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虎醒来,头疼欲裂,记忆缓缓恢复中张眼四顾,看清眼前赤侠群的同时回想起自己曾遭到黑手袭击,心情一阵激动,涌身上前,大力地一把抱住赤侠群:“赤大哥你又救我一回,小弟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好了!”涕泪俱下,弄得赤侠群满肩狼藉。
赤侠群心叫惭愧,不便说破:“自家兄弟哪来客套?”
煽情完毕,鲍虎随即想到追凶,问:“打我闷棍的家伙在哪里?”
赤侠群心说就在你怀里,仰仗脸皮够厚,仍不说破:“被我赶跑来,”反正多泊牙青方才已溜进客栈侦察去也,没有旁证,不虞被戳穿,“恰好经过,看见有人打闷棍,本着侠义心肠我就冲过来把那些王八……”及时想到是在骂自己,改口,“把那些人轰走,没想到救的是你。”不愿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以免言多之失,问,“你怎会在这里?”
鲍虎激动完了,想起正事:“赤大哥我正到处找你们呢,你们没事吧?”不等回答,直奔主题,“你们不是住在顺心坊的那所凶宅么?和你们住在一起的那个顶好看的丫头,叫什么来着我不记得了,不是什么好人,要出卖你们,你们有没有发现?”
赤侠群脑袋“嗡”然而大,一把揪住鲍虎衣襟:“你是说左悬灯?你怎知道她要出卖我们?”
鲍虎用力点头:“对对,我有听你们叫她‘悬灯’,长得蛮好看,好看得不得了……”挑相关的把当日情形三言两语讲给赤侠群听,刻意地回避了与小意之间的伤心故事。
赤侠群知鲍虎不会撒谎,无心理会细节,狠狠一跺脚:“气死我了!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他妈的喂不熟的白眼狼!死悬灯,别让我再看到,看到来我……”想不出什么足以表达愤恨的狠词,只好虎头蛇尾,“要你好看!”
鲍虎际此想起凌虚度,四下张望:“大毛呢,哪里去了?”
赤侠群:“什么大毛小毛?”他刚才听到院里是两个人,跳出墙来的却只有鲍虎一个,“你是说想跟你一起跳墙出来的家伙?”
鲍虎点头:“他是二愣子的徒弟。”
赤侠群心绪不佳,没认真听,不屑地:“见你给放倒,吓得没敢出来,自顾跑了,没义气的家伙别理他。”惦记泉盖峙安危,问,“左言迟那兔崽子是不是在里边,你逃出来的么?老峙……”想到鲍虎不认得泉盖峙,换一种问法,“里边有没有还关着一个高丽人和他的伴当,一个蛮好看的男人?”
鲍虎摇头:“里面没有关着什么人,我和大毛是给姓左的骗来,他们除了不让我们出门,在院里可以随便走动,没看见有人被关着。”
赤侠群先前口口声声寻左言迟拼命,只是急怒攻心的气话,走半天路怒气消磨,现在拼命的理由都不成立,乐得顺坡下驴:“算姓左小儿命大,暂且饶他一命。你不是给练甲乘那一伙人打一闷棍么?我们先去找他们晦气,等下老多出来,回去替你收拾那群王八羔子!”
鲍虎不知道“老多”是谁,亦不想问,担心着凌虚度:“赤大哥,反正等人,我们还是帮帮大毛吧,他原本蛮讲义气,大概是一下子给吓到了,才跑掉的。”
赤侠群理直气壮:“当日在齐四哥家危不危险,我有吓得扔下你不管么?关键时刻最能看出人性,这种朋友交不得。”顿挫,“别管他了,他多半由别处翻墙逃了。”
鲍虎顶佩服赤侠群,他说什么都觉得有理,料定大毛这不讲义气的家伙肯定从另一边翻墙逃走,不再管他,问:“赤大哥怎这么巧从这里经过?二……”忽想到赤侠群大概不知道“二愣子”是谁,一时又想不起寒花笑名字,“怎么就你一个?害了齐四哥的那个家伙呢?你刚才说等人是等他么?他没被那个悬灯暗算吧?”
