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幸得你出手相帮。”花溪草客气的将话说完,人便准备转身离去。
巨蟒看着花溪草的身影只微微晃动着蟒头,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只是它的体格过于壮硕,实在不宜让人联想至撒娇二字……只怕在常人看来只会觉得惊悚异常罢了。
苏慕九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花溪草潇洒离开的背影只肃然问道:“河还未过便要拆桥,花掌史倒也是下的一手好棋。”
花溪草前行的脚步随着苏慕九的话而略有一顿,但人却未曾停驻,只边走边说道:“你今天为何会出现在此处,难道当真以为我不知道?”
说话间,花溪草的身影便消失在那来时的洞口。
只是当她走出山洞,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洞里竟呆了足有四个时辰之久……
苍蓝县,到底还藏了多少秘密?
巨蟒与苏慕九此时只端立洞中,一人一兽竟都有些被人抛弃的复杂神色。只是半响,却见苏慕九的嘴角竟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意,只见他竟朝那巨蟒一字一顿说道:“你可想随她而去?”
苏慕九无奈笑笑,不禁在想,她到底是真的忘了之前的约定,还是故意利用此事在试探他什么?
这边,待花溪草进入苍蓝县,就已经是亥时三刻的光景。只见她刚一进入县城,人便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轻叩起门来。
“谁呀?”一个平静的妇人声音传来,只见一个年近五十的老妪身披一件粗布上衣便持着灯笼走了出来。
“碰……砰砰……碰……砰砰……砰砰砰……”一短两长,的敲门声重复两遍然后便是一连三声叩门,老妇听闻此声,只当即来了精神,上前开门迎道:“参见主子。”
“不必多礼。进去说话。”
“是。”
这里本就是喜鸢一直经营的暗桩之一,按理花溪草是从不直接参与其中的,但今日不同往昔,此时喜鸢若离下落不明,唯有先寻得一处联络点,才能了解最新的情况,便于后续部署。
“主子,这是我们在苍蓝县所有的暗桩,您若天亮后有所行动,可随时召唤手下人暗中接应。”
老妇人手里递上来的是她刚刚亲手所绘的苍蓝县地图,其中重点标记了几处,正是喜鸢平日经营的暗桩所在。而这老妇人亦是此处的小头目,自然知道的便要多些。
“嗯,苍蓝县近来可有什么奇闻异事发生?”
老妇人略有所思便抬头回道:“若说奇闻倒是也还算不上,不过近来苍蓝山一代倒是时常有飞禽走兽出没,惹得周边村民很是害怕。近来县衙的捕快都已经前往苍蓝山一代巡视,修筑防御攻势,用以抵御猛兽进城。除此之外倒是别无他事……”
猛兽进城,想来自是与有人围山修建栈桥有关,更何况那山谷中既有双岐大蛇又有巨蟒把守,想来猛兽也都自是察觉到了异样,才会纷纷走出山谷。如此看来,这苍蓝山后崖的栈桥倒是修了不止几日……
“猛兽进城可有伤人?此类情况发生至今有多久了?”
老妇人见花溪草询问,只当即更加正色起来。只见她心思细密的开始盘算起来,足足过了半响,才缓缓回道:“启禀主子,县衙第一次收到猛兽扰民的报案应该是一个月前了,当时您未在京都,这消息经我手上报后,只一直在盯着此事,但并未加大查询力度。后来的时间里,县衙又前后接到了数十次报案的,但最终都已捕快前往查探而告终。至于这些兽类倒也都未曾伤人,只是附近村民皆是被吓得不轻。”
“都有些什么猛兽?你倒说来与我听听。”一个月前……祭天大典,西北战乱……所有的事情都是在那时变得复杂起来,这三者之间到底有这什么样的关联?
花溪草的眸子越发闪着精光,只是那抹消散不去的迟疑显得她此时很是沉闷。
老妇人见花溪草如此神色,只不住暗自后怕……莫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时机不是?
“启禀主子,下山的猛兽多为熊类和蛇类,偶有野猪与其他动物出现,但还未至众人恐慌。只是有几户人家在后山的林地都被糟蹋的不能再耕,对此县衙倒是给与了一定的补助银两,除此便再无其他。”
“林地?”花溪草此时所有的思虑都在于那巨蟒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必然……
说到底就是她还无法断定,那巨蟒是本就生在那寒谭之中,不过偶然被人驯化利用还是根本便是外来入侵之物?
