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镜花旗 第38章 逃命

不管希望有多大,总要努力一试,拐过山口,寒花笑悄悄加速,忍痛疾走,边留心身后动静,忽略前方,弯弯绕绕出十数丈远,在下一个弯处差点与迎面而来的一人撞个满怀。来不及看清是谁,耳熟能详的抱怨先灌满耳朵:“没长眼睛,瞎撞什么呀你!”

寒花笑没工夫解释,绕过去而复还的李谢羽:“抱歉,我在逃命呢。”

李谢羽亦看清是他,眉头轻蹙,迈步跟上:“你脚怎么了?”

寒花笑心说还用问,自然是伤了,这时候自己还会有有心思装铁拐李么?多余地解释:“受伤了。”

李谢羽不再多说,抢前一步,背对他横插到他身前,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往背后一搭,驮在背上,向前奔去:“前面有马,”压低声音,得意地,“我只留下两匹,其余全都放跑来。”

寒花笑这才明白她早已想到战马问题,先前离开只为侦查,第一次有些佩服起她来,她不愧是李屹的女儿,从前是太骄纵了,经历磨难,有朝一日终究会成为巾帼豪杰,不失时机地夸奖:“好聪明,我还以为你生我气跑掉呢。”

李谢羽:“乱说什么,你这人顶好的,我干嘛要生你气?”

她在女儿家中算得高个子,然则比寒花笑终是矮上一截,寒花笑压在她背上颇有大象骑马的感觉,既不自在亦不忍心:“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这路不好走,背着我会摔跤呢。”

李谢羽背他有些吃力,却不肯停下:“这样快些,我没事。”

寒花笑听她语气坚决,只好由她:“小心点,别摔着。”

李谢羽:“不怕,我又不是没摔过跤的娇小姐。”

寒花笑一愣:“可我脚受伤了,经不得摔呢,很疼的。”

李谢羽怒:“闭嘴!”要不是非常时刻,她没准会把他扔到十八丈远去。

寒花笑乖乖闭嘴,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搂着她脖子怕勒着她,搭在前面,跑跑动中难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先是投降般举着,觉得不雅相,又负于身后,亦不对劲,最终合在脑袋后面才算解决。留心身后动静,无人追来,缓一口气,稍稍放松,忽觉大事不妙,下身于颠簸中在李谢羽背上擦来擦去,危急中还不觉得,一旦松懈下来,登时有了反应,全不受控制地开始膨胀,吓得他魂飞魄散,越是想那惹祸的根苗安分一些,它越是猛烈抬头,邪恶得毫无道理可言。

李谢羽很快便感觉到,吩咐:“你肚子上什么东西,硌得人难受,挪开。”竟没想到寒花笑身上东西早被她搜刮一空。

寒花笑差点疯掉,幸亏听到前方一声马嘶,不顾一切地奋力一拧身:“到了,让我下来。”

李谢羽被他突如其来一挣,身体失去平衡,一歪栽倒在地。寒花笑摔成滚地葫芦,却抢先不顾疼痛地爬起来,恰好身边有一截树枝,征用为拐杖,慌不择言地倒打一耙:“叫你让我下来不是扔下来呢。”

李谢羽差一点破口大骂,及时想起先前差点误杀人家,忍住,只当赎罪,闷头爬起,狠狠瞪他一眼,打算不再管他,迈步打算走开,忽听身后隐约传来奔走声音,偶尔夹杂一两下兵刃撞击,显然包容之正且战且退地跟来,无心再跟他计较,抢步上前,搀住他向路口奔去。

还好路口已近在咫尺,两人加速冲出,来在开阔地带,一棵大树下两骑骏马入眼。李谢羽松开寒花笑,奔到树下,手脚麻利地解开缰绳,飞身跃上其中一匹,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扔给瘸着腿跟到的寒花笑。

寒花笑右足无力踏镫,扔掉临时拐杖,左脚一蹬,纵起,双手在马臀借力,跃上马鞍。回头,恰见包容之转过山口,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地奔来,心说对不起也,在李谢羽催促下策马向前驰去。