赤侠群被他问得愁云满面,叹一口气:“遭是遭了点暗算,好在有我帮手,没事了,不过他运气好得他妈的见鬼,才出狼口又掉进虎穴,不叫我省心的东西,转个身没盯住就让人抓走,影子都找不到!”振作下精神,“好在他蛮精明,能说会道,肯定能逃出来。”
鲍虎担心地:“还影子都不见了,真的没事么?”
赤侠群一半安慰鲍虎一半安慰自己:“包管没事,你没看他方面大耳的,就不是个短命相,他的面相顶好,活个百十来岁没问题。”
鲍虎对他很有信心,舒一口气:“没事就好,齐四哥的事说来亦不能完全怪他,他不了解情况轻轻多踢了一脚而已,我们原谅他吧?”
赤侠群:“原谅原谅,我看得蛮清楚,寒花笑就是轻轻地摸了四哥一脚,说不定还没挨到,四哥就死掉了,冤有头债有主,最后摸一脚的都不算,谁把他们打得还剩小半口气的算谁的帐。”
鲍虎没太在意齐选进一个人怎么成了“他们”,用心地赶紧记住“二愣子”的真名:“寒花笑其实人顶好,跟赤大哥你差不多,我觉得你们比齐四哥还亲,他可千万不要有事!”沉默一刻,生出新的景仰,“赤大哥你真是多才多艺,还会看相,帮我看看,我这个面相还要得么?”
赤侠群第一次被人赞为多才多艺,不忍心叫鲍虎失望,认真打量他两眼,搜肠枯肚亦想不起教过他算命的刘瞎子对鲍虎这类面相是怎样说法,信口胡诌:“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好面相,不过片刻之前你怕是遭了点小灾小难,不妨事,有贵人相助,容易化解。”
鲍虎惊呼一声:“赤大哥真是神机妙算,我刚才可不是叫人敲了记闷棍,多亏赤大哥贵人相助才逢凶化吉!”
赤侠群很享受被人崇拜,正打算继续发挥,黑影一闪,多泊牙青跃出墙头,迅速接近,低声汇报:“泉盖峙他们都不在里面。”
赤侠群煞有介事地点一点头:“知道了,今天且放过左小儿,老多我们回去,帮我打个仗。”拧身,向凶宅行去。
只隔着一趟大街,片刻便到凶宅墙外,赤侠群示意跟来的二人噤声,小声:“练甲乘那群王八羔子人多势众,我们这样冲进去硬干弄不好要吃他一亏,先不着急,溜进去跟老沙会合了偷袭他们一把。都明白?”
鲍虎顾不得问“老沙”是谁,边点头边说:“要翻墙进去么?我这两天水平有些发挥不出来,不太跳得过去。”
赤侠群懒得废话,一提他腰带,轻车熟路地跃入后院,见院内了无灯火,凝神搜索一回,亦觉察不到沙叱勋气息,估计他隐藏起来,起身走到院内月光下,控制声音大小不让它传到前院,呼唤:“老沙。”半天没有回音,没耐性再等,逐屋搜寻一遍,一无所获,发起急来,让鲍虎留下,自与多泊牙青潜入前院,先侦察一回,亦觉不出丝毫人息,悄悄逐屋搜索,竟和后院一样,了无人踪。赤侠群与多泊牙青面面相觑,不甘心地再将整个宅子里里外外彻底搜寻一遍,除了他们三个竟连一个鬼影都没找到,亦看不出有任何打斗厮杀痕迹,住在此间的人们仿佛蒸发了一般全都不知去向。
赤侠群头大如斗,一脑袋浆糊回到后院,鲍虎迎上前来打听,他都无心搭理,还是多泊牙青简单将大致情形告知鲍虎。鲍虎一听头皮便有些发麻,声音亦为之沙哑:“赤大哥,这宅子邪乎得很,有时候我忽然能听到别处地方的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可稍稍挪开一点点就什么都听不清了,这是不是老人们常说的鬼传话呀?”
