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王帅早早起来,等了半天红线没来,就跑到寨子里去看,却看到土木和几十个族人整装待发的样子。红线在一边缠着她父亲,不知道在干什么。
“阿爸,我也要和哥哥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大地方。”红线长这么大,还真的没离开过这里。
“哥哥是去做正事的,又不是去玩,等下个月我们过年的时候,你大哥从大和城回来,让他带着你到处去玩吧。”头人对这个女儿感到无奈,打又舍不得,说又说不听。
“你一个女孩子跟着我们去干什么?”土木因为前些天猎杀了一头豹子,成了部落的英雄,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显得有些兴奋。
他们要赶着部落这次养成的马匹去建昌府交给官府,换回自己部落过冬的粮食和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这次要赶三百匹马,这可是他们一年的辛劳换来的,这些马可就是南诏国的军马,战马。要是中途出什么岔子,那他和他这个部落受到的惩罚肯定是最残酷的。
因为部落还有一批一千匹要在明年上半年交给国家,这次三百匹也不算多,就让土木去历练历练。所以,头人这次就没有亲自去。反正就在自己的国家里面,自己国家的人也没人敢打这些马的主意,那些吐蕃人可能会在半路劫道,但自己的行进路线都是随意的,而且道路也不算远,最慢三天也就能赶到了。
头人不想让女儿去的原因也在于此,丢失一些马匹最多自己受到国家的责骂,然后可以用别的牲口抵充。而自己女儿要有个什么散失,那可就不好给她死去的母亲交代了。
所以,不管女儿怎么软磨硬泡,他就是不答应,现在他知道它们国家已经和吐蕃结下了梁子,如果半途被吐蕃的人发现,那人家绝不会讲情面的。为了护送这三百匹马,他把族内能战斗的男子分了三停中的一停,四十人。他们都是最勇敢的战士。
“我儿,你们这次去,如果中途真的碰到了吐蕃人,记住不可硬战,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保存实力最重要。我不想为了这几百匹马,让你们的亲人失去儿子,丈夫和父亲。”
“阿爸,我记得了。我们四十位最勇敢的战士,只要敌人少于一百,我们都能毫不留情的把他们消灭,如果他们多于一百,那我就把这些马送给他们好了。”
“这样最好。吐蕃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你们一路要小心。如果碰到敌人,记得派人回来报信或者去建昌府报信。”
“阿爸,我要去嘛,我要去,我也是战士,我不比哥哥弱。我也能杀吐蕃人。”红线还是不死心。
“红线,你们这是做什么,要出去打仗吗?”王帅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就只能问红线。
“王帅,哥哥他们要去建昌府,阿爸不要我去。我想带你去建昌府看看能不能找人解开你的镣铐。”红线对王帅说出了自己的根本目的,对她父亲却不是这样说的。
红线也不知道为什么,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发觉自己对王帅似乎根本不想隐瞒什么,有什么都对他说,管是自己高兴的,不高兴的事情,她还真的把王帅当成了自己的发泄的沙袋。那个沙袋王帅和红线一起做成后吊在寨子后面的一棵大树的杈上面,时不时,红线都拉着他去打上几拳。
“是吗,你这么相信我,就这么几天就认为我应该解开镣铐了吗?”其实,前几天,王帅央求过红线找来部落的铁匠,但铁匠表示无可奈何。这个铁匠其实都谈不上铁匠,只会最简单的捶打和打磨,平时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把部落里的武器和各种铁器钝的,锈的,给磨锋利,磨光。面对这样的镣铐,他肯定无可奈何。
“我认为你不是坏人,我相信你,我看你一天戴着这个脚镣也太不方便了,你教我认识了这么多字,我还不能帮你一个小小的忙吗?”红线不看王帅,转过头又去纠缠她父亲。
沙马头人看看红线,又看看王帅,“你是不是要带着他去?”头人若有所悟地问红线。
不知怎的,红线仿佛被看穿心事的小女孩一样,都不敢正视她父亲的眼睛,但嘴巴里却不得不‘嗯’了一声,她从来都没有对父亲撒过谎。
头人又看看王帅的脚镣,“你是不是想带他去建昌府找人解开他的镣铐,难道你想恢复他的自由之身?他现在可是你的奴隶,要是没有了脚镣,你不怕他跑掉,你知道,汉人都很狡猾的。”
“我相信他,阿爸,他是个好人,这些天,他一心一意教我认字,我想我们已经成了好朋友了,他不会骗我的。”红线不经意地瞄了一眼王帅,发现王帅正看着自己,赶紧低下头,不敢看王帅,也不敢看父亲。
