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在给人惊喜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没经验也就算了,还深受当代霸道总裁文荼毒,提起惊喜满脑子都是烛光晚餐以及豪华游轮上觥筹交错的上流世界舞会。
既不切实际又土得要命。
所以她绞尽脑汁的想了许久,终于不要脸的决定抄袭原著作者的创意——“你确定我们在这里设陷阱真的能行?”
许言轻打量着眼前这座破败的寺庙,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
“当然!”被质疑的系统不服气的操着一口机械音道:“书里说了,束缘这种生物以寺庙里香烛燃尽后所形成的香灰为食,但又极惧人类生气,所以通常出现在香火一般的庙宇之中……这所寺院因为被火烧过,人类气息少得可怜,所以你在这里烧香,待香烛燃尽之后,一定可以吸引束缘从暗处出来。”
束缘是《屠龙》中少见的、非暴力型、妖怪。外观和狐狸相似,但耳朵没有狐狸那么尖,是圆形的;尾巴又长又厚,从背后看过去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尾巴成的精……杀伤力则和普通的狐狸幼崽差不多——通俗来讲,就是没有杀伤力——唯一的作用是造梦、和结缘。
原著中穆安和姚玉儿的感情发展靠的便是束缘——适时穆安身中剧毒,如若不能在三天内找到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姚玉儿痛苦之余坚决要和他同生共死,于是千辛万苦寻来了束缘,将两人的命紧紧绑在了一起。
“别说那些废话!”姚玉儿对穆安震怒的表情视而不见,自顾自做完这一切后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看向穆安:“我说了,你敢死,我就能不活!”
而许言轻……
她十分不要脸的抄袭了姚玉儿的创意,只不过不同的是,姚玉儿想把自己的命和穆安绑在一起,许言轻却想帮沈钺造一场梦。
早在任务开始之前许言轻就说过,沈钺一生最大的悲剧就在于他永远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所以重生后的沈钺对他所面对的一切都抱有不信任的态度——他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和从前一样跟在穆安他们身边,说白了其实就是一场变相的监视。
所以许言轻想为他造一场梦,梦里龙族未被灭族,他可以尽情变回龙的模样而不必担心被人厌恶。
她心里也清楚这样的梦境其实并不现实,甚至沈钺想要的美梦和这个也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只是想借这个梦境跟沈钺坦白——告诉他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知道世人对他多有偏见,但是没关系,她把自己拆开了捏散了给他看,连带着每一寸肌肤里的每一厘秘密。
她想给沈钺他前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全心全意的信任。
许言轻觉得沈钺或多或少应该能猜到自己的身份,既然他不肯来问,那么由她主动告诉对方差别也不大。
到底是借鉴了他人创意,也怕影响后续剧情发展,许言轻不敢跟姚玉儿全盘托出,只含含糊糊的叫她帮了自己另外一些小忙。
话说回来,许言轻从系统那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虽然心里仍旧半信半疑,但还是点点头应了。
“……行吧。”她迟疑道,先对着庙里的佛像拜了一拜,这才听从系统的指示将香插/进了鼎炉中。然后飞快的跳进旁边的草丛,鬼鬼祟祟的探出一颗脑袋往屋里看。
先前他们从石壁妖那里救回来的孩子,当天便被送回了各自家中,许言轻因为要照顾昏迷的沈钺,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只在后来和穆安几人聊天时听他们隐约聊起过这件事,说城里的居民自从知道自己怪错对象之后,商量过要重新修缮这座寺院,但不晓得是什么原因,无论前一天工人们将佛像恢复到了何种程度,第二天那佛像总会变回原样。
一开始工人们还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次数多了才意识到这是佛像自己不愿意被修复。
据闻此事还在城里引起过一阵不小的骚乱,后来还是镇上最有声望的老者来看了两眼,出来后什么都没说,好半晌才摆了摆手冲等在外面的人群道:“走吧……”
他语调缓慢,苍老的声线中满是无奈。
人群面面相觑,几经商讨,还是决定另寻一块儿风水宝地将这寺院重新盖起来,听说新落成的庙宇香火还十分旺盛。
而眼下许言轻蹲在火烧过后的残址外,秋风一阵一阵的从她身旁吹过。莫名生出一丝萧瑟来。
她蹲了半个时辰,直蹲的脚都麻了也没等到束缘。
“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许言轻拖长了尾音,对系统的质疑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正揉着自己抽筋小腿要从草丛里站起来,脸色却蓦然一变,反应迅速的又蹲了回去。
“有人!”她低声道。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地的同时,一道身影踩着满地的落叶踏了近来。
许言轻把身子藏在草丛后,看见来人是一个年轻男人,样貌生得倒是不错,就是浑身气质怪怪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邪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许言轻默默在心里下了结论!她在心里悄声问系统:“这是谁啊?”
系统也不知道:“未检测到与原著身份相符的人物角色。”
“……又是原著里没有的角色?”许言轻头都大了:“一个面具男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怎么又来一个……他在干嘛?”