赤侠群嗤之以鼻:“少自己吓唬自己,天下要真有鬼怪,怎么我活二十多年都没碰见一头?”一眼瞥见多泊牙青神情古怪,“老多你不是亦信了他的鬼话,把个小脸吓得蜡黄,没尿裤子吧?”
多泊牙青压低声音:“你还记得我们先前进来,大哥在前面探路,不是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么?你上前拍了他一下,他赶紧把你拉到一边,过一会儿又回到那个位置?”
赤侠群皱起眉头,回想一下,点头:“没错,老沙有点怪怪的,走,我们去他先前待的地方听听有没有鬼传话。”迈步向前院行去。
鲍虎快步跟上:“赤大哥,鬼这东西没谱的,你专门想去听他说话多半听不到,这地方不能待了,我们挪挪吧?别跟鬼神过不去呀。”
赤侠群以他一贯的勇猛:“是他们跟我过不去,我才不怕他们,有胆子放马过来!”来到前院,在沙叱勋先前蹲过的大致方位来回听了半天,什么都没听到,“鬼怪这玩意儿,你不怕他,他就怕你,虎子你少没出息,要挪地方,亦是他们挪,我们得守在这里,老峙和寒花笑随时都会回来,我们怕神怕鬼地躲出去,错过来怎办?”
恐惧会传染,勇气亦会传染,赤侠群的英勇令鲍虎感觉有点无地自容,惭愧迅速转化成勇气,他猛地一把抓住赤侠群的胳膊,想要表表决心,殊不料赤侠群满脑子正想着鬼传话,被猛一下抓住胳膊,刹那间以为被鬼怪突袭,惊得怪叫一声,将鲍虎甩出,自己亦兔子般跃到一旁,掣出大夏龙雀,夜战八方展开,护住周身。
惊魂渐定,才知闹出误会,上前拉起摔得鼻青脸肿的鲍虎,赤侠群批评:“这么大了还不稳重,我还以为有敌人偷袭,伤着没有?”
鲍虎蛮经得起摔打,拍拍身上泥土:“还好,我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屁股先着地,没伤到,屁股痛一会儿就好了。”
赤侠群还想说什么,一旁多泊牙青突然厉喝一声:“谁?”掣出战刀,戒备着向右前方一株老槐树逼近。
树后果真有人,黑影晃动,一人自树后出来,大大方方地走到月光之下,身形娇小,赫然竟是连镶玉。在安全距离外站住,她目光越过严肃横刀的多泊牙青,向赤侠群:“寒花笑呢?我找他。”
赤侠群上前几步:“我还找他呢。”问,“你怎会在此?”
连镶玉:“你鬼叫鬼叫的,八百里外都听到,我还以为谁要死了,来看看热闹。废话少说,寒花笑到底在哪?现在说没准我还能帮到他,晚了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赤侠群对连镶玉骗人的手段了解不够,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心想告诉她亦没什么坏处,语气缓和:“他被尤定一那帮子忠义堂余孽抓走来,你有没办法救他出来?”
连镶玉眉头微微一蹙:“他怎么招惹忠义堂了?”
赤侠群:“他就是个惹祸精,反正是把尤定一惹惨了……”忽然想到,“你还说能帮到他,连他怎么招惹了忠义堂都不知道,凭什么帮他?”
连镶玉垂下眼睑,不知想些什么。赤侠群等一等,见她没有回答意思,正要追问,她却突然又撩起眼睑:“我要走了,你们最好换个地方,这里闹鬼。”不理赤侠群乱叫,拧身轻轻巧巧地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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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虚度才往墙外一探头,便见鲍虎被人撂倒,黑糊糊哪里认得出是赤侠群?吓得本能往后一缩,重心失衡,脚下干柴登时滚散,一屁股墩摔落在院内。响动不小,惊得他魂飞魄散,顾不得疼痛,一翻身爬起,慌不择路地奔回卧房,翻窗跃入。喘息半天,才还过魂来,揉着屁股想到自己竟扔下同伴,自顾逃走,顿生懊恼,暗骂自己一声“混帐”,毅然再翻窗而出,打算去与鲍虎共患难,心中惭愧,有失水准,脚尖不幸被窗台轻轻绊了下,一脑袋栽在窗外,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地撑地欲起时,才蓦然发现跟前不知何时多出一人,艰难地抬头一看,心中登时叫苦,那人赫然正是左言迟。
左言迟眉头微蹙,质问:“有门不走爬窗子做甚?”
