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一点点看完这些话,像是偷窥到了什么天机一般,久久都没有说话。自己从小接触到的战神,被自己当神祗一样看待的外婆,她的荣耀竟然是这样来的,说不定连外婆都不知道,当年炁渊上神暗地里为她做了多少。
茯辛也被这一切震撼到了,他以为师傅不喜人靠近,是因为天性淡漠,可没想到他所有的血性和热情,都在几千几万年前用光了。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云晚妆的模样,想起那年白衣饮茶,她从亭子里探出头来,脆生生地朝自己喊了声“师兄”,那场景总是出现在他的梦中,挥之不尽,让他魂牵梦萦。
“走吧。”过了许久,茯辛率先打破了沉寂,转身朝外面走去,“师傅应该是投胎去了,师傅毕竟是昆仑的长辈,这件事,我要跟掌门师兄说一声,回到仙界还要跟父君禀报。”
“嗯。”梵音跟在茯辛身后,直走到半山腰处,对着茯辛道:“你去找掌门师兄吧,我自己在昆仑转转。”
茯辛见梵音在九重天上被憋坏了,点了点头,“那你去吧,别跑到禁地去了就好。不过禁地那里有我的结界,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在那儿护着,不至于闯进去。我去和掌门师兄谈些事,待会就来找你。”
梵音点了点头,看着茯辛走远,这才看着脚下的路,沿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随处走着,就走到了昆仑弟子的住处,她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在看见其中一间房间窗沿上的花时愣住了,想要去敲门,却发现门上布满了蛛丝,心里有些疑惑,昆仑空余的房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灰?瞧这灰掉得满地都是,差不多几百年未打扫了吧?好奇心使然,梵音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门外面看起来又脏又旧,可屋内却是焕然一新的模样,梵音有些诧异,看这房间的装扮,很明显是一名女子的闺房,东西虽然不多,甚至还有些破旧了,但总给她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梵音的手将将摸到一面铜镜,就听见一声什么声音,一抬头,就见一只白色的狐狸从窗口跳了进来,身姿矫健,似乎是这儿的常客一般。
梵音愣住了,那只白狐也愣住了,跳到一半,竟忘记了动作,就这样摔了下来,梵音连忙伸出手去接住了它,见它湿漉漉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似乎还余惊未定,笑着拍了拍它的额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感觉到白狐还僵着身子,梵音皱了皱眉,抱着它坐了下来,正对着镜子,就见镜子里的白狐伸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梵音有些诧异,将它往自己怀里送了送,“小白狐你别怕,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梵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一乍道:“对了我想起了,听说兽类都对比自己高级的同类由心里泛出一股尊敬和害怕,这样算来,我是狐族中最尊贵的九尾一族,你是只普通的小白狐,你一直僵着身子不动弹,是因为你对我本性里的害怕吗?”
白狐睁着一双眼睛,任由梵音一个人自言自语,思绪却混乱了起来。
这只白狐,正是祭荼;这个房间,正是云晚妆以前在昆仑住的,自从她出事以后,这个房间就一直空着,想必是掌门念她毕竟是炁渊上神的弟子、自己的师妹,也不好让别的小辈弟子来住,便一直空着,也没有说明缘由,众弟子不知情况,以为这个房间不干净或者其他什么,连打扫都未打扫。祭荼便常常跑到云晚妆这个房间来,有时候亲自打扫这个屋子,有时候化作狐身静静地躺在云晚妆床上,想象着当初他被云晚妆搂着睡觉的场景,想象着与云晚妆的点点滴滴。
自从上次伤了梵音后,祭荼的心时不时地抽痛一会儿,他只有来到这个地方,才会感受稍微好受一些。他今日如往常一样,隐去一身的魔气和血瞳化作了狐身跳了进来,并未注意到这个房间里有生人的气息,所以才会在看到梵音的那一刻,彻底愣住了。
直到被梵音抱在怀里,祭荼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甚至忘记了要变成人形,他听着梵音的心跳,竟然被这声音震得晕头转向的,过了好久,他僵直的身子才松懈了下来,这一松下来,他今日时不时的抽同感带来的余痛便渐渐消失了,它有些诧异,抬起头去,梵音正好低下头来和它说话,祭荼只觉得嘴上碰着的唇有些柔软,彻底惊在了那里。
梵音也没料到自己会亲到这白狐,连忙抬起头去,却还是立即红了脸,还隐约感到耳朵烫了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这种有些害羞、激动、迷茫、甜蜜的感觉,她一瞬间慌了神,以往她心情好了,抱着蜜儿的原形亲它一下,她也没任何感觉啊,为何……梵音胡思乱说着,竟没有察觉到手中的白狐已经跳了出去。
祭荼心里也乱了起来,起身就要跳出去,结果他刚刚跳到窗口,长长的尾巴一扫,就将窗口种着鲜花的花瓶给扫了下去,“哐当”一声,花瓶砸碎的声音这才让莫名惊慌的一人一狐定了下来,互相看了一眼。
祭荼看着那花,这是晚妆喜欢的花,是他在脱离了舅舅的五百年“囚禁”生活后回到昆仑替晚妆种的第一束花,那花一直很听话,长得很快很好,今日却被他……
祭荼心里有些难过,就要往下跳,想要跳到那花身边再看看那花,却又被梵音接住了,“小狐狸,你可不能往这里跳,待会儿破碎的瓷片划伤了你的爪子怎么办?”
