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凉的山泉中洗干净手,清澈的泉水让他无端地又想起悬灯深不可测的明眸,无声叹息,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什么,仍然拒绝深想,起身,随尤侠继续往前行去。
尤侠将就着寒花笑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了无赶路的劲头,寒花笑默契地跟,宝藏一说实属谎言他们心照不宣,自然谁亦不会急着在申时以前赶到荣升客栈去赴与连镶玉子虚乌有的约会。
离开营地足够远,尤侠闪身折入一处密林,谨慎地倾听一回,确定身后没有尾巴,乃引着寒花笑直趋密林深处,走到无路可走才止步,依然谨慎地确认一遍四周没有其他人息,才转向寒花笑:“寒兄,我没有在少堂主面前揭穿你的谎话。”
寒花笑老老实实地表达谢意:“多谢尤先生。为什么呢?”
尤侠:“寒兄是聪明人,想必心中有数,忠义堂垮了,少堂主无力回天,我不想跟着他这样毫无希望地苟延残喘,这些年我替忠义堂出生入死,做了不少事,足够报答他们培育之恩,该替自己做些打算了。”自嘲地一笑,“寒兄,你不会当我是背弃师门的小人吧?”
寒花笑很负责任地摇头:“不会呢,树倒猕猢散,树自己朽了倒了怪不得猴子。”
尤侠:“寒兄,自从刺杀你失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不谦虚地说,我在忠义堂是首屈一指的杀手,各方面都胜出同侪一筹,所以我很骄傲,直到遇上你。一些从前不肯相信的事情变得不容置疑:刺客岛真的是江河日下,而你们才是当之无愧的杀手之王,我们的差距已不是一丁半点,简直就不在一个档次。”苦笑,“不怕你见笑,这几天我沮丧得都想要横剑自刎。”
寒花笑安慰:“尤先生不要这样,你们还是不错的,比刺客岛本岛刺客要强呢。”从打过交道的杨道左来看,刺客岛真是没落了,坐井观天、故步自封,已经锐气尽失,的确不如忠义堂的风歌。
尤侠苦笑:“这我相信,可我们不能往后看对吧,要往前看,‘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寒兄,我不了解你们九重天的门规,冒昧问一句,寒兄可以收我为徒么?”
寒花笑连连摇头,心说连我都快给扫地出门:“我们这个圈子的规矩大同小异,杀手哪里有带徒的道理?除非等到退休。”尤侠看去比自己还大几岁,等自己退休他都成古董也。
尤侠锲而不舍:“那我们可以互相交流,刺客岛虽然没落,但承传多年的技艺总会有些独到之处,寒兄就算吃点亏,毕竟能够有所增裨。”话颇巧妙的点到为止。
寒花笑当然听得懂自己得到的好处还包括保全性命,虽然尤侠没有当着尤定一拆穿自己身份,可自己小命依然握在他手中:“尤先生,未经许可我们擅自外传师门技艺,都是欺师灭祖呢,不太好吧?”
尤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寒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拘泥门派之见,不肯或不屑沟通学习,正是昔日辉煌的门派一一败落的根源,别的姑且不说,令师叶先生学究天人,技冠华夏,无非是萃取了各门各派的菁华加以提炼吧?寒先生敢担保那些各门派的菁华都是令师光明正大地学来?”
寒花笑愕然望向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风歌,诚然,他的说法充满着功利,但不容否认的是它们又暗含了一种博大的至理:狭隘的门户之见是江湖宗派的死穴,令一个个显赫一时的门派逐渐僵化在他们的教条之中,一点点地遗失所有的活力,最终消亡。尤侠的神情固执到偏执,显然是那种对技艺有着无限追求的人,对他这一类人而言,技艺就是目标,为了达到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这与寒花笑的观点大相径庭,他从来都认为学艺只是学艺,只是去实现目标所必须掌握的手段。尤侠的求学态度固然令人敬佩,可亦相当危险,因为他的是非观念太淡薄,一念之差便会栽入魔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寒花笑可不想跟一个是非不分的家伙沟通武技:“家师一向光明磊落,”这话一定要说,虽然自己并不很相信,尊师重道还是要的,“尤先生的话令我耳目一新,不过,一时还转不过弯子,难以接受,能不能给点时间,容我想想?”
尤侠直击要点:“寒先生需要想多久?一会儿、一天、一月、一年还是一辈子?”