凌虚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编瞎话亦不是他的强项:“我,哦,锻炼下身体。”
左言迟\t冷笑一声:“你的伴当呢?”
凌虚度心中一慌,料定鲍虎已落在他手中,他这是来兴师问罪,再亦顾不上义气,转身便跑,才一迈步,早被左言迟一个扫堂腿撂倒。不容他挣扎起身,左言迟已一脚踏在他后心,将他踩在地上:“我有照顾不周么,怎么想跑?”不等他回答,“把你的眼罩、面具摘下来说话,看着别扭!”
凌虚度嘴笨说不出话来,徒劳挣扎中,脚步乱响,七八人闻声赶到,铁飞声音随即响起:“怎回事?”
左言迟“哼”一声:“俩家伙手脚不干净,大概偷了东西想逃跑,给我撞上。搜搜他身上,摘下……”想说“摘下他眼罩和面具”,一声低沉的枭叫倏忽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他的说话,他目光不易觉察地一挑,再没有了捉贼起赃的兴致,草草说声,“看好他。”拧身快步向枭叫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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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飘荡着诱人的芳香,延鹰的目光一如白天,洞穿了英零好的衣服,恣意戏弄她的胴体。他的身体亦一如白天般安分,正襟危坐,颇有风度地与她对饮。那种明显伪装出来的风度令英零好厌恶,可在厌恶他伪装风度的同时,她又对他有一种毫无道理可言的期盼。这样的期盼有些不合时宜,她对付他最好的武器便是若即若离,让他看得见、想得很却摸不着。这是她与他之间的战争,情,欲意志短兵相接,她始终占据着有利的位置,所以能控制他,可这种控制很脆弱,稍有不慎,他便可能以最凶猛的姿势反扑,将她狠狠地扑倒在地,从此再不给她丝毫翻身的机会!他们之间只能存在一种关系:征服与被征服。
由平棘城打探到的消息不多,不过英零好最急于了解的大多有了答案:掀翻她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早已遗忘了的松间照;忠心耿耿的客布战死,顺便将她压箱的家底败光,北护旗全军尽没;尚怜云亦死了,死因不明,尚怜雨远遁;还有,寒花笑等人竟大难不死,逃出平棘城,下落不明。
镜花乱后谁为主?还远没有答案,可英零好不得不明白,她可以仰仗的只剩下延鹰的中护旗这一股力量,她对镜花旗的控制力远比她预料中脆弱,想东山再起亦将比先前所料想的艰难:“胡起浪还没回来?”
胡起浪是无遮山庄的二号人物,长袖善舞、手眼通天,不光是延鹰麾下首屈一指的骁将,更是他的智囊文胆,已亲自进城打探消息。
延鹰眯着狭长的眼睛品一口酒:“快了。尚怜云烂泥糊不上墙,能给旗主叫一叫板的从一开始就只有石敢当和英零娱,他们现在肯定斗得乌眼鸡一般。让他们慢慢斗去吧,我们看热闹。”顿挫,“旗主,往下怎样打算?想要东山再起,钱是少不了的。”
英零好眉头不易觉察地微微一蹙,钱财是镜花旗迅速崛起的法宝,亦将是她东山再起的坚实后盾,身为下属,延鹰不该有此一问,他赤,裸裸的发问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暗示他已拥有了操控一切的力量,包括征服她!胡起浪怎么还不回来?延鹰的这个小个子副手沉稳的眸子下隐藏着不可捉摸的心思,他是制约延鹰唯一的希望,都怪自己这两年太荒唐,没有怎么留心他,没有在他身上预下工夫,现在可能有一点晚了,可她必须试一试,不能放弃这仅有的机会:“不急,如你所言,先让他们斗去,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出面收拾残局。”
延鹰:“你还不明白么?石敢当和英零娱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松间照,他是针对你来的,不把你打到十八层地狱下面不会善罢甘休,他有武懿宗给他撑腰,我们不能给他硬拼,只能花钱消灾,只要填满了武懿宗的胃口,答应让田隐龙领兵撤了,松间照就算不甘心,孤家寡人的还能兴多大风浪?”
