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尔雅,姚冉青竟是恭敬地福了福身子,“冉青给姐姐见礼了!”
“我们尔雅是家中独女,何来这么一个妹妹?”转眼却是范鋆宸回来了,范鋆宸看了姚冉青一眼,径直向尔雅走去,“颂歌,以后除了家里的人,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猫猫狗狗也是有资格进我们余音山庄的吗?”
“王爷!冉青给王爷见礼了!”姚冉青见范鋆宸回来,心下大惊,却又是带着欣喜的,她的琴艺是鋆宸教的,从前只是仰慕,现下太后赐婚,她当然欣喜。
“不必多礼,姚小姐来府,有何贵干吗?”鋆宸语气冷淡,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便扶着尔雅坐下吃饭。
“冉青曾是王爷的学生,知道王爷回府了,还带回家一个美师娘,特来祝贺!”姚冉青身后的丫鬟立刻捧上一个盒子。
“从前我是琴师,待人也都是谦卑有礼的,可是现在我是王爷,不用再屈居他人。本来有客,作为主人确实该好好招待,不过,破我家庭和睦者,恕鋆宸无礼,并不欢迎。”
“范鋆宸!你莫欺人太甚!”姚冉青也不愿再扮贤良淑德,早已换做原来样子。
“姚冉青,从前我不愿教你琴,你可知,便是你欺压下人,毫不体恤百姓所致。如今你来我府中,你以为我不知你存了什么心思吗?”范鋆宸给尔雅夹了一块翡翠豆腐,看向尔雅的目光透着温柔,说出的话却是讽刺的,“随意抛头露面,也是大家闺秀的教养吗?颂歌雅歌,还不送客?”
姚冉青被请出去,嘴里还不忘骂人,“那女人不过是个哑巴,又是不知道从哪座山里出来的村姑,她有什么好的,难道我堂堂尚书千金还比不上她吗?她那张脸长得那么狐媚,肯定是个迷惑人心的狐狸精,范鋆宸你会后悔的!”
“慢着!”范鋆宸放下筷子,却真是生气了。他很少生气,一旁吃饭的小徒弟们立刻吓得不敢吃饭,谁也没见过师父发这么大的火啊,哎,只要是师母的事,师父就不再冷静,这事算是摸准了。
范鋆宸站起身,走到门边,站在姚冉青面前,直直看着她,眼里一片冷冽,“我从来不打女人,可是我不喜欢任何人,说小雅一句坏话,你今天说了这么多,我若是不打你,我会不开心。”说完举手欲打,却被尔雅拦下,他看向尔雅,她浅浅一笑,只是摇头,又对着颂歌和雅歌招了招手,示意他们送姚冉青走。
饭是吃不下了,尔雅安慰弟子们继续吃,却陪着鋆宸进了房间。鋆宸不开心时,便会弹琴,开心时,也会弹琴。尔雅这才发现,他今日没有将墨染琴背在肩上。
进入房间,鋆宸的琴声有些许烦乱,倒没有了平日的安然。
“阿宸,你今天没有带着琴。”尔雅在桌旁坐下,看向鋆宸。琴弦骤断,鋆宸颓然地停下,“小雅,今日之事,对不起。”
“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尔雅不解。
“如果不是我带你出来,你不会受到这样的委屈,而我也没有保护好你。”
“不过是被骂了几句而已,我没有那么娇贵,况且,她说的并没有错。”尔雅将手放入鋆宸手里,“鋆宸,你之前不会生气,从昨晚到今天,你已经生了两次气了,我们可是新婚燕尔啊!”
“我不喜欢任何人,伤害到你。”鋆宸握紧尔雅的手,柔声说。
“可是我不喜欢任何人惹阿宸生气,我喜欢看着鋆宸开怀大笑。”尔雅将手抚上鋆宸紧皱的眉头,“孟子有云,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这个家,是丈夫的意思。古时夫妻曾以家这个字称呼彼此。所以,你就是我的家。你给了我家,还有什么是对不起我的,夫妻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互相体谅,最重要的是,互相信任,所以,不必为外人伤神。”尔雅说道,“现在该回答我,为什么不带上琴了?”
“以后,我身上只会带着你的东西,这样不好吗?”鋆宸打趣道。
“哼,不要逗我,让我猜猜。可是因为,鋆宸在之江湖,变为琴师;在乎朝野,变为宸王?”尔雅看向他,嘴角带笑。
“你既然都知道,是故意的吧?”鋆宸拍了拍尔雅的头,“就知道逗相公。”
“你今日的心情,想来并不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尔雅看鋆宸心情缓和了许多,掐着时机问道。
果然,鋆宸皱了皱眉,深叹一口气,看向尔雅,“现在曲池山庄大发英雄帖,要召开一个武林大会,共同寻找七年前丢失的秘宝。尔雅,我想他们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若是江湖人士与朝廷联手,我们胜算不大。”这才是鋆宸忧心的原因,他收到的英雄帖,上面指明了要让他带着尔雅,虽然他可以找借口推脱,但不在他身边,他不放心;扮作琴童伴随自己左右,也会被有心人士发现。他不怕太后,因为他有先皇遗诏,更掌握着皇家暗卫,他时时做的任务,也是师父为他计划铲除朝中障碍的途径,朝里朝外,都是他的人,他不怕。可是,武林中高手众多,尔雅又是武林争抢的对象,若是两派势力联手,他不能保证。他怪自己身份特殊,否则,也不用担心许多。
尔雅看穿了鋆宸的心思,淡然地笑笑,“阿宸,你以为,我五年前,是如何逃出来的?若我没有十成把握,对抗那股势力,我又怎么会随你出来?阿宸,我就是那人人争抢的秘宝,我身上流着的血,便是那宝贝,普通人,闻到我的血香,便可被我蛊惑;碰到我的鲜血,便会中毒;而喝下我的血,可解百毒。所以,传闻中说,曲池秘宝,可杀人可救人。我