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子布数家珍
再说那老王爷怎么这么急着就要请来众人?摊开了摆在桌面上的会是什么事呢?不是要先与几位老将合议合议吗?王妃还与自已打牌定计,难道说事情有差?妩儿是一头雾水,难解机关。
原来呀,那魏延真不愧是比滑的还滑。表面上,他对孟达的话毫不在乎,还将孟达损了一顿。实则,他早盯着王爷左右的风吹草动。军中传言那梅武便是关王爷的嫡亲,他怎会置若罔闻,早作了打算。又听得派在张召跟前的眼线报得张召与法正的一番理论,魏延便急急赶至王爷寝帐,千说万说,他是非要守在关羽榻前,一为关心,二为一桩大事。王妃动他不得,虽是怒火中烧,无奈只得作陪。王爷本就已经恢复了些,朦朦胧胧也听明白了些,气得他在帘帐内浑身栗抖,体如筛糠,真是忍无可忍,却又无计可施,还须再忍。关羽明知那魏延是趁火打去劫,来逼迫自己交付兵权的,不过自己只需装得可怜,拖延些时辰,与众人商议过,再作道理。再者说来,那魏延要的是兵权,并无反意,帅印交于他,也不是太要命的事,只是魏延行事忒意欺人了。谁会想着关羽到老来竟也有这般光景,辜负了他一世的骄傲。看来人老了,性情真得是大变。谁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若往长久远地看,一个人的性情在少时,成时和暮时还是相去不少的。
关羽轻轻弹嗽了一声,王妃赶忙奔到床前,“王爷,你好些吗?”,声音带着呜咽,几个字都像是哭出来的。魏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惊架,只立在外间向内张望。只听王爷长出一口气,“哎,”,王妃忙将半汤匙水送到王爷嘴边。咽下几口水,嗓子润了润。王爷对夫人轻声道:“不必哭了,方才是谁同你讲话?”。“哦”,王妃擦擦眼泪,道:“王爷,文长将军一直守着你,方才妾身正是同他讲话”。“哦,文长”。魏延以为着王爷能马上问他来意,不想关羽又合上双睛,要睡去了。
魏延急得直搓手,他壮壮胆子,轻轻叫了一声,“王爷”,王妃赶忙冲他摆摆手,却听王爷说话,依稀可辨:“文长,进来讲话”。魏延应着,轻手轻脚走进幔帐之内,垂首侍立,缓缓问道:“王爷虎体可安否?”。关羽先是点点头,再又摇摇头,少气无力地迸出几个字,“我要休息些时日了,明日要与尔等议事,”,魏延迫不急待地追问道:“不知王爷欲将统兵之重任托付于何人?”。关羽道:“明日再议吧”。
一听这话,魏延心里就急了,看来这大元帅之位笃定是他人的了。老王爷定是与我耍心眼,便是帅印付于我,也定会有个上眼皮看着我,好不爽快人也。若我不趁此时机拿走帅印,明天就被动了。我即是重兵在握,也难奈众人何?除非一件,起下不臣之心。可我魏延虽是抢阳好胜,却是个堂堂汉臣。与汉室江山立下险功,将来是要在那凌烟阁上标名的。怎可老来作下糊涂事,留下个背主反叛的骂名。想到此,魏延跪倒在王爷病榻前,道:“老王爷,我魏延追随主上和两家王爷多年,鞍马劳顿,绝不敢有半点微辞。对汉刘社稷的一颗心,天日可鉴。王家虎体有恙,为臣的愿替王爷和主上去扫平贼冠,荡涤污霾于华夏,一统山河于汉刘。请王爷把帅印付于我魏延吧”。
一旁的王妃听着着急,但碍于是军事,她不好插嘴,使劲地看着王爷,生怕允了。王爷点点头,王妃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怒出来了,王轻声讲:“纵有此意,也需与军师将领们合议”。魏延真真是有些焦躁了,跪爬半步,手扶着床,言道:“王爷,事在紧急呀,何不当下就请了众人过来,定下之后,王爷也可不必挂心了”。夫人闻此言是冲冲大怒,“文长将军,你逼得忒甚了吧,王爷现有要休息了”。关羽冲夫人道:“你不必多言,”。然后命夫人替他传令召来军师将领们。王妃无奈,只得从命。才有方才妩儿与刘封,连同着三位军师和各家将领被传至王爷的寝帐。
妩儿与刘封进来时,见张苞,夏侯渊,童忱,廖化,还有那魏延已在。怕惊着王爷,抱抱拳,都不言语。
少时,全都到齐了。王妃扶着王爷侧着身子靠在被枕上,众人在幔帐外侍立。王爷比先前有了些气力,不过声音依旧比较地微弱。外边的人都屏气凝神,好似一个大喘气都能把王爷的话给吹跑了。只听关羽先是匀匀地喘了几口气,开始讲话:“众家军师,将军们,关羽,唉,本当升起帅帐,无奈我身体虚弱,只得在寝帐议事。黑夜之间,请来大家,只为一桩大事。想来尔等也猜到七八分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怎奈我身有大恙,不得已要临阵换帅,找出一位暂代我之人。各位俱是朝廷的股肱之臣,军中的栋梁,大家说说哪一位堪当此任呀?”。几句话说得很轻很慢,可是却份量重得很,像是沉沉地敲在人们的心上。
外面沉寂了片刻,都看着别人怎么说。突然,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张召与魏延二人。王妃抢先答道:“子布老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这时那张召子布老先生向前一步对帐内轻声道:“王爷,张召认为有一事要先对大家言明”。关羽道:“讲”,张召清清嗓子,回头看看其他人,提高了声音道:“王爷,各位将军,恕老朽老无礼。有一件事我是不得不提呀。老朽有一故友,名唤梅九公”,此言一出,旁的人且不说,惊坏了王爷,王妃和梅童两位小将军。张召也顿了顿,接着说:“我那老朋友膝下只有一个外孙女,唤作梅妩儿”。众人听得入神,却被魏延打断,“军师,王爷有病在身,召我等来议军事,不劳你讲上个不相干的故事”。
张召驳道:“文长将军怎知不相干呢?我既讲给众位听,就必是个有干系的。将军要慢慢听啊”。“哼”,魏延直发恨声。张召道:“我那故友曾对我言道,梅妩儿是他那独女所生养,他那女儿便是老王爷当年的夫人呐”。“啊”,虽是众人早在议论,被张召当众说出,仍叫人诧异,众人纷纷议论。关羽听得张召竟当众说出妩儿的身世,他不得不接过话来,“子布,你与梅九公的交情,我竟不知。但你所言半点不假呀”,王爷还有话要说,却被一口气堵住胸口,王妃忙帮着摸撒前胸捶打后背,边落泪边呼唤着妩儿进来。妩儿此时也是声泪俱下,奔到王爷的床榻前,脆在王爷面前。这一幕本是人之常情,可气坏了一旁的魏延。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演一出戏给众人看,但转念一想,让他们去演,却又能如何?不见得要把这帅位传给一个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