英零好早就想到这些,可她不会让延鹰操办此事,胡起浪才是她心目中的人选,有些事情她绝不可以让延鹰知道:“不着急,具体怎样操作我还要想想,胡起浪回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稍稍沉吟,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问,“对了,延鹰你先去帮我办一件事情,包容之你认得吧?”
延鹰点头:“见过一两面,他怎么了?”
英零好不自觉地避开延鹰锐利的目光:“他是大祚荣的人你知道吧?手里头好像掌握了足以让石敢当身败名裂的东西,我曾派安龙去抓他,可惜被他溜掉,不过他受了重创,跑不远的,多半就在这附近,你务必把他给抓回来,我要亲自审问他。”
延鹰点头:“好吧,我这就派人去,不过这是小事,犯不上大动干戈,石敢当算个屁?只要把松间照搞定,就算他跟英零娱一鼻孔出气我亦打掉他们的三魂七魄,叫他们永世不得超生!”起身,昂首阔步地走出去。
出得门来,先叫过一名亲随,命他到庄门口迎一迎胡起浪,迎着后即刻领到后院来见他,再小声叮嘱另外三名亲随守在门口,别让英零好离开,完了,独自来在后院,折入一间客房。
客房中弥漫着药味,一人正忙忙碌碌专注地熬药,全然不觉有人进来。
延鹰在门口干咳一声:“陈先生,熬什么药呢?”
那人慌乱抬头,竟是陈索男,满脸专注转瞬化作愁苦:“寻常膏药,活血化淤用的。”皱眉想了想,显然没想起延鹰姓氏,“先生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以放我走了么?”
延鹰:“好说。”顿一顿,“你的那个香好像没什么作用。”
陈索男忙不迭地摆手:“不会不会,有用的,先生说了要让人不知不觉,我制香时药就下得蛮温和,慢是肯定会慢些,效果一定是好的,而且事后人家都不会知道是怎回事。”
延鹰“哦”了一声,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住他:“陈先生,你最近一直在附近采药对吧,有没有碰上一个受了重创的江湖人?”
陈索男眼珠乱转,迫于延鹰可怕的目光,不敢说谎:“今天是有碰上一个,我还给他推拿了一阵,然后我就走了,再没见过他们。”
延鹰眉头一皱:“他们,有好几个人么?都什么样子?”
陈索男:“共四个人,都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延鹰恍然:“你是说他们呀,除了他们还有没有碰见过谁?”
陈索男摇头:“人就没有,不过碰到一头掉陷阱里的熊瞎子,伤得快要死了,我不是不想救它,可要下到陷阱里去它怕要吃掉……”
延鹰不耐烦地打断他:“今天晚了,陈先生就在此住下吧,希望你的香真有用处,那样的话,明天早上你就可以拿上报酬开开心心地离开。”不等他再说话,转身出来,到院中,停下,想了想,亦向山庄门口行去。
走到半路,脚步杂沓,胡起浪与派去迎接的亲随还有另外几名胡氏随从迎面而来。延鹰上前接住,命亲随领着其他随从去厨房吃饭,将胡起浪单独拉到一旁,问:“城中情形如何?”