出十余丈,身后包容之咆哮声乍起,显见处境不妙,寒花笑忍不住再度回首。

包容之此刻已威风扫地,早没了更高追求,只想逃命,然则抢得上风的左、丁二人眼见没法再追上寒花笑,到手的鸭子活活飞走,不由迁怒于包容之,双剑翻飞,将他死死缠住,招招致命,必欲将他格毙当场。包容之亦是高估了自己,连番失算之余心浮气躁,且战且退中身被多剑,虽然都不是什么重创,却累计失血严重,至此渐渐不支,被左、丁二人杀得鸡飞狗跳,险象环生。

即管包容之目的不纯,还踢瘸自己右腿,可归根结底他算是救了自己,眼见他陷于绝境,寒花笑怎都狠不下心肠不顾而去,善心一时泛滥,无暇多想,圈马而回。

濒临绝境的包容之凶性迸发,咬紧牙关正做困兽之斗,忽听马蹄声奔回,眼角余光一扫,见寒花笑去而复返,精神陡然振作,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搏,籍一声咆哮激发全部的能力与潜力,略无保留,黑刀光芒再起,一轮猛攻,将左言迟、丁问二迫往两旁,身形乘隙疾穿而出,迎向寒花笑。

寒花笑见他会意,估算距离,在数丈外减速,随即拨转马头,反手向后探出。包容之强提最后一口真气,猱身前扑,凌空一把握住他伸来援手。寒花笑顺势一拉,将包容之扯上马背,猛踹马腹,紧急加速前趋。

左言迟眼见功败垂成,发狠抢出绝对速度,衔尾急追,乘战马刚刚起速之缓,凌空一剑赶上包容之后背,入肉三分,惜乎马速渐开,终究没能得竟全功,一口真气耗竭,坠地,眼睁睁看着战马绝尘远去。

包容之为剑气所伤,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强逞余力,单臂死死抱住寒花笑,以免坠马,却已是两眼昏黑,心虚气滞,勉强撑出一两里地,五脏六腑差点给颠簸得吐出来,回首不见左、丁二人身影,精神一泄,喉间腥气上涌,再度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天昏地暗,脱力昏迷,若非寒花笑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便栽下马去。

山路颠簸,寒花笑亦有些吃不消疾驰,估计左言迟追赶不上,稍稍放缓马速。在头前引路的李谢羽听身后蹄声减弱,亦勒马减速,回首见寒花笑脸色有些苍白,在一处稍稍宽敞所在停下,待寒花笑跟上,关切询问:“还好么?你。”

寒花笑点头:“还好,就是有点头晕,脖子痛、胸痛、手痛、腿痛、脚痛……”总结,“浑身都有点痛,其他都好。”

这些痛多少和李谢羽有关,她不由满怀愧疚,自我辩护:“谁叫你在落雁山庄自己承认?”让过他,一眼看见包容之背后黑刀,探手摘下,没收,转移开话题,“你救他做甚?又不是什么好人!”

寒花笑亦觉得没有救他的道理,信口敷衍:“这匹战马大概是他的,不受控制,自己跑回去呢,我就顺便把他捡回来。”

李谢羽当然不信:“我从小听人讲东郭先生的故事,还一直不信真会有这样傻的人,现在总算看到。你个滥好人,早晚给狼吃掉!”

寒花笑觉得她的话很有些道理,可再让他选,恐怕还是会去救人,催马向前:“他好像亦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李谢羽策马跟上:“还不是以为他救了你。老兄,你要落在他手里看他怎么收拾你!”向前驰出一阵,路渐宽敞,提马上前,与寒花笑并辔而行,问,“打算把他怎样,带回家当先人供起来么?”

寒花笑:“到李家集,寻个郎中给他看看。”想起钱袋还在李谢羽怀里,“我的钱你好不好还我?真是借来……”话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黑,步包容之后尘,险些一头撞下马去,多亏李谢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情形比包容之好不到哪里,伤上加上,复经一段狂奔,早有些吃不住劲,一旦放松下来,百难齐发,突然虚脱昏迷。

李谢羽慌忙跳下马来,区别对待,先将趴在寒花笑背上的包容之提下马,扔在一旁,再把已然昏迷寒花笑抱下马来,小心平放在地。她出身军营,略知急救方法,却从未实施过,一阵手忙脚乱,连捶带揉,亦不知是方法见效还是寒花笑那阵虚脱过去,片刻之后悠悠还过魂来,惹她一声欢呼。

虽然苏醒,寒花笑精神却有些不济,强自振作,爬起来:“我怕受不起颠簸呢,不能再走了,”游目四顾,向旁边一片疏林一指,“就在这藏着吧,你辛苦一趟,去李家集帮忙寻一下花归处和……,”省起她既不认得花归处又不认得叶静,“你就寻两个人,年纪和我差不多,都用剑,刚打过仗,花归处没换衣服,有几处破了,蛮好认呢,寻见后领他们来此接我。”

李谢羽摇头:“不好,左言迟追来怎办?”

