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愉悦地重复播放着海尔兄弟主题曲,所有人都被这首小时候耳熟能详的歌一遍遍洗着脑,还有体力好的人一边奔跑一边跟着哼曲调。
自从陈留上台做了文宣部的负责人,每天的跑操音乐终于换成了儿歌风,前天捉泥鳅昨天花仙子今天海尔兄弟明天蓝皮鼠和大脸猫后天小龙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生老惨了,有时琼瑶奶奶系列和西游记的歌曲也会客串一下,弄得大家光知道嘻嘻哈哈地追忆过去,都不认真参加操勤了。这让管纪律的郑星比较郁闷,奈何她一个小姑娘,威慑力总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多次找陈留商谈,两人总是不欢而散,导致陈留最终被李君茹一拳打肿了半边脸。
羞愤的陈留痛定思痛,我以后单曲循环来着,让你们再话多!
“为什么会打雷下雨,为什么?”洪小兵一边气喘如牛一边说,“为什么会打雷下雨、为什么有光和闪电,我不管那么多,我就想知道,是谁啊是谁啊,是谁这么没公德心老是放闷屁啊!”
他这么一说,好多人都笑起来,还有人笑得停下来,蹲在地上喘不来气。
“就是,每天都有人边跑边放屁,实在太臭了!”穆凯旋也附和。
“今天是臭鸡蛋味儿的,我都要吐了!”洪小兵又说。
“真是屁大的事还要纠结半天。这都开学多久了,懒了一个假期就不行了吧,你跑快点到前头来,空气就干净了,不但不用闻味儿,还能把地上的灰踢给后面的人吃。”霍添转过身挥挥手,他跟尤彻和李晓光领头在最前面,每天都毫无压力。
洪小兵不服气的说:“八成就是你们跑前面的人放的,因为跑太卖力才崩出屁来。”
“要崩也是你们这种卖力的人崩,我们很轻松,根本不费力。”霍添反击了回去,并且把距离拉得更远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吐槽霍添就你腿长就你能跑,不知道的奥秘万万千千唱了一半突然停住,切换到陈留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喂喂几声后,他又在轻微的杂音和纸张的翻动声中插入通知。
一年一度的独立测试又开始了。所谓的独立测试,就是新一届学生会成立后不久的一个考察任务,旨在考察核心成员单独应对事件的综合水平,以检测是否有合格的能力服务管理校园。它还有一个很古韵的说法,被美称为“流觞曲水”。
虽说真正意义上的流觞曲水往往发生在踏春时节,不过这种秋游时节的气温也很舒服,不冷不热的,神清气爽。你瞧瞧这蓝天,你瞧瞧这白云,哪就比不过春天了是吧。
说是流觞曲水,其实就是碰到什么事件就拎出来随机分配。
“如果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拖绊的话,你有把握在这届拿到最高分吧?”尤彻转到夏微予跟前,一边悄悄瞄着戚伟超一边低声说。
“我猜今年是任昱麒。”夏微予说。
“这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给别人长志气呢!”尤彻觉得这人真是讨厌,经常谦虚过头,结果后来总是一语成谶,他最爱给别人长威风。
说起来,据说东篱校区单独分出来之后,到80级入校就是是整整80年了,但分校区学生自我管理的历史并不长,是从将近90年代才开始的,不过20来年。在这20来年里,罗林那个间歇性的神经病好像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最高分,运气好的要上天,总是没完没了地吹嘘,说他那几届的同学各个人才。那人得了奖励之后,竟然自己停学一个月,独自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一个人跑到西藏胡乱走了一圈,跟个逃难的一样回来了,晒得脸上又黑又红又瘦,罗彧看到他一瞬间以为家里进贼了。
