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作轻松地又笑了笑,回道:“说来听听,如果是关于我的隐私,我可以拒绝回答的哦。”
空气不在沉重,笑容也不在尴尬,这么轻松自在的谈话,我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的了,我续问:“我妈到底是那点让你喜欢的,因为凭你的条件应该不会对强势的女人感兴趣啊?”
他没有回答,我心里一沉,是不是问得过了,为了不破坏难得的气氛,我忙打圆场的说:“如果觉得是隐私问题,你可以不回答的。”
他转了转方向盘,说:“不觉得这是隐私问题啊,只是在想怎么回答你而已。其实,你说得对,你妈很强势,的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你妈也有让我很感动的地方,一个女人在远离家人的条件下,来到沿海工作,她其实不是因为这里工资高,而是这里够远,她不想想起以前的曾经,她想忘记,她想从新开始,所以她逃到这个最远的地方独自疗伤。她很坚强,她可以做一个男人做到的事情,因为她说:她想体会一下男人的沉重。我知道她是在回忆,回忆过去,虽然她的表达方式不一样,但我可能看出她的深情和难忘,这点才是我喜欢的。”
我听着顾叔的话,心里像是被捅了一刀,开始在滴血,自我意识里从来都觉得妈不需要任何人,对待爸,也只是女人该找个男人嫁人而已,我一直以为爸和妈之间是没有感情的。顾叔的话让我想起了父亲,我忍着伤口,忍着眼泪,不知主的回道:“所以,你才选择和她结婚?”
他想了一会,说:“我不想让她那么辛苦,我想保护她。”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能想到父亲的任何事情,都会让我不理智,我听着他的话,不假思索的马上回道:“她不需要任何保护。”
顾叔也立马答道:“她的确需要我的保护。”
我压着颤抖的声音反驳道:“她带着我这么一个包袱,你不觉得是累赘吗?”
他笑了笑,说:“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一个包袱,你也不是谁的累赘。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选择和你妈结婚。她也没有觉得小磊是包袱,她嫁给我也没有后悔过啊,你没有看出来,我们一家人很幸福吗?”
我的心还在滴血,因为这么快,妈就已经忘记了爸,忘记了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人,忘记了她身边还有我怎么一个女儿。我倔强的继续反驳道:“原本可以更幸福的。”
他显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但是并没有异样的语气,还是慈和的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不幸的时候,关键在于我们怎么去面对,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能改变,我们只能学着去适应,即便这个适应的过程会让我们很别扭甚至是痛苦,但是我们总要往前走,不是吗?就像你这次落榜,我们都以为你会走不出来,会继续一直痛苦,可你不一样走出来了吗,而且时间上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长。你学会了退而追求其次,不管这个其次是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们必须面对,必须接受,有希望才会更接近梦想。”
我呆呆的看着他,这个人说得每句话让我无法抗拒,伤痛的心开始在愈合,我收起了反叛,稍微平静的问:“可她毕竟还带着一个我,而我,并不是那么好相处。”
他接过我的话语,不假思索地张嘴就说:“可我们处得不是很好吗?依依,从选择你妈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的接受我,但是,我听说你和你过世的父亲所有的一切,相互的感情不能用深来形容,那是血浓的本能。而且你成绩也一直很好,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一个坏孩子,你只是喜欢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让别人因为父亲的事来同情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确定你一样有软肋,讲道理就是接近你最好的方式,而父亲这个词都能让伤心欲绝,不从不奢望能代替你父亲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只是想代替一个父亲的角色来照顾你,让你知道你不再孤单。而现在,你看,我们谈得多融洽,你也没有无故发脾气啊。”
我的伤口彻底愈合了,竟然笑了出来,他是一个有无限魅力的人,那种属于成熟男人的特有魅力,这种魅力让我彻底诚服。
一路上东聊西聊的,不知不觉缩短了路上的距离,越来越多的人群已经告诉我,这里就是火车站了,而我也到达了新人生的终点站。
顾叔和我走下车,正准备拿行李,身后飞奔来一个人影,他使劲骑着脚踏车,满头大汗,一边骑还在一边喊,他应该喊太久的缘故,声音都哑了。等到走进一看,我愣住了,那个人是—夏飞。
他在不远处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车扔到了一旁,快速的跑过来,虽然扭头看了一眼重伤倒地的爱车,却也没顾得上多看。我和顾叔都愕然地望着他,等他到了我们面前,只见他弯着腰,满头大汗,白色的T恤湿透了紧贴在身上,双手撑着膝盖上,埋着头使劲喘着气,帅气的脸扭变了形。
顾叔先问:“夏飞,你这是要干嘛?跑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
他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来回摆动,还在深出浅出地喘着气,不过稍微平静点后,抬头看着我,一直张开大嘴喘气,嗓子估计也干了,见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我们就这样诧异的端详了他半天,好不容易他直起身体,猛吐口气,沙哑着嗓子说:“依依……不用走了,赶紧回去吧,教务处主任要见你。”
我顿时有种被天降馅儿饼砸晕了不知是真是假的感觉,慌错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位很认真宣读信息的信息员,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顾叔忙问:“你说的是真的吗?教务处主任要见依依?怎么说事情有转机了?”
他还在喘气,点着头,说:“是真的,我从学校出来上家里,小磊说你们来了火车站,我就马上赶来告诉你们的,真的不用走了,至少主任没发话之前不用走了。不过,我们要快点,路上已经浪费了时间,我们要快点,好不容主任同意的,不能让人等太久,以为我们态度不端正。”
我被突入起来的好消息冲昏了所有思维,依旧沉浸其中不敢自拔,害怕一晃神回来,耳边听到的就是白日梦,是自己幻想出来的。顾叔高兴的冲着我说,:“依依别愣着了,快点上车,我们马上赶紧回去。”
我依旧处于思想腾空状态,整个人都是飘然的,僵直着身体被顾叔推上了车,夏飞坐在了后面,拿起车上的一瓶水,猛喝起来。
回去的路上有兴奋有忐忑更有再次失望的担忧,这些烦复的情绪让我感觉不到身边任何声音,我沉浸在夏飞刚才的话语里,我是有希望留下了的吗?
突然夏飞大叫一声,我被拉了回来,瞪着如梦初醒后恐慌的眼神,认真听着夏飞接下来的话,顾叔也忙急刹车,问:“怎么了?”
夏飞说:“我的车还在那里,你们先去,我回去骑车。”说着要推门出去。
顾叔松口气,忙兴奋的回道:“不管了,回去顾叔送你一辆新的。”
夏飞高兴的想跳起来,结果头撞在了车顶上,看着他疼痛的样子,我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感觉到了‘陌生人’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