寒花笑:“尤先生担心我在拖延时间对吧?”他确实是想拖延时间,“我的状况先生清楚,没有十天半月休想恢复,又没有外援,有什么好担心呢?”
尤侠是那种非常专心的人,一丝不苟,认真地想了想:“一天。一天时间是我能给寒兄的极限,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希望先生能给我肯定的答复。”直接给出底线,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寒花笑很识趣地点头:“一言为定。”一天时间可以存在很多变数,而讨价还价只会令尤侠反感,起不到任何积极效果,“现在我们做什么?实不相瞒,我不能进城的,好不容易才从城里逃出来呢。”
尤侠漠不关心地“嗯”了一声,寻一小块空地,结跏趺坐:“我们就在此间休息,等天黑回营地,这么长时间足够你想出个说法应付少堂主。”
寒花笑在他不远处亦结跏坐下,解释:“我不太会说谎的,刚才是为了保命,急中生智,我比较会急中生智。”无端想起明镜坛那名文士,切换话题,问,“金吾卫袭击忠义堂时,尤先生在场对吧,领头的是那个田隐龙校尉还是另有其人?”
尤侠睁开微瞑的双目,瞥一眼寒花笑,沉默片刻:“先生想问的是那个令人着魔的琴声吧?”稍稍顿挫,“明面上,挑头的是田隐龙没错,那个操琴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我有听到琴声,仅此而已,它没有令我着魔,除了老堂主,其他人都没有着魔。”
寒花笑:“你是说琴声只能够控制住一个人,而且还没能完全控制,最终被尤堂主逃脱掉?”
尤侠:“差不多吧,不过,我倒觉得老堂主不是逃掉,是人家故意放他。他已经被打掉七魂六魄,神仙亦救不活了,那操琴人怕是不想他死得太痛快。”
寒花笑:“你跟了尤堂主很多年吧,猜不猜得到什么人这样恨尤堂主?我可以给点提示,那个操琴人应该只有二十几岁。”虽然文士乔装改扮,还是能判断出大致年纪。
尤侠垂下眼睑,很慢地:“有一个人,你可听说过?松间照。”
最后三个字犹如一根毒刺,狠狠地刺中寒花笑的知觉,悬灯的身影再度浮现,随即是文士模糊不清的面孔,随即是一张古朴高贵的弦琴,三者迅速汇聚交杂在一起,再也分不开来。什么东西陡然清晰。
尤侠沉稳的声音在继续着:“他号称琴画双绝,几年前在河朔红得发紫,后来声名直达宫阙,被女帝招进后宫,随即销声匿迹。有个秘密很少人知道,他被招入宫中其实是老堂主奉英零好密令暗中操作,我猜,英零好肯定没安着什么好心。”稍稍顿挫,“我不通音律,不过还是觉得那琴声很……”想找一个词形容,却想不出,只能草草地,“好听,所以我想到松间照,仅此而已,也许不是他。”
一定是他,所以左悬灯才会凭空消失,所以他才要杀死自己,或者说是悬灯要他杀死自己,她一定是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入了他的怀抱,却担心刚刚定下婚约的自己会不堪忍受,萌动杀机,去刺杀他!寒花笑的胸腔被突如其来的什么壅满,直冲咽喉,忍不住地俯地干呕,却什么亦呕不出来,大脑中一片苍白。从来他都不肯承认有多欢喜左悬灯,自欺欺人地扮演着一个委委屈屈同她虚与委蛇的角色,可这一刻,他却无法再扮演什么,无法装出若无其事,甚至无法思考,被一种比俗称为痛苦的更猛烈的情绪湮没,无法自拔。
尤侠关切地上前,轻抚其背,一股纯正的真气顺他指掌涌入:“怎么了?”