这两者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它甚至关乎到东周整个边防与都城的安危。
如此的庞然大物竟能在不惊动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潜入都城周边,隐匿于苍蓝山中,那这其中的问题可就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的清道的明的……
老妇人见花溪草迟疑,只当即出言解释道:“主子,您有所不知,后山的林地本是一片荒地的,只不过近两年才有人为了生计去开了荒种了田。只不过没想到今年那田地不但颗粒未收竟还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糟蹋的一片糊涂。整片林地都被翻了土,而且那里还成了一片蛇窝,现在已经无人敢再轻易入山耕地,砍柴打猎了。都生怕找了误入蛇窝,再失了小命。所以……”
老妇人竭尽全力的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但花溪草关心的却是那里到底是不是巨蟒所来时经过的路线……
当她听闻蛇窝之时,只瞬间眸色一暗。人也出言打断道:“你可知那林地的确切位置?”
“嗯……”老妇人略有停顿,只回想着说道:“林地应只有不足十晌,皆位于苍蓝山后山南段阳坡。”老妇人说完,只猛地想到了些什么当即又补了一句道:“哦,对了,去过那里的村民还说那片土地里多了些什么莹莹亮亮的硬片,看似鱼鳞但又比鱼鳞坚硬硕大了不少。还有不少人特意捡了一些回来,当作稀奇物件存下。这不也有人谣传说那里保不齐是有人运了什么奇珍异宝进山,所以才会压坏了林地,还留下这么多的玩意儿……”
听罢老妇人的所言,花溪草更加断定了自己的第二种设想……人也神色冷峻起来。
“此事为何没有上报?”
老妇人见花溪草质问,只当即低下头来,低声回道:“主子息怒,此事是老奴一时糊涂,未当要事,便耽搁了下来。还请主子责罚。”
花溪草此时所问倒也非责备之意,只是她也不得不好好沉思,日后这信息情报的归总该如何处理……
“下不为例,下去罢。”
“是,谢主子不罪之恩。”老妇人若不是今日被花溪草这一番问话,想是还未曾想到苍蓝山轶事竟会如此重要。
如此一来,她倒是连夜便发了信号,命手下暗桩全都悉数将手中关乎此事的详细资料全都上报。
几乎是彻夜未免的花溪草只满脑子都是巨蟒背后之人的黑影闪现。她总觉得自己正在被人推动着,一步步走进未知的深渊。至于这深渊是何,她现在竟也没了头绪。
躲过了祭天大典,熬过了西北之战,现在又陷入了妖女误国的风波之中。难道这就是苏慕九当初答应会在自己及笄大典前兑现的承诺?
花溪草此时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应该去做什么,因为直觉告诉她,多做多错……
终于挨到天亮,花溪草只微微舒展了一下,便轻揉太阳穴起了身。
当她推门而出的瞬间,老妇人也从门口迎了过来:“主子,这是老奴昨夜整理的所有关于猛兽入城之事的详细资料。请您过目。”
花溪草接过她手中厚厚一打的纸卷,只淡然应道:“辛苦了,去休息罢。”
说罢人就朝院外走去,只见她一路来到院中的石桌前才坐了下来,仔细翻阅起纸卷。
而她方才那一句辛苦,却是听得老妇人十分受宠若惊……
一直听闻主子是个冷面的,但今日一见却觉冷面却非冷心呢……
花溪草此时一身素色长衫,墨发高高束起,整个人单是坐在那里,便觉气场十足。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肃然之气。
老妇人站了片刻,见花溪草并未有要询问之色,便也识相退去,只留她一人独坐院中。
足足三炷香的功夫,花溪草终是将这纸卷上所列内容细致看完。
通过上面几处时间点的推断,花溪草不难猜出这巨蟒入都的时间……只是符合这个时机的,却唯有那么几路人马……难道?
花溪草甚至有些不敢想象,若是一切真的如同她所猜测的那般……那他的实力该是有多么的惊人……
这个苏慕九若是友,自然最好,可万一是敌……
“主子,喜鸢有消息了。”
老妇人去而复还只满面喜色的禀道。
“哦?人在哪里?”经历昨日苍蓝山一事,花溪草若说不担忧她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变故太多,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
此时听闻有了消息,她心下也是欣喜异常。
“刚被带去了县衙。”
“县衙?”
