,便道:“从今以后,我便死也跟着哥哥,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也死皮赖脸的跟着你,除非你一剑把我杀了”。

寒江雪忙捂住残月的嘴,苦笑道:“好妹妹,不可说这样的话。如今我寒江雪是千夫所指,想必此刻在大唐,我又成了通缉犯;东西突厥就更不用说了,还有那高句丽国和新罗,我也是逃犯来着,这天下之大,恐怕没有我容身之所。原本想为国家,为他人作些事,却弄巧成拙,害了自己,也负了佳人,倒成了孤家寡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人世间,恐怕只有妹妹还记挂着我寒江雪了”。

残月依偎在寒江雪的怀里感觉一阵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便含情脉脉的道:“就算天下人都恨你,误会你,我也永远陪在你身边”。

寒江雪把残月搂得紧紧的,心里一阵莫名的疼。

两人相依偎着,便说些自新罗离别后各自的遭遇,不禁都各自感叹嘘唏。不知不觉,夜色笼罩了下来,残月见毡房内有一盏油灯,便拿出火褶子来点亮,两人又坐在暖塌上相依偎着,似有说不尽的话语。

寒江雪伤初愈,饿了一天,肚中便咕噜叫起来,如同打雷一般。残月听见,便笑道:“我怎么就忘记了,这床头放着碗粥呢”。

残月忙端了来,却早就冷了,便道:“我去热热吧,你暂时忍忍”。

寒江雪忙笑道:“不用,冷了更好,我就爱喝冷粥呢”。

残月见寒江雪饿得难耐,便只得端了来,一勺一勺的来喂寒江雪。

寒江雪吃了数口,便笑道:“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已经好了许多”。

残月却嗔道:“偏生不行,还得我来喂你”。

寒江雪只得笑笑,油灯下看着残月一脸的心满意足,便只得由她。

寒江雪把一碗稀粥吃完,顿时有了些精神,便道:“残月妹妹,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残月点点头,便来搀扶寒江雪从暖塌上下来。两人正要出去,阿瓦古丽却用盘子端着两碗粥进来,见寒江雪竟能下床走动了,便喜道:“我说你死不了的嘛,可喜竟能下床了。这几日,你昏睡不醒,我还以为救不过来了,可巧你福大命大,竟得那大唐来的大和尚用佛法神针救了你”。

寒江雪见阿瓦古丽梳着两条大辫子,笑容可掬,隐隐便回想起当日自己昏死前见到的情形,当时眼前只见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孩在叽里咕噜叫自己,自己因为虚脱,便晕了过去。此时见到这两条大辫子,麻花一般垂在她高耸的胸脯前,又听得她带着口音的汉语,立时便躬身拱手道:“姑娘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请受寒江雪一拜”。

寒江雪说着,便深深鞠躬拜了下去。阿瓦古丽忙欲上来扶住,却手里端着粥,一时情急,便只得端着盘子也躬身拜了下去,算是还礼。

残月见状,急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他拜你是谢你,你却怎么和他对拜。交杯盏还没吃呢,算哪门子玩意”。

寒江雪听残月此言,忙起来,竟一时红了脸,忍不住笑道:“你这小鬼头,平时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却竟还是个多心的”。

残月便紧紧拉着寒江雪的手依偎在他怀里嗔道:“不是我多心,只怕是她多情”。

寒江雪笑道:“你别想歪了,那日却是她救了我,否则我此刻早死在那黑河边了”。

残月便只嘟着嘴。阿瓦古丽笑道:“你说肚子饿,我又重新回去熬了两碗粥来,你喝也不喝?那大和尚呢?”。

寒江雪忙道:“多谢姑娘,想必大师已经走了”。

寒江雪便欲接过阿瓦古丽手中的托盘来,残月却抢在前头,又对阿瓦古丽道:“你听话,我便不烧你们的货物和毡房了,你出去吧”。

寒江雪道:“你干嘛要烧她的货物,还有毡房?”。

残月见问,知道自己蛮横无理,便红了脸,笑嗔道:“你别管,只听我的便罢”。

阿瓦古丽见残月这般在乎寒江雪,又处处露出些莫名的敌意,便知道她是在吃自己的醋呢,遂笑道:“我真是端错了嘛,竟端了两大碗醋来”。

残月一听此言,被阿瓦古丽说中了心事,顿时羞红了脸,便转而怒道:“我就吃你醋了,你待怎的”。

寒江雪见两人这般,连忙笑道:“你们两人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寒江雪都感激不尽”。