真气不可能纾解心痛,却唤醒神志,寒花笑有些迟钝地恢复知觉,意识有些模糊,仿佛由一场噩梦中醒来,庆幸着方才经历的悲惨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它不可能是真的,悬灯失去音讯有太多的可能,而且天下之大,操琴的高手多如牛毛,松间照既在宫廷中销声匿迹,就算还活着亦肯定不会有任何地位,怎么可能统领着一支卫军回来报仇?他拒绝去思索任何反面的证据,振作一下精神:“没什么,有点反胃。”一个问题敏捷地穿越思维的封锁脱口而出,“尤堂主将松……”又是一阵反胃,他竟无法说出他的名字,“将他弄进宫里后,是否还对他做了什么?”光是将松间照送进宫廷,算不得什么血海深仇。
尤侠摇头:“老堂主没说起过。”
寒花笑还想问什么,眼前蓦然一黑,狂喷一口鲜血,天旋地转,仰面向后倒去。尤侠手疾眼快,探手将他抱住,继续注入真气护住他心脉。纯正的真气再度激活寒花笑神志,少顷,他悠悠还魂,依然虚弱却不那么想吐,最深重的痛苦似乎已随着鲜血喷出,留下的更多是一种轻松,那种最坏事情已经发生后的轻松,他本能地振作一下精神,不肯流露出虚弱姿态供人同情怜悯,挣扎着坐起,脱离尤侠的扶持,勉强一笑:“好多了,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惟恐被尤侠看穿心事。
尤侠打量他一阵,见他脸色虽依然苍白,神情却趋于缓和,放下心来:“你伤得不轻呀,好在根基扎实,问题不大,多花些时间就能恢复。”他不是多嘴的人,本来不想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稍稍沉默后,决定直截了当地提问,“寒兄请恕我冒昧,还不知道你是九重天的哪一位,可否告知?”
寒花笑此刻很不想说话,坦白和简单地:“神霄。”
一抹失望掠过尤侠的眼角,继而化为景仰,景仰并非针对寒花笑而生。杀手九重天中名声最显赫的是出道最早的太霄杀手、做单最多的丹霄杀手和专做最难最大单子的青霄杀手,新近出道的神霄杀手则毫无事迹可言,不少人相信他只是凑数而已,叶天元训练的第一代杀手恐怕只有八个一流高手,第九个位置只好随便用一个二流货色填充。尤侠一直认同这样的说法,所以失望,失望之余,旋即又欢欣鼓舞,想到连二流货色都如此了得,杀手九重天除了“高山仰止”,还有什么词足以形容?那么,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下寒花笑,再进一步设法挤入叶天元门下,唯有如此,他才有机会成为真正的顶尖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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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忙脚乱一通,徒劳白费,名盛一时的包容之气息断绝,稀里糊涂地沦为赤侠群脚下之鬼。赤侠群绝望地住手,肠子都悔青,哀鸣:“我脚轻得跟拍马屁一般,现在的人怎么都欢喜这样死法?”齐选进亦是被寒花笑轻轻一脚就踢死,赤侠群有些同病相怜地立即彻底原谅寒花笑那莽撞的一脚,“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家打得他乱七八糟都不死,我轻轻摸一脚就死掉?”
沙叱勋心力憔悴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无话可说,要是能叫包容之复活,他很乐意把赤侠群千刀万剐。
多泊牙青此刻却比两人都沉稳些,安慰沙叱勋:“大哥,别着急,我看寒花笑跟他们走的时候,蛮有把握的样子,一定有办法应付。”
赤侠群恼他眼睁睁看着寒花笑被人带走,瞪他一眼:“他是给你个台阶都不知道?怕你硬来吃亏,你还真够意思,当真就把脑袋缩裤裆里让人把他劫走!”
多泊牙青语塞,闷半天,问:“他跟尤定一到底什么过结?”
赤侠群:“要命的过结,大卸八块都不过瘾的过结。”丢了魂一般来回乱走,瞥见包容之尸体,没处发泄地上前又猛踢两脚,“轻轻摸一脚就死,你他妈的成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沙叱勋迅速冷静下来,稍加思索:“你先别急,寒花笑不是短命相,或许能逢凶化吉,他跟尤定一的仇肯定无解么?”
赤侠群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想到昨日给宋晴空拿下后,寒花笑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令得宋晴空对他蛮客气的样子,乐观精神被激活:“对对对,我看他亦不是短命相,鬼点子又多,又蛮会拍马屁,没准能把尤定一的马屁拍下来。”看一眼沙叱勋,交流一下学术,“你亦会麻衣神相?师从哪位?我是跟东城刘瞎子学了几手,刚刚入门,有空我们互相学习学习?”