“是,苍蓝县县衙的捕快刚破获了一起拐卖妇女的重案,喜鸢若离亦在其中。现在人已经转交县衙安抚。”
“便让她们到此汇合既是。我此时还有事要办,你们正常用膳,不用等我。”
说话间花溪草就已将手里的纸卷折好收入袖中。人也走出了院门。
“公子,您看着不像本县之人,敢问何时出来此地?”
花溪草失神间,一队捕快走了过来,只当即出言询问道。
花溪草仔细看了看来人的容貌,只扬起一抹好看的笑意。
“是,在下乃是京都的绸缎商,来此只是暂歇而已。不知捕快大哥有何见教?”
“还请公子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提醒公子一句,近来苍蓝山一代野兽频出,偶有如城袭人事件发生。还请公子小心为重。”
“多谢捕快大哥提醒。在下感激不尽。”说话间花溪草竟从袖间掏出一包碎银便递了上去,好一副在商言商的模样。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各位笑纳。”
捕快原本和善的面色突然因为花溪草此举而变得冷落了几分。只见领头捕快当即将花溪草的手推了回去,正色说道:“我们不过例行公事,还请公子不要误会。”
说话间,人便挥手带队离去。只留花溪草一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花溪草颠了颠手中的银两,只露出一抹浅笑。
行走间,花溪草已经来至苍蓝县最大的绸缎庄,只见她刚一进门,便对掌柜说道:“掌柜我是来看今年新到的云锦的。”
花溪草话音刚落,柜台中央站着的中年男子当即就走了出来,只正色打量起花溪草来。
当他见到花溪草手中亮出的苏北王府的家主令牌时,人也当即一愣,只沉声应道:“公子,里面请……”
“即刻将此书交与珣王殿下。”
花溪草将已经晾干的亲笔信装好,直接的递与掌柜手中,只肃然命道。
掌柜接过信件,只当即应道:“是,卑职遵命。”
在这里稍作停留,花溪草便再次启程,准备赶往那片传说中被蛇窝占据的后山林地。只是当她出了县城时,却是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
“顾无忧?”花溪草看着东边树林间闪过的身影,只不确定的念道……
稍作思虑,花溪草便也改路追了过去。此时顾无忧出现在这里一定绝非偶然。只是他到底为何而来?
花溪草一路追随这顾无忧的足迹,只想快些追上他并将近日发生的一切说与他听。
只是花溪草一连赶了数十公里的路,却依旧未见顾无忧踪影。按理来说,她最近的轻功修为大增,不该被落下如此之多才是啊?
就在花溪草停驻之时,只觉身后忽然一记凌厉掌风扫过,若不是她反映机敏,怕是这一掌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
“为何跟踪我?”顾无忧冷冽的声线根本不似往日那般,听的花溪草也是心神微有一顿。
只是稍作反应,花溪草便想起,此时自己乃是一身男装打扮,也难怪顾无忧下此狠手。
“顾无忧,是我。”
花溪草恢复原本声音只对顾无忧说道。
顾无忧的目光稍有停驻,便瞬间被满身杀气取代。只见他根本不听花溪草多言,便瞬间就是一掌。
花溪草感受到顾无忧的满身杀气,只觉事有蹊跷。只能一面小心防范,一面急声问道:“顾无忧,你疯了吗?”
“疯了?我看疯了的是你!”
顾无忧运足全身气力,只掌掌都打向花溪草的利害之处,大有将她碎尸万段之意。整个人都仿若被一团仇恨之气所笼罩,面色也冷的吓人。
花溪草根本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只能不断退避……
“顾无忧,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花溪草不可思议的看着疯狂攻击自己的顾无忧,只再次犹疑问道。
只见顾无忧冷哼一声,却是手中动作丝毫未减,只听他冷声说道:“怎么还想继续骗我不成?”
花溪草被顾无忧搞的糊里糊涂,但她还是听出了顾无忧的话里有话。
“顾无忧,你把话说清楚。”花溪草退到一处空地,终是站定那里,正色对面前之人说道。
顾无忧见她不再躲避,也当即停下手来,只满脸鄙夷的反问道:“花溪草你何必再跟我装糊涂?”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对我有如此大的成见?”花溪草虽然已经意识到兄长身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还是不能忍受顾无忧这种阴阳怪气的指责。有话说清楚便是。
顾无忧的双眸微眯,看向花溪草的目光中也夹杂了些许探究与迟疑。
过了半响,他才开口试探道:“他为了护你名声,连命都可以豁出来不要,如今他左肩旧疾复发,你却连药都不肯给他?”