祭荼想要冲破梵音的钳制,连自己会法术都忘了,只一股蛮力想要冲过去,梵音似乎也看懂了他的想法,将他抱着蹲在了那束花面前,“你很紧张这花儿吗?这花儿真好看,摔坏了是挺可惜的,这样吧,我来帮你。”
梵音将狐狸放到桌子上后,右手成兰花指捏了个诀,就将那碎了的花瓶恢复了原状,她小心翼翼地将那花儿放进去,再加了点土,浇了点水,重新放到了窗前,“呐,这不就好了?”话一说完,梵音这才看到窗前的景色,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石头,似乎立在峭崖上,看起来随时都会掉下去一般。
梵音指着那儿,对着白狐惊喜道:“小狐狸,你看见了没?那里似乎是个很好玩的地方,这样吧,我带你去玩好不好?这昆仑守卫森严,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偷跑进来的,不过你运气不一定一直这么好,还是跟在我身边吧,免得被他们捉去了。”
祭荼没有抬头,却自然知道梵音指的哪儿,晚妆最开始来到这个地方,站在这个窗口远眺,一眼望到的,也是那块大石头,她那时候年纪虽小,胆子却大,抱着他就一路问一路摸索,到了那个地方。从此她一旦心情不好,只要能抽出时间去,她就一定会跑到那里去坐着,吹着风,和他细细说话。
“哎,可惜现在太阳已经出来了,不然我们还可以在那里看日出。”梵音叹了口气,祭荼身子一抖,晚妆也曾说,在那里最合适的时候,便是临近太阳出来和落下的时候,她说那个位置看日出和日落,定是极美的。
见白狐身子抖了抖,梵音还以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便一把抱起它,推开门走了出去,她转身将门关住时,看着门内一尘不染的模样,再看看门上的灰尘,眨了眨眼,“不知道是昆仑哪个弟子不想让别人来这里,看这外面的灰啊,谁也料想不到屋内那么干净。”
见小白狐没有反应,梵音撇撇嘴,也没有介意,毕竟一只未成精的狐狸能听懂什么,她刚引来云头,想要腾云去那个地方,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是仙人?”
梵音转头看去,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弟子穿着一身蓝色的道服,惊喜地跑向她。那男弟子跑得近了,梵音这才看清楚,他脸庞清秀稚嫩,却隐隐地藏着些许张狂,梵音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衣服,却见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道服,可她下意识地觉得,他身上穿的,不该是这身。可是那他该穿什么?梵音只觉得头有点疼,她捏了捏眉心,自从来到昆仑,她的头就一直有些昏沉沉的,她以为是自己昨夜未睡好,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此刻她的头却这般真实地痛了起来,她苦笑了一声,可能还是那魔君剑上的魔气在她体内待了一会儿,留下的后遗症吧。
祭荼原本一直低着头,听到这般惊喜的声音,一愣,抬起头看去,这眉毛、眼睛、这神情……他打了个激灵,不由想起五百年前死在皇宫阴谋里的晚妆的徒弟——诸胤。
“你会腾云驾雾吗?”那男弟子双眼崇拜地看向梵音,还未待梵音回答,他便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被梵音招来的云,“没错没错,我刚刚亲眼看见你将它招来的,你一定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