沙叱勋信口敷衍:“闲看过几本相书,你的命格亦不错,近日命犯桃花。”
赤侠群睁大眼睛:“算得好准,你怎么看出来的,一定要教给我。”估计学习没那么容易,务实地,“先帮我算算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
沙叱勋哪里会看相,听他自己方才乱喊“失恋”而已,既然是失恋,当然不是桃花运,答案昭然若揭:“桃花劫。先不说这个,得想办法先找到寒花笑。”
赤侠群一拍脑袋:“对对。”又踹包容之一脚,侧目看见一旁的黑刀,蛮锋利的样子,上前捡起,打量一回,分明是百炼精钢打造,心说赚到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个兔崽子,不帮我找到我孪生兄弟就死,刀我没收了,不是想发死人财,就叫你死了都不痛快!”一不做,二不休,弯腰上下其手,将包容之尸身搜刮一遍,小有收获,统统纳入怀中。完了,见沙叱勋和多泊牙青一律白眼相向,呲起满口白牙一笑,“我这叫人穷志短行吧?别这样看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
沙叱勋冷笑:“你不会是早就安着谋财害命的心思吧?”
赤侠群正色:“王八蛋才谋财害命!”转瞬又没心没肺地变成嬉皮笑脸,往沙叱勋身旁一凑,“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心情好多了,寒花笑属猫的,有九条命,大江大浪闯过无数,这小阴沟里翻不了船。”亲热地搂住他肩膊,“老沙,我看出来了,你这人顶够义气,我爱和你交朋友,你爱不爱给我交朋友?”
沙叱勋给他弄得哭笑不得,叹一口气:“等找到寒花笑再说吧。”
赤侠群胸有成竹地:“包管找到。”好奇地横过包容之黑刀再度打量,“这刀是用漆漆黑的吧?姓包的家伙有毛病,好好的刀漆成黑色,有够丧气,难怪死得莫名其妙。”
沙叱勋接过黑刀看一回,果然是用漆漆黑,思索片刻:“大概是习惯吧,用惯了黑色的刀,换用雪亮的家伙就觉得晃眼。”
赤侠群:“废话,他当然是用惯了黑刀,问题是他干吗一开始就用黑刀?”
沙叱勋:“这你就不懂了,知道高丽人为什么叫高丽棒子?”
赤侠群点头:“那谁不知道?老峙就是高丽人,我就叫他高丽棒子,都这么叫高丽人来着。”
沙叱勋:“当年你们的太宗东征攻打高丽,高丽人没有像样的武器,多是拿着大棒子打仗,所以你们汉人管他们叫高丽棒子。(注:关于高丽棒子的由来大致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一说是隋炀帝东征时期,高丽人勇敢地用一种木棒对抗隋帝国骑兵,第二种说法认为源自伪满洲国时期,东三省有大批朝鲜警察,他们都带着一个棒子,比日本人还要凶狠。第二种说法有很大问题,众所周知,1392年李成桂发动政变后,高丽消亡,朝鲜建立,一直到1897年李朝高宗改国号为大韩,朝鲜立国有五百多年,经历五六百年,民间会依然把朝鲜人叫做高丽人么?不太可能,但“高丽棒子”作为一种蔑称则很可能一直承传下来,也就是说“高丽棒子”的说法古已有之,第一种说法更为可信,这种说法源自朝鲜人自己,目的当然是为了赞美祖先的勇敢,却无意中透露出一个讯息,即隋唐时的高丽人武器很落后,大棒是作战的常规武器,反推之,当唐太宗李世民东征高丽时,大军看到挥舞大棒的抵抗军,轻蔑的称之为“高丽棒子”便顺理成章了。但这种说法也还是有些可疑之处,因为当时并不存在高丽这个国家,隋唐东征的目标是高句丽,高丽直到三百年以后才登上历史舞台,我的解释是:中国从来都有吃字的习惯,特别是民间,三个字往往会吃掉一个字,“高句丽棒子”肯定没有“高丽棒子”叫得顺口,“句”因此被吃掉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没有证据,为一家之言,供商榷。)靺鞨人比高丽人还差一大截,武器相当落后,我猜包容之学艺时用的大概都是锈得一塌糊涂的破刀,用惯了就改不过来,非得把雪亮的战刀给涂黑来。”
赤侠群做个鬼脸:“原来高丽棒子是骂人的话,以后不敢这么叫老峙了,他老人家对我够意思,早上还送我一把好刀。”拍拍背上的大夏龙雀,“老沙,靺鞨人没你说的那么惨吧?连把像样战刀都没有?大祚荣那帮人不是光鲜得很么?”