许言轻视线几乎黏在了那人身上,见他进门后先是四处查探了一番,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东西还是在确定这里确实没有外人,然后将右手举到空中打了一个响指。
四周一片寂静。
许言轻耐心等了一会儿,却没见到任何变化,正疑心这男人是不是神经病,就听见前门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下意识把视线投过去,只一眼就吓得立马抬手捂住了嘴。
只见一具被烧的焦黑的尸体正一步一步的朝院内走过来——它走得很慢,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每走一步地上就落下一点黑灰,没一会儿地面上便留下了一条长长的黑色的足迹。
那尸体一路走到男人跟前才停下来,然后乖巧的站定不动,某一刻看起来甚至就像是一只家养的宠物,在主人面前收起了所有的獠牙。
但它分明是一具看一眼就让人心生寒意的尸体。
许言轻脊背发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尸体和它身旁的男人,冷不丁却见那具尸体的头突然朝自己这边扭了过来,一张被烧的扭曲的脸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许言轻差点从原地跳起来,要不是两只手一直牢牢的捂着自己的嘴,只怕刚刚就会尖叫出声,然而不等她缓过神,那颗脑袋自己晃了两下,竟然从脖子上又掉了下来,然后“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又朝着她的方向慢慢悠悠的滚了过来。
“操!”
许言轻终于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着急忙慌的在心里询问系统有没有隐身之类的技能,或者打个地道让她当场顺着钻回沈钺旁边也是好的!
结果被系统十分高贵冷艳的拒绝了:“你怂什么?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的我了,别说这么一具尸体,就是再多三百来具你也不用怕!”
“你选择性眼瞎吗?那儿还站着那么个大活人你看不见吗?”许言轻几乎要骂出声,把手探进怀里摸了半晌,确定林夭给的符纸和沈钺给的香炉都好好的被自己揣在身上才稍稍松了口气,心想就算到时候系统不顶用,这两样东西应该也能让她活着跑回去。
被嫌弃的系统:“……”
好在那颗扭曲的脑袋并没能如愿滚到许言轻跟前——大约离许言轻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一只脚突然挡住了它的去路。
男人几步跨上前,背影离许言轻几乎只有一步之遥,然后他弯下身去,用手帕垫在手上捡起了地上那颗脑袋——“啧啧啧啧,”男人语调拖得又臭又长,说话的语气就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怎么又乱跑……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挨打的。”
最后一句话顺着风声被吹进耳朵,几乎让许言轻错以为这句话是说给她听得……不过事实证明她应该是多心了,因为男人说完这句话后便自顾自的拾起那颗脑袋又走了回去,随即不怎么走心的把头又给安到了脖子上。
是真的不走心,甚至都给安反了,导致许言轻一抬眼就能撞上那张形容可怖的脸,恶心得脸色都变了。
这人……许言轻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想,能不能对逝者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
很显然男人没有她这样的思想觉悟,他又大致扫了一眼四周,视线堪堪从许言轻藏身的那堆草丛掠过,然后又是一声响指过后,那尸体便“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堪称训练有素。
许言轻稍稍在心里跑了会儿题,对男人的驯尸水准十分有感慨,同时又提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建议:如果那具尸体倒下时脸没有又是正对着她的方向就更好了!
男人似乎也对自己的驯尸水平犹为满意,驻足欣赏了好半晌自己的杰作之后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走路的步子总是不急不缓的,许言轻看得都急了,他才刚刚走出半米的距离,走着走着还要突兀地停一下,摸摸自己的头发拍拍自己的衣摆,一脸的瞎讲究。
许言轻恨不得像小时候作文里写得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冲上去帮他走出这间寺庙!
但她忍住了,不仅忍住了自己做好人好事的冲动,还在亲眼看着那男人离开这个院子后忍住了自己飞奔回去找沈钺的冲动,又生生在原地蹲了半个小时后才拖着自己犹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从草丛里爬出来。
根据她多年看小说的经验,男人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角色在干完抛尸这类事后,一定会在出口等上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要等——所以她特地忍着恐惧跟一具尸体独处了这么久,直到确定男人已经走远了才出来,谁想她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就有一道声音划破了空气:“我真是太伤心了……”
许言轻浑身一僵,身体像被定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
“原来比起我,你更喜欢和那具尸体花前月下。”
男人恶劣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许言轻神色僵硬的抬起头去,正看见之前那男人就坐在屋檐上,这会儿正翘着二郎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环胸的低头看她,见她看过来了,还乐呵呵的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许言轻:“……”
她几乎转瞬就想起了那颗不管什么时候总是面朝自己的脑袋。
她以为是巧合,现下看来,男人根本就是故意的!还有那颗脑袋好端端突然掉下来、又奔着自己滚来的动作。
她悄悄捏紧了两分钟前特意从怀里转移到袖口的符纸和香炉,稍微有了点底气,然后往后退了两步重新退回院内,尽量挺直后背道:“你是谁?”
“啊?”男人恍然大悟的拍了下脑门,做作道:“原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吗?真是太失礼了!”
他从房顶上跳下来,冲许言轻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小生姓徐,名京墨,姑娘如果愿意,可以叫我的字,儒一。”
许言轻不愿意。
不仅不愿意还想这辈子都离他远远的。
她甚至觉得这人比之前见过的那个面具男还要讨厌,所以她在心里给这人重新起了一个小字——变态。
变态不知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但看表情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不过他也不介意,甚至饶有兴致的冲她笑了一声,语出惊人道:“你就是许言轻?”
许言轻:“???”
这个变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原来我在这个世界里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完全没料到会从这个变态嘴里听到自己名字的许言轻愣了两秒,身子下意识绷直了,然后想也不想的否认道:“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她不敢问变态是怎么知道她的,找她又有什么事,只抬高了声音否认,不想变态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听她这么说还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道:“那你跟许言轻长得还挺像的。”
纸面上赫然是许言轻的画像。
“不过仔细看还是有点区别的,”徐变态又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把纸塞回了怀里,转而掏出了另外一样东西道:“既然你不是,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他冲许言轻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虚伪道:“可惜了。”
许言轻:“……”
“操!”她终于没忍住骂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