顾无忧话音刚落的瞬间,花溪草只觉整颗心都跟着紧缩起来,只是她刚想开口,却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
左肩旧疾?兄长身边有军医相随,而且她所制成的药早已给他送去,何来不给之说?
怀着满心的质疑,花溪草的目色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这是顾无忧的试探还是他根本就不是顾无忧?
两个人此时皆是狐疑的凝视着对方,不肯错过一丝神色细节的变换……
“他可是沾了寒凉之物?误食了川穹花?”花溪草终是不答反问道。
顾无忧听闻花溪草此言,只当即面色凝重的问道:“花溪草,真的是你?”
花溪草所言的川穹花实则是他们曾经约定的暗号,那东西本名,无琼,根大叶粗,与川穹相似,但却是极为霸道的毒药,产自西域,中原少见。花溪草也是少时在药王谷中偶然识得,回来后曾与顾无忧说过。
顾无忧此时的神色才得以缓和几分。只见他面色微垂,人也终是收起满身的杀气,只略有放松的走了过来。
“顾无忧,京都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含章君被人刺杀,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花溪草不可置信的听着顾无忧所言,只焦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色问道:“怎么会这样?”
凭借兄长的武功,普天之下能够近他身的便不会有几个,更何况是能将他伤的如此之重的……
顾无忧神色复杂的望了花溪草一眼,只沉声说道:“前夜他收到你要独往苍蓝山的消息,便亲自去府中找你,至于在掌史府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无从得之。侍卫将他送回府中之时,便只见他心口插了一把匕首,正中心窝。人也没了脉搏,只剩一丝微弱气息护体……”
花溪草惊慌失措的听着顾无忧所言,只满目阴沉的回想着失踪案的前前后后。过了半响她才缓缓开口问道:“兄长前日何时来的蓝府?”
“未及子时。”
“未及子时?”怎么可能……花溪草她出府时都已经子时三刻,如此时间怎会错开?
顾无忧见花溪草重复此言,自然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只当即追问道:“可是时间上出了问题?”
“我当夜子时三刻才出蓝府,按理根本不会与他错开……”
顾无忧听闻花溪草此言,只觉一切事情都太过蹊跷。当花溪草原原本本将近几日发生之事全都说明,顾无忧眸底的阴鹜之色也是更甚。
“那巨蟒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石洞中。”
“不好……快走!”顾无忧只突然想起什么,便冷斥一声,当即与花溪草朝那石洞奔去。
一路上二人神色皆是沉重,花溪草除了对兄长的伤势十分忧虑,亦对近日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无力。
这种被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只令花溪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就是这里。”
花溪草与顾无忧来到之前的石洞,只沉声说道。
只是此时这里只剩一潭寒水,更本没了那巨蟒与苏慕九的身影。
花溪草看着顾无忧急切的神色,只不安问道:“那巨蟒已被我催眠,想来应该不会伤及无辜。”
“不是巨蟒,是苏慕九。”顾无忧道。
“苏慕九?”花溪草说话间,眸色已经异常冰冷。
“含章君近来追查人口离奇失踪之案,便是查到了这个苏慕九的头上,只不过他行踪神秘,武功诡谲,至今尚未查出底细……”
此时的她就只想当即返回都城,去到兄长的身边,亲眼看看他到底伤势如何……
顾无忧扫了一眼花溪草的这身打扮,只冷静说道:“苏慕九那里我来想办法,你还是先回掌史府去罢。不过要小心千万不能暴露了身份,此时整个都城中都再传你是个妖女之事,此番含章君受伤的消息也都还在封锁之中。一切待我寻回巨蟒再做打算。”
“嗯。”花溪草应了一声,便准备启程赶往都城,只是她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问顾无忧为何会到苍蓝县来。
“顾无忧,你今日究竟为何而来?”
顾无忧看了花溪草一眼,只没有好气的回道:“还不是为了来寻你回去。谁想你竟在半路就冒了出来,还是这么一副尊容打扮。真是让我想不怀疑都难。”
花溪草听罢顾无忧所言,只无奈叹息一声,便与他说道:“苍蓝山这边就交给你了。”说罢,人便先一步离开再次沿着来时之路返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当她在来到栈桥之时,那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一切十分平常。
花溪草一边赶路,一边捋顺着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觉疑点重重……
苏慕九,这个一直在暗中帮扶她走到今日的神秘男子,到底是敌是友?
兄长被人刺杀,又与他到底有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