“妹妹,你看他戴着脚镣,又不能骑马,怎么跟我们一路嘛,万一碰上吐蕃人,他又不能打仗,跑又跑不快。”土木也看了看王帅,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做。
“阿爸,我还想让他带着我去中土呢,如果现在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以后我又能怎么信任他呢。再说,他教我认字,我给他解开脚镣,这是一报还一报,是我对他的感谢。不管他是不是值得信任,我都应该这样做。”
“好吧,你带他去吧。”头人想了想,终于答应了红线的要求,红线高兴地跳起来。
“阿爸,你怎么能答应她,这路上本来就凶险,我还要分心照顾她。”土木急道。
“谁要你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而且……”红线看看王帅,“我也会照顾好他的,你只管带着你的人把马匹照看好就行了。”
红线转过来,对王帅说,“阿爸已经答应我和你一起去建昌府了,建昌府很大的,肯定能找到人帮你解开镣铐。”
“真的吗,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该死的东西了,你不知道,整天戴着这个,想死的心都有了。”王帅激动得想抱着这个小姑娘亲一口,虽然解开这个镣铐并不意味着自己就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但好歹自己也是个教书先生,要教的是太子,自己就会成为太傅一级的人物了。从古至今,你看到过戴着镣铐的教书先生吗?除了某一个时间段。
“主人,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不会逃走的,我一定让你和你父亲甘心情愿地放我离开。”王帅仅有的自尊心让他知道做个叛逃的奴隶比做奴隶更可耻。虽然自己不是主动的当了这个奴隶,但战场了吃了败仗,被俘了,那就无话可说。这个耻辱只能靠自己去洗刷。
“你走了是不是一点都不会留恋这里?”红线看他回答得这么坚决,内心的那种失落的情绪感染了她的思绪,于是,问了这样一个是个人都会肯定回答的问题。
王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作为一个奴隶,对自己饱受欺凌的地方还会有什么样的留恋呢,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但看她那种有些渴望的眼神,王帅又不好说得那么绝情,于是只好回答,“当然,对你这个小主人,我还是会有些留恋的,毕竟你是我的学生,而且是是这么一个聪明的好学生,不过,我走了,你不是也会跟我一起走吗,你不是说还要到内地去看看的吗。”
红线想想也是这样的,对他的这个回答也就不再感到不满意了。
“主人,现在说这事还为时过早了,我们这一路去会不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比如打劫的?”王帅看这一群人表情都比较庄重肃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样的危险。
“有可能会遇上吐蕃人,你知道的,上次,我们就是把你从吐蕃那边抢过来的,我们过往现在虽然还没有和吐蕃彻底闹翻,但是边境上时不时来一些小摩擦是难免的。虽然上次的事情不可能有人知道是我们干的,但是如果吐蕃人知道我们送马的消息,肯定会派人来抢的。好在,我们在路上的时间不多,快一点的话,第三天早上就能到了。”
王帅想想这个还真是个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最难的不是遇到吐蕃人,而是对吐蕃人来不来,来多少,心里没有准备,这就让人头疼,因为不能对此设计好一些可能的应对措施。
“我们去多少人,送多少马?”王帅也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问一下心里有底,也好过无端揣测。
“四十人,三百匹马。你有什么办法吗,你以前是当兵的,照你这个样子,甚至应该是个将军,战场上的事,你应该比我们这些牧民更懂得一些吧。”红线突然觉得,他的身份应该能给自己队伍一些必要的帮助才是。
“呵呵,不瞒你说,我对我自己是不是当兵的也持怀疑态度,说得难听点,我对我的过去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你忘了,那天你刚见到我,我问你的问题。”王帅可根本没法解释,自己是穿越来的,对自己这副身体所承载的记忆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红线当然还记得那天,那天他老是在问自己问题,这是在哪儿,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等等。好像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但他这些天又没有表现出一点记不起从前的那种痛苦,她弄不明白了。