寒花笑:“没关系,我很会躲的,不会叫他发现。”

李谢羽深表怀疑:“你会躲,先前怎么被我一找就找到?”

寒花笑:“先前哪里想到会有人找我?没认真躲,真要想躲,土地公公都找不到。你放心去,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不会再落进他们手里。”担心花归处和叶静回来找不见自己会乱来,加重语气,“你务必帮我,我须尽快见到花归处他们,有要紧事呢。“

李谢羽仍不放心,一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包容之:“他是个好东西?等醒来要害你怎办?”想一想,出谋划策,“不如杀掉。”

寒花笑:“他这样子,比我好不了多少,就算醒来亦打不过我呢。”补充,“花归处他们差不多亦该回来,说不定走不远你就碰上,我们回头再把左言迟堵上。”

李谢羽见他很坚决的样子,想想自己亦伤得不轻,留下来帮不上多大忙,尽快找来帮手才是正理,不再反对,将寒花笑扶到林中,选一处既隐蔽又便于观察的所在放下,又老不情愿地出来将包容之拖入林中,扔在寒花笑身旁。

寒花笑:“两匹马你都骑走,左言迟自会跟着马蹄印走,我肯定没事,可你,务必要小心。”

李谢羽点头:“嗯,我去去就回,你亦小心!”转身出林,上马,绝尘而去。

寒花笑看她走远,才结跏趺坐,瞥一眼一旁包容之,轻声:“她走了。”

“昏迷”中的包容之一动,旋即睁开眼睛,缓缓坐起,极度虚弱却依旧撑出强梁姿态:“老子早醒了。”在马上颠簸这么久不醒除非是死了,李谢羽毕竟还是稚嫩,缺乏江湖经验,没想到这多。

寒花笑:“聊聊?”

包容之强调:“老子为救你才落到这般地步,算扯平了。”

寒花笑懒得给他计较:“好说。”稍稍顿挫,问,“你救我,目的很纯洁哈?”

包容之倒亦实在:“凭什么白救你,你又不是我儿子?”顿挫,“现在说这些都多余,都扯平了,老子亦不能平白问你要报酬。”要是主动权在手,他肯定不会这么讲理。

寒花笑:“包先生,我们亦算是一道出生入死一回,你想要什么报酬?说来听听。”

包容之:“少给老子装蒜,左言迟要什么老子就要什么。”

寒花笑:“你是说十三库图纸?”沉吟片刻,“你要它做甚?大家老交情了,理由说得过去,我送你亦说不一定,总好过给左言迟夺去。”

包容之显然不相信有这样好事:“老子编瞎话你信不信?”

寒花笑诚恳地:“好不好不编瞎话?”见他闷头不语,说,“我先来猜一下,你跟大祚荣是一伙的对吧?”

包容之迅速撩起眼睑,盯住他:“老子跟他不共戴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寒花笑:“左轻扬现在正跟泉盖峙黏在一处,你不恨泉盖峙单单咬住一个大祚荣有些说不过去呢。”直接掀开他底牌,“包先生,你要真恨一个人肯定跟他没完没了呢,不会刻意去躲着他,所以,你对大祚荣的仇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包容之上下打量他半天,干笑:“小看你个兔崽子了。”亦不狡辩,坦然,“行,识破了就不瞒你,老子和大祚荣是不出五服的同宗兄弟。”

寒花笑:“真看不出来,你半点不像靺鞨人呢。”

包容之:“我们这一族数十年前西迁到营州,不光受汉人和契丹人欺负,连早先迁到营州的靺鞨人亦骑到我们头上,老子的爷爷受不得这份气,领着少数族人离开营州,辗转于河朔,历经三代,娶的都是汉女,老子亦算是半个汉人了。不过老子不忘本,早些年曾返回营州,跟族人重聚。”顿挫,“那时的族长还是大祚荣老爹乞乞仲象,个老蠢驴不把老子放在眼里,老子气不过,亦懒得理他,跟乞四比羽一块堆混了几年,直到大祚荣来寻老子,恳请老子回冀州帮忙他找寻十三库下落,老子看他蛮有诚意,且事关本族荣辱存亡,才应承下来。”

寒花笑:“你们一族有多少人,跟契丹人没法比对吧?就算得到十三库武器又能怎样?跟契丹人拼命么,杀多少算多少?”

