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还有部分人不声不响退群,留下的那部分人头像也经常是灰色。而且目前同学中似乎更流行微信的样子,他还连一个微信账号都没有呢。
于是他借着宾馆的无线网络,装了个客户端,摸索大半天,通过各种方式去加同学们的账号。
嗨,老霍你那边有没有好妹子?
他通过手机号加上霍添,那人的头像用自己的照片,一头铂金色的毛发,额前风骚地留着两绺还打着卷儿,后脑扎着一条又短又尖的小辫子,缠着米白色的稠质发带,跟他身上那件欧洲风情的衬衫一个色调。那是霍添两年前在毕业欢送会上唱《我的太阳》时的造型,不知道是谁给他抓拍的,角度特别好,凸现他的俊逸非凡。
看到老霍这个形象,陈青柏惊觉时间过得极快,总觉得老霍倾情演绎、自己带同学排练合唱的事似乎没过去多长时间,转眼自己都上大学了。
他正感怀着,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回复他的不是霍添,八成那人还忙着风花雪月,根本没时间理他。
一个用HelloKitty粉色头像的人跟他打招呼。
你好,帅哥,可以加个好友么?
你妹啊这什么鬼东西!
陈青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来自附近的人,那说不定就是学校里的人咯?突然跟我说话干吗,互相都不认识。他看了一下粉头像的名片,除了签名写着“我们都是好姑娘”,什么多余介绍都没有。还好个屁的姑娘,好姑娘这么晚干吗跟陌生男人搭话。
说起来是因为头像的关系?看霍添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他也随手拍了一张,虽然像素很一般,不过这个光线下自己好像还蛮帅的。于是他赶紧把头像换成了两只趴在一起的白色幼犬,这样应该就没人搭理了吧。
在么,没睡来聊聊呗?
粉头像又过来一句。
拒绝。
陈青柏点了关闭。
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况且妍妍还在隔壁房呢。从走出福利院巷子起,他都在努力地让姑娘觉得自己足够成熟可靠。
不约,妹子,我们不约,我要睡了。
于是他打开空调钻进被窝,编辑了晚安二字准备发给妍妍,又怕信息打扰人家姑娘休息,迟疑两秒又把两个字删了。
他按灭手机屏幕,关上了小顶灯。
妍妍啊,我们还在一起,真好。
诸多不安里的最后慰藉。
等戚伟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大学第二年已经结束了。
稀里糊涂竟然过完了大学的一半时光,他迷迷糊糊瞎混两年,挂过好几次文化课,为排遣心中沉郁寂寞还被舍友介绍了几次女朋友,他跟女生们总是互相看不上。其余的时间就泡在网吧或者在宿舍里没日夜地打着游戏,也会跟着同学跑到酒吧夜店整夜摇曳,但他从未有过一场艳遇。虽然参加了学校的摄影社,但他委实堕落了,基本属于交过会费就没再出现的类型。
有时他自己都嘲笑自己,这对于自己来说,填补感情缺口和摄影是上大学前对自己的许诺,两件事对于他来说,竟然都处在空白状态。他再清楚不过,这样是不对的,也很没出息。但他对生活完全提不起兴趣,每天放任着,学会了一切让父母唉声叹气的习惯。
他很空虚,为了不空虚反而变得更空虚。
当然,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他现在正穿着一身工装质感的深蓝色西装,7月中旬的大热天还穿着三件套,确实诡异,他混迹一群清凉休闲装的中学校友里,这个装束委实格格不入。他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氛围中正襟危坐,表情十分僵硬,浑身都不太自然。
这是一个婚礼现场。
酒店外的滚动屏打着祝福语,门口的大红鞭炮拼成两个心形,大厅里立着等身海报,幸福的恋人偎在一起。海报旁边就是那对璧人,新郎斯文隽秀,新娘明艳动人。
祝王志凌魏秋雁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大厅中央还挂着红色的条幅,一片幸福喜悦。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是大家早就想到也是一直期待的画面,他们到了法定领证年龄就会确立法律上的关系,然后走个仪式,谁都知道,谁都祝福,谁都喜悦。当然,戚伟超除外。
他卖掉了自己带进大学的那台相机,平静地把几千块钱塞进自己用彩色纸糊的红包里,潦草地签了字,就被作为伴郎的师兄不尴不尬引入宴会厅,所有人看到他都有些震惊。
没错,新婚夫妇出于各种原因没有邀请他,也跟大家知会过,尽量不告诉他,但这种事根本就是瞒不住的。
他很早就知道了,他什么都没说,到这一天不请自来。
他看起来波澜不惊,他也确实心如止水,最剧烈的疼痛似乎早就过去了,剩下的应该只剩麻木吧。
既然如此木然,自己又为什么要因为空虚沉迷声色犬马,为什么也会在想起来一些事的时候仍会心痛?现在又为什么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
终于再也没有机会和立场了。
真的,他大概是永远失格了。
虽然他一开始本来就没有被给予过任何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丝缝隙。
不懂啊,真弄不明白呢,自己到底中什么邪了?上辈子我欠你们了,今生你们这样折磨我?哈,其实并不是,只是我自己在折磨自己罢了。
“你来了。”韩咲从旁边的桌子上站起来,拿起面前的水杯转移到这边的桌上,坐在他旁边,“其实不用勉强,就算不到场,他们……”
“我一定要来,这种事我怎么能不来。”戚伟超低声笑着,“倒是你啊,怎么这么见外,别人不跟我说,你怎么也不说?”
“我……”
“好啦,别说了,我都知道。”戚伟超替韩咲拉了拉有点儿歪斜领口,“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蠢样子?我不会再费尽心思去博得她的关注了,既然会到这里来,我还是想好了,我不会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