王帅见她似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陷入了沉思,就打断她,“主人,别想这些了,我们走吧,遇到情况再想办法,正如你所说,这段路也不远,而且吐蕃并不知道我们今天要运马去不是吗,我想,我们应该不会遇上吐蕃人才对。实在不行,我们消极一点,把马送人家就是了,只要有人,一切都会有的。”
“嗯,我们走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的几个人已经走到了院子外面,草地上三百匹强壮的骏马发出洪亮的嘶鸣,等在那儿。四十名部落战士也骑在马上,威风凛凛,每人三个箭壶,将近六十只箭,一人一把马刀。都装备了部落最好的武器。这些人可都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那么,只要敌人少于两百,那就有来无回了。当然,这是最好的状态,没有人敢保证自己箭无虚发。
四十名战士一字排开,土木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身边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久经战场,头人知道自己儿子是第一次单独带队执行任务,为了以防万一,就派了部落里最骁勇善战,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吉木做为副手,为土木掠阵。
这个时候头人正在给这些人做行前动员。
“你们都是我部族最勇敢的战士,都是能以一敌十的英雄,如果路上真的碰到吐蕃人,我希望你们不要灭了我们部落的雄风。我在这里杀好牛羊等着你们回来。来,干。”头人端起一碗马奶酒,以他们部族特有的方式完成了战士出征的仪式。
每个人都喝干了自己碗里的酒,不过没有一下子把碗砸地上,毕竟这些陶制的碗需要他们用牛羊去换。奴隶们接过战士手里的碗,大家一拉缰绳,战马前踢高扬,土木马鞭一挥,箭一般冲了出去。
大家赶着马浩浩荡荡地朝谷口奔去。
王帅才看到红线牵来一匹不大的母马。
“主人,我们倒是争取来了去建昌府的机会,可是要怎么去呢,我又没法骑马。这里又没有车。”王帅脚上有镣铐,根本没办法分开来骑在马上,而且,即便没有镣铐,王帅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骑马。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我带着你去。”红线看王帅一脸惊异的表情,呵呵笑道。
“你是说,你带我,咱们共乘一匹马?”王帅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有问题吗?”
“我没骑过马,而且我不能跨在马背上。”王帅忘了教这个马背上长大的少女,中原女子是不能骑马的,如果非要骑马,也不能两条腿分开跨在马背上,如果被人看见女子这样骑马,就会被认为是放荡,*贱。女子要骑马,必须把两条腿放在马背的一边,要是这样也能骑马,那中原女子能骑马的肯定就是最优秀的骑士。
“你就坐在我后面就是了,放心,以我的骑术,要把你掉下去,我这辈子就不骑马了。”红线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让王帅也受到了感染,反正自己奴隶一个,怕什么。
幸好,这些马已经有马鞍和马镫了,这个东西在唐朝早就已经普及了起来,所以,这些这么原始的部落也都具备了这些东西。红线一条腿踏在马镫上,轻轻一用力,另一条腿就轻松地翻到了马背的对面,坐了下来,等着王帅。
王帅找来一个凳子,权作上马石,站在上面,用力扶着马背,噌的一下,翻上马背,侧坐在上面。上面乘了两个人,这匹马看起来似乎混不在意。可能是因为红线比较小,而王帅比较瘦的缘故,两个人加在一起并不比一个大汉重多少。
红线看王帅似乎坐好了,一提马缰,马嘶叫一声,撒开马蹄,奔了出去。王帅看这马一动,差点摔下来,幸好红线是骑马的好手,也就刚启动的那一下有点晃动,然后简直可以用‘如履平地’来形容了,如果光看上半截,简直没人看得出来她们是骑在马上。
很快,他们就奔出了谷口,追上了前面的队伍。头人在后面远远地张望,面上是开心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点担忧。年轻人,就该让他们自己独当一面地去历练,但愿他们不要遇上吐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