包容之眼中洋溢出憧憬的奕奕神采:“你懂个屁,天门岭以西有大片无主之地,大祚荣几年前就亲自越过天门岭考察地形,绘制出详细的地图,老子去年亦抽空陪他去看了看,那里顶适合建国,我们只需弄到足够武装,越过天门岭后挟险固守,契丹人再多亦休想奈何我们。等我们站稳脚跟,其他部族的靺鞨人便会蜂拥而至,稍假时日,我们就能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只有我们欺负别人,再轮不到谁来欺负我们!”

寒花笑苦笑:“有武器就可以横行霸道么,包先生想得太简单了。”

包容之忽尔改变称呼,将寒花笑升级为同辈:“老弟你想想,契丹人得到十三库武器需是来打你们汉人对吧?我们得到武器,不但不会来打你们汉人,还帮你们拖住契丹人后腿,这不是白捡的便宜?再说,我们不白要你的十三库图纸,你可以开一个价,只要说得过去就好商量。”

寒花笑且不挑明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鬼图:“我是孤儿,记事起就不知道自己来历,未必是汉人呢。”顿挫,“你怎能肯定我手里的图纸是真的十三库图?要是你付给我钱,买去一纸假图多不好。”从方才包容之啰啰嗦嗦的一大堆话里,他敏锐地感觉到,包容之独自一人常年客居冀州,又性情乖张,平日难得有人可供倾诉,此刻又正值虚弱当口,颇有倾述欲望。

果然,包容之稍稍迟疑之后,决定一吐为快:“索性都告诉你,当年秋阳曦建造十三库,的确留下一份图纸,交给李建成谋主魏征,李建成败亡,魏征即刻将那份图纸毁去,秋阳曦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偷偷复制了两份图纸。”顿挫,“李建成的八名卫士逃到河朔,逼着秋阳曦重绘十三库图纸,秋阳曦托词记不清,可刀架脖子,他的长子绷不住,交出一份复制图纸,八名卫士得手后,却不肯罢休,杀人灭口,屠了秋家满门。不过,秋家人并没被斩尽杀绝,秋阳曦有两个儿子侥幸躲过,其中一个是正好出外访友,深夜回家,八卫士已经离开,他被家里惨状吓破了胆子,带着另外一张图纸连夜远走南方,改姓娘家的丁姓,丁问二便是他的后人。”

寒花笑耐心等他陈述告一段落,才问:“秋阳曦为何要复制两份图纸?”

包容之不以为然:“他爱弄多少份弄多少份,我管他?”

寒花笑保留迷惑,继续下面问题:“丁问二既有一份家传图纸,跟我着什么急?”

包容之两眼一翻:“急什么?老子等下就会讲到。”继续讲述,“秋家另一个活口是秋阳曦庶子,没地位,老早就被秋阳曦打发出去,对十三库图纸只有些耳闻,不知详情。秋云岫就是他的后人,当年在营州混事,见契丹人武器粗糙,为自抬身价,将知道的一点点十三库消息卖弄出去,惹起事端,最后在契丹混不下去,逃回冀州,一回来,就给先他一步来到冀州的左飞扬弄到落雁山庄,软禁起来,逼着寻找十三库。不过,秋云岫跟左言迟却不是一条心,反倒跟左功定勾勾搭搭,不知搞些什么名堂。”

寒花笑:“左功定到底什么来历?和骆务整是不是有些瓜葛?”他们不止神似而且貌似,神情动作可以模仿,相貌却模仿不出来。

包容之:“算你问对人,此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是一个爹生的,左功定庶出,小娘养的,老子一死,便给骆务整轰出来,被左飞扬家收留,左飞扬来冀州后,把他亦招来,安置在太阳旗外,算是外应。”契丹奴仆都随主家姓,左飞扬为隐瞒身份改姓“左”,左功定亦只能跟着改姓“左”,他们的左到底是一个左,“神刀营来冀州指靠他那是找死,不败才怪。”

神刀营被赶离信都,左功定多半在其中搞鬼,不过这已不是寒花笑关心事情:“左功定跟左飞扬亦不是一条心吧?”