残月听此言,却心里不大自在,便赌气把粥放下,拉着寒江雪出去了。

阿瓦古丽一人留在毡房内,却自暗笑道:“将来他喜欢谁,是谁的,还不一定呢,你别高兴得太早了嘛”。

残月和寒江雪两人走出毡房,见外面星月漫天,月光下青青草翠,数座毡房亮着油灯,不远处十几匹骆驼卧在草地上,远山隐隐,清风徐徐,寒江雪不禁开怀笑道:“如能永远在这里放牧,在星光下搭座毡房,就这样无忧无虑终老,多么美好”。

残月便依偎着寒江雪道:“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便陪着你,只是在此之前,咱们还得到长安梨花庵一趟,待把你的伤都治好了,咱们两再来这里寻个安静的地方,无忧无虑的放牧过日子”。

寒江雪搂紧残月,心里却一阵痛,残月这般,很明显是动了春情,而自己一直把她当作妹妹来着,竟没想到她竟暗恋着自己。寒江雪一时心潮澎湃,欲把话说明,却又担心她受不了刺激,以她的火爆脾气,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那岂不是害了她。

寒江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见残月小鸟依人般赖着自己,又已经为了自己千里寻来,受了很多的苦,心中便泛起一阵愧疚,遂抚摸着残月的长发笑道:“好妹妹,将来的日子,谁能断定。但只要你快乐,哥哥能为你做的,哥哥都会竭尽全力”。

残月高兴得跳将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可要记得,不许反悔”。

寒江雪笑道:“自然记得,一百年也不变”。

残月道:“一百年不够,一万年不变才好”。

寒江雪笑道:“那咱们岂不是都成了万年的妖精了”。

残月大笑道:“万年的妖精,你知道是什么吗?”。

寒江雪道:“是什么?”。

残月笑道:“王八”。

寒江雪呸了一声道:“看我这臭嘴,还是千年便好,俗话说‘千年的狐狸,万年的王八’,咱两要成精,也做狐狸精比较好”。

残月笑道:“这千年的狐狸精不知道有没有忠贞不渝,至死不变的”。

寒江雪道:“有是肯定有的,只不过在这世上可遇而不可求罢了。比如俏梅,她便是狐狸精変的吧,我第一次见着她,便……”。

寒江雪发觉自己语失,连忙打住。

残月却冷笑起来,便喃喃道:“你可知道她现在何处?”。

寒江雪便道:“这么多日子没见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可一切都还好?我知道她一向心胸宽广,不像蕊儿那般爱使小性,满身上下都是醋劲”。

残月便怒道:“你别提她还好,若说出来,我怕你气苦,承受不住,待不告诉你,却又把你蒙在鼓里,待将来终将真相大白时,你岂不是更加气苦,且冤枉得紧”。

寒江雪见残月竟说出这般话来,不禁惊疑道:“你和她们两向来很好,尤其是俏梅,怎么这会子说起她们的坏话来”。

残月冷笑道:“我和她们好不假,但人是会变的,她们先变了,我难道还傻乎乎的跟着她们不成”。

寒江雪听得残月的话里有蹊跷,便追问道:“先前你说有话告诉我,便如实说来,我都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残月却又犹犹豫豫,不肯开口。

寒江雪笑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算了,即使她们有什么把我蒙在鼓里的,也是我自作自受。岂不闻佛法有云‘万事皆由己心’,这世间的一切果,究其因,都是由自己的心而发。有什么因,便结什么果,也怨不得别人,顶多我寒江雪再死一回便了”。

残月听得此言,便眼里含着些泪光,哽咽道:“俏梅姐姐走了”。

寒江雪道:“难道她也来了这乌孙国的赤谷城?她若是走了,必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去办,毕竟你和她都还是大唐的梅花密探,也还是贞玉公主的侍卫,朝廷的命官呢”。

残月摇头,寒江雪捧着残月的脸笑道:“别哭了,这么大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的孩子气。她虽走了,你不是找到了我,此刻有我呢。我虽不似俏梅那般会疼你,懂得你们女孩子家的心思,但哥哥能为你做的,一定会竭尽所能的”。

残月越发摇头,竟放声哭起来。

寒江雪一时莫名,便搂着残月安慰道:“别伤心了,她迟早会回来找你的”。

寒江雪安慰着残月,突然转念一想,惊觉起来,想起残月所说的“俏梅姐姐走了”的话外之音,便一把抓住残月的肩膀,惊问道:“难道俏梅她,她出了意外”。

残月哭着点点头,又自己拭泪。

寒江雪心跳如雷,便着急起来,忙追问残月道:“是谁,是谁害死了她?”。

残月听得此言,顿时又哭着使劲摇头。

寒江雪见残月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又哭着不肯说话,这哑谜倒也难猜。此刻见残月摇头,便知道俏梅还活着,顿时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