“把罗林那老贼比下去!让他成天没事就吹嘘想当年,烦都烦死他了!”尤彻使劲揉了揉夏微予的头顶。
“别开玩笑,你哥那次就是开挂,天方夜谭的事儿我们聊聊就好,真去做还是不要了吧。”夏微予拨开他的手,“别碰头,三天没洗了。”
“哎哎我靠,你就这么日理万机,连洗个头的时间都没有,大家不喜欢脏兮兮的领导!”尤彻嫌弃地看看自己的掌心,感觉自己刚才摸的不是脑袋是狗屎。
“诶?我记得以前你不是挺爱干净的么,怎么到这鬼地方就开始不修边幅了?”霍添也凑过来插了一句。
“他来之前每天管家里那三只残废的三餐,他家的傻胖子又喜欢吃油炸食品,你喜欢别人一靠近你就闻到浑身散发油烟味儿吗?”尤彻用“纨绔子弟不懂人间疾苦”的表情瞥了一眼霍添,“来这边好啊,再不进厨房了,没油烟味儿了,头都懒得洗了。这都想不明白,大公子就是大公子,根本不懂别人每天操不完的心。”
霍公子喔了一声,这种事大公子确实是体会不到的。
再说那个测试,通知下了就可以随时准备离校,会有10天的时限去完成,限定只能独自一个人,会有人跟踪观察,然后给出相应得分。任务内容有时候会有难度,有时候也会遇到特别简单的,这个完全拼人品,看能不能遇到一个容易得高分的事件。当年的罗林就捡了个大便宜,轻轻松松斩记录。“流觞曲水”的雅称也是在那之后由罗林起的。
结束后得分最高的人可以获得一笔高额任务奖励。
这个流觞曲水是每年9月里的固定任务,非常受人关注,全民都会参与猜测结果。从罗林的记录之后,得分最高的人必须从奖金里分出至少10%的份额,给竞猜正确的同学买礼品。每到这个时候,大家总有很高的积极性。
这次的流觞曲水有6人参加,分别是新任学生会主席、主席助理、组织部长、纪律部长和两个副主席。戚伟超虽然也是核心成员,但他是连任,不是新任,就没有他的安排。
说起来去年戚伟超本该参加的,但他刚就职就得了急性阑尾炎,别人被放出去的时候,他还自己扶着墙,在医院过道里走来走去防止术后肠黏连。
去年的流觞曲水对于他来说是个大遗憾,他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一下让魏秋雁看看呢。
“唉。”
他轻叹一声,魏秋雁现在在干吗呢,她跟王志凌在同一所大学,现在很有可能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漫步吧,说着他俩之间才有的话。
居然又开始想她了,说服了自己多少次都没成功,他还是忍不住老是去想她。跟她见不到面之后,他的感情愈加疯狂浓烈。
不止魏秋雁,韩咲的面他也见不到了,一个人留在这里难免有些孤独。
抓了抓满头乱发,他加速朝前跑,甩掉了所有人。
“我也好想参加流觞曲水啊。”陈青柏一个人嘟哝。
“哟,又想回去看你相好啦?”洪小兵揶揄道,“我就不明白一个小幼女咋就这么吸引你了,跟小学生似的,又瘦又小,干干瘪瘪,长的也就很一般吧。你瞧瞧李君茹,还有新生里那什么……张慧怡,哪个不比她好看。”
“你给我闭嘴。”陈青柏阴沉地说。
“好啦,知道你老是护着那丫头。其实她也挺可爱的,如果你能有五六分,她大概也能凑四分吧。萝莉控没什么不对的,说明你有爱心。”洪小兵耸耸肩。
“就你这怂样,不要随便给女生打分。”陈青柏的语气冷冰冰的,他最不喜欢别人给妍妍贴上幼女、小学生、小萝莉之类的标签,那姑娘只是生长迟缓而已,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是这帮愚蠢的人类根本不懂的蕙质兰心。
“哎呀,我是夸她,夸她嘛,兄弟别介。”洪小兵怂怂地岔开话题,“你说,如果给他们打分的话,谁最高?”