包容之:“孙万荣不是省油的灯,早就打算收买左功定,左功定起先依违之间,摇摆不定,等孙万荣当上契丹王,才向孙万荣靠拢,对左飞扬阳奉阴违。”

听包容之口气,似乎还不知道左功定打算冒充左功定,寒花笑亦不说破,转开话题:“你先前说八卫士抢走一张图纸,左飞扬来冀州七八年,都在梦游么,为何直到前几日才向赵老大、薛老二几伙马匪动手?”

包容之:“左飞扬一到冀州便在那八伙马匪身上下了工夫,可那八个连听都没听过十三库,更别说什么图纸。你想,秋家那晚在场的都被八卫士杀光,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十三库图纸?”

寒花笑点头:“是呀,那包先生怎么知道?”

包容之不理他,继续:“所以左飞扬认定图纸没有落在八卫士手里,在冀州白白浪费七八年时间,亦没找到十三库影子,直到丁问二跑来冀州认祖归宗。”有点卖关子地顿了顿,“姓丁的很知道些当年的事情,一口咬定另一份图纸被八个卫士得去,可惜他祖上当年带走的那份密图早就丢了,想找到十三库还得在那八股马匪身上下工夫。”至此总算是答了寒花笑先前的问题。

寒花笑早猜到会是这样,秋阳曦没道理会复制两份一模一样的图纸,实际应该只有一份,丁问二的祖上根本就没带走那子虚乌有的第二份图纸,他编出第二份图纸无非想抬高下身价而已:“怎样下工夫呢?”

包容之:“丁问二出了个打草惊蛇的主意,伪造一份假图纸,拆成八幅,除了已逃去营州的丁老八,另外七幅分别命安插的眼线偷偷藏进七个马匪头子的宝库里,再设法散布出消息,说八卫士当年抢得图纸后分作八份,一人一份,现在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下全部八幅残图。”

寒花笑皱起眉头:“这个主意听起来不怎样高明呢。”

包容之冷笑:“不懂吧?这样做一石二鸟,一来可以试探出谁手里藏着真正的密图;”理论上说,手中藏着真正十三库图纸的人听说又出来八幅残图,反应自然与另外六个人不同,但这种不同要区别出来谈何容易,“更主要目的,是为了糊弄左飞扬。左功定、秋云岫都被左飞扬盯死,弄出这份假图可以引开左飞扬注意,他们才能躲过左飞扬找到真正图纸。”

寒花笑觉得这些理由有些牵强,经不起推敲,但包容之的样子不像在说谎,或许他亦只看到冰山一角:“这个一石二鸟,有效果么?”

包容之对他的怀疑态度大为不满:“怎么没有?左飞扬被糊弄住不说,薛老二亦泄了底,给丁问二瞧出破绽,要不怎知道图纸藏在他手里?”

寒花笑:“丁问二瞧出什么破绽?”

包容之:“老子又不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反正给他瞧出来。”顿挫,“可左飞扬动作够快,以为他们手里的七幅残图是真,抢先动手,把七股马匪干掉,独独逃掉薛老二,还碰上你,给你个兔崽子捡个现成便宜,得走真的图纸。”

寒花笑依然不解释自己没有得到真图纸,问:“那你知不知道丁问二什么时候来的信都认祖归宗?”

包容之:“没多久,比你早不了几天。”

看来所有问题都出在这个丁问二身上:“有些说不过去,照时间推算,他来之前,左飞扬就已经敦促孙万荣派兵南下接应,分明是找到了十三库呢。“

包容之冷笑:“这是左飞扬的花招,想骗来一支契丹军马,收编了好打回营州。”

寒花笑:“孙万荣只派了一两千轻骑南下,左飞扬得到这点人马能有什么用处?”

包容之:“他倒想骗几万几十万人来,孙万荣不给有什么办法?”

孙万荣能派多少人马南下,左飞扬难道会心里没数?他想要推翻孙万荣靠这点人马不够,唯一希望就是先找到十三库武器,从而得到族内权贵的鼎力支持,换言之,他既然叫孙万荣派兵南下接应,十有八,九就已找到十三库。丁问二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肯定不是来认祖归宗,他究竟所为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