胡起浪不到三十,头发已白了一半,说话很有节奏的慢:“和估计的差不多,松间照不肯表态,英零娱动作迅速,抢在前头几乎全部接收了尚怜云的部属,特别对石致行兄弟礼遇甚厚,许诺干掉石敢当后将齐州分旗交还给他们……”
延鹰颔首:“光这一点她就比尚怜云强出一大截,尚怜云不知怎么想的,竟会把石致行兄弟当成跟班打手,简直暴殄天赐。”
胡起浪不加评论,继续:“安龙、邵雪月都已表明立场,支持英零娱,只有顾平尚未明确态度。此外,英雄已公然现身,四处活动,想拉拢那些尚未明确表态的势力,石敢当却没有出头露面,据说他正由齐州调来一队精锐人马,要给英零娱一决雌雄。”
延鹰冷笑:“顾平现在是奇货可居,他若倒向英零娱,石敢当就没有任何机会,可我觉得他靠向石敢当的可能性更大些,安龙、邵雪月一直暗中支持英零娱,石敢当敢打赵州主意,一定早在顾平身上下足工夫,并得到承诺。”稍一顿挫,“不过,石致行兄弟投靠英零娱怕是石敢当始料不及的,英零娱处置得宜,眼下至少占了七成胜算,说顾虑的是相州和我们的态度,尤其是我们,相州毕竟还是远了。”稍稍顿挫,“对了,契丹人现在怎样?”
胡起浪:“我回来时,田隐龙他们正在大肆屠杀异族,主要是契丹人,却没有碰左言迟。这应该是出自松间照的授意,什么原因我一时还没弄明白。左言迟眼下很安分,躲在大得意客栈里不敢出来。”
延鹰习惯地眯起狭长的眼睛:“松间照的心思我倒看出些来,不去管他,我们还按既定策略同他们周旋。”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情,英零好刚才要我帮他找一个人,包容之,听说过吧?”眼角闪过意思狡黠,“这个时候她急着去找的人肯定不简单,你布置人手用心去找,她说此人就在附近,我们务必尽快找出他来。我倒要看看英零好到底弄的什么玄虚!”
胡起浪点头:“我就去安排。”脚下却不动窝,沉吟一刻,“还有个不太确切的消息,据说左言迟已派人向骆务整求援,要求骆务整率主力进逼赵州。”
延鹰一脸早就料到的神气:“契丹人早晚要来,只要左言迟不找到赵州九库,他们来亦白来,好好看住左言迟就行。”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说声,“起浪你亦快去吃饭吧,这两天辛苦你了,吃完饭早些休息。”拧身向英零好的卧房行去。
至门前,挥手命守在门口的亲随离开,迈步入屋,反手将门关上。
陈索男的话果然不假,屋中,英零好的眸子已有些散乱,面颊鲜艳,呼吸有些急促,高耸的胸脯随之诱人地起伏,她还在支撑着,徒劳地坚守最后的防线。延鹰好整以暇地回到桌边,坐下,一边品酒,一边以旁观者的悠闲欣赏着她的挣扎。
英零好残存的理智警告自己必须立即让延鹰离开,可身体的渴望却背叛了她,轻而易举地压制住越来越微弱的理智,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胡起浪回来了么?我好像听见他的声音。”
延鹰摇头:“没有,你听错了。”
烛火轻轻一跳,将英零好的目光搅碎,她在内心深处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很低很低:“我困了。”
延鹰的问话充满了刻意:“什么?”
英零好手撑桌面站起,身体因脚的无力和心的脆弱而摇摇欲坠,延鹰只是坐在那里包藏祸心地旁观,完全无视她肢体的暗示。她仅存着的一点神志甚至看穿了他的心思,却毫无办法,这一刻她已丧失了全部优势,变成一头乖乖听人摆布的、发情的猫:“扶我。”
延鹰貌似很不情愿地站起,上前,规规矩矩地搀住她的胳膊,她双腿一软,整个地瘫倒在他怀中。几乎是全方位的接触,她经验丰富地感受他身体强硬的膨胀,愈加无法自持,可他却险恶地化做一个与他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君子,发乎情而止于礼,坚定不移地拒绝她一切的引诱,断然将她抱起,快步走到床边,放下,摆脱开她手臂的纠缠。
她在他精心设计的陷阱中一点点崩溃,屈辱而失控地不顾一切地缠住他,被逼着一点一点地放弃矜持,由诱,惑到哀求到毫无羞耻地乞求,直到丧失全部的思想,被熊熊欲火湮没,将他视为无上的主人,卑微得不惜做任何事情,只要能博取他一丝一毫的怜悯和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