他说的是不远处凑一起、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的尤彻夏微予霍添。
“不要给女生随便打分,也别随便给男生打分好么。”陈青柏翻着眼看他,故意大声地说,表示自己跟他不是一路人。
“壕爷多金又帅,就是太浮夸了,还是个淫魔。尤彻绝对的好身板,讲义气,但是急躁鲁莽。老大比他们靠谱多了,就是没人家高也没人家帅啊。说到头来,样貌、性格、头脑和人品的综合实力,还是任昱麒最强吧,前头老大都充分肯定了。”洪小兵摇头晃脑地评说。
“你总有一天是被人打死的,因为人蠢就该闭上嘴。”陈青柏瞥他。
“一天到晚屁话这么多的吗,大男人嘴碎成这样,我把你脑袋拧下来信不信?”尤彻转头恶狠狠地对洪小兵说。
那两个人也有达成共识的一天呢?
洪小兵抓抓脑袋,感情那两个人护情人护兄弟的时候真是感召日月,话说秦罗敷和夏微予霍添真的领情么?至少这边稍微骚动了一下,头儿跟壕爷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真是淡定啊,或者说他们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连理都懒得理一下……
这届人虽然很少,两极分化未免也太夸张。
郑星那种矮姑娘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人家还偏偏就是与众不同。任昱麒那种奇男子一天也跟个大神一样,都同学一年多了,他还连两句正式的话都没跟人说过。其他人也就不说了吧,霍添什么的,跟他真的是云泥之别。
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就是食物链底层的草食动物,不不不,他只是个给草翻土的蚯蚓,那些大动物平时连看都看不到他。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大事他做不来,还浪费自己的个人时间。他就喜欢在课堂上偷偷藏桌肚里看漫画,周末打打电脑游戏。平时没事就偷偷观察女生,看她们从光腿到穿上厚厚的冬裤,看她们夏季校服里若隐若现的内衣肩带,跑步的时候前胸轻颤,春光无限,但与他无关。后来想了想,虽然只能看看,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没被分校录取,就连看都没得看。
这么想着,他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真不知道这家伙一天哪来那么大精神。陈青柏看着他欢愉的背影,这人永远都不会烦恼么?
洪小兵会不会烦恼他不知道,他就知道流觞曲水季到了之后,他自己挺焦虑的。
他想有个机会回市区去,流觞曲水的时间正好跟市区里运动会的时间吻合,妍妍的身体柔韧协调性很好,从小学起就是校运动会团体操的领舞,开场那天会穿上颜色鲜明的体操服,有时是紧身裤有时是短裙,高束着马尾,化上了表演妆,那时她看起来就不再像幼女,竟有点熟女的风韵,虽然身板依旧没有任何看头。
他就想看妍妍站在最前面的样子,那女孩在那时特好看。
“你到看台最前面来,要看我表演哦。”
他还记得呢,他跟妍妍刚认识的时候,她跟自己这么说过。
于是他每年都挤到最前面,特别信守诺言。
所以,她还一如既往站在最前面吧。以前总是她跟郑星,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取代了郑星的位置。
想去看。
他抬头看看阴沉沉的天,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在流觞曲水即将到来的日子里坐立难安。
是什么呢,到底在为什么感到焦虑?他就是莫名觉得似乎有什么事会发生。
“帮我回去看看妍……看看秦罗敷这段时间好不好,可以不?”
他跟霍添和夏微予这么说。可以离校的几个人里,闫嘉卉和葛铭根本不认识他的姑娘,他跟郑星、任昱麒不熟,只能这么托付了。虽然觉得这种话跟那两个人说也很奇怪,但他就是放不下心。
“需要我当红娘吗,有没有什么信物要互相传递啊?”霍添揶揄他,“你们还真是苦命,谁都见不上谁的面,良辰美景奈何天。”
“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你要嫌麻烦就不要管我了。”
霍添没心没肺地大笑,这舍友君在那女孩的事上总是这个样子,看着都觉好玩。他是不是总以为自己在演纯情电影,话说回来,觉得那女孩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清的违和感……
不喜欢谈不上,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
霍添总觉得秦罗敷怪怪的,虽然她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还比同龄人生长迟缓,但他总觉得那女孩有一种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气质。
陈青柏到底被她哪方面吸引了?
每次想起来舍友的感情史,他总是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