沙叱勋:“靺鞨人里亦有有钱人,很少而已,大祚荣祖辈几代都在高丽当将军,有的是钱,高丽穷人没有像样武器,贵族的武器却精良得很,否则就要让人瞧不起,你看泉盖峙就知道,刀好不说连刀柄都是纯金打造。”
赤侠群:“要这么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同情靺鞨人了,将来给寒花笑说说,等找到那个什么库的武器,还是交给大祚荣好了。”
沙叱勋浓眉轻轻一挑,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什么武器?”
赤侠群不设防地:“你不知道吧,赵州埋藏了好多武器,寒花笑他们,还有那些契丹人、靺鞨人都是为的这个才来平棘,争得乌眼鸡一般。算了,不给你说,说了你亦听不懂。”思绪回到眼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这样傻呆着总不是办法。”
沙叱勋四顾莽莽山林:“此间山高林密,没有线索想找出个人来无异大海捞针,只能指望寒花笑自己设法逃脱了,可知他逃脱后会去哪里?我们先去等着,免得错过。”
赤侠群认为有理,想了想:“全德坊的荣升客栈吧,昨夜我们就住在那里。”
沙叱勋:“我们刚逃出来,平棘城现在不能回去,寒花笑想必亦不会回去,”假装思索一下,“你说的那些武器藏在哪里?要是不在城里,我们可以先去那里等着,既然寒花笑为它们来赵州,脱险后十有八,九会去那里。”
赤侠群摇头:“我哪知道武器藏哪?”既然没有办法找到寒花笑,索性一厢情愿,坚信他自己一定能设法逃出尤定一魔爪。歪着脑袋想一回,想起英零娱来,“我估计寒花笑逃出来后,先要做的肯定是去找英零娱算帐,这小娘儿们骗得我们好惨。你别看我这孪生兄弟平时样子窝窝囊囊,胆大起来天都敢捅七八个窟窿,进个城算什么?我们就去四季春守着,包管能守到他。”
沙叱勋没好气地断然拒绝:“是你自己想去找英零娱吧?寒花笑伤得七死八活,凭什么找人家算帐?你想去给女人溜沟舔屁股自己去,我没那么不讲义气,光想自己快活不顾兄弟死活!”
赤侠群被拆穿心思亦不脸红,嬉皮笑脸:“老沙,跟你开个玩笑,当什么真?我是给你提供思路,你想,我这里一想该做什么先想起英零娱来,寒花笑他会想谁?还不是想女人。你知道左悬灯吧?寒花笑跟她两个勾勾搭搭的不是一两天了,这个我一说起来就有气,两个狗男女还合着伙骗我,多亏我明察秋毫,识破了他们的奸情!”没来由叹一口气,“算了,我不跟他们计较,我……”
沙叱勋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是说他会去找左悬灯?哪多废话!”
赤侠群两眼一翻:“我随便抒发一下情感,哪有半句废话?你个死突厥佬光知道茹毛饮血,一点都不解风情!”向多泊牙青吼一声,“老多过来,我跟这个沙正经没有共同语言,我俩说话,”心里却蛮不把呆头呆脑的多泊牙青当回事,面对着他,话还是讲给沙叱勋听,“那个左悬灯说好昨晚上帮我们踩踩点,完了就没了音讯,寒花笑先前是不是有点神不守舍?包管是在担心她,连我都有点担心,他们奸夫淫,妇的不担心才怪!”
沙叱勋一脸烦躁,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一回,无计可施:“左悬灯都没了音讯,寒花笑去哪里找她?我们又去哪里等寒花笑?”
赤侠群:“顺心坊有座著名的凶宅你知道吧?她现在那里落脚,老峙和百丈冰亦在,对对,寒花笑和老峙和我是铁三角,分不开来,要逃出来先要去的一定是那里。”
沙叱勋沉吟片刻:“我们好容易逃出城来,寒花笑敢再回去?我们又怎样进城?再说,出了这样大事,左悬灯和泉盖峙他们还敢待在那座宅子里么?”
赤侠群仍旧不设防地揭底:“他们都有面具,混进城去、待在城里都容易,我亦有张面具,大摇大摆就能进城,你两个怎么进城需自己想办法,要不你们打一仗?打成一对乌眼鸡,样子越惨别人越认不出来。”
多泊牙青看一眼沙叱勋:“大哥,这么干站着亦不是办法,不如先去看看有没机会混进城,北城是金吾卫防区,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我们想混进去容易得多,不过要饶远路,现在动身还能赶在天黑前进城。城里天翻地覆的,天黑后肯定会关城门、宵禁。”
沙叱勋再度沉吟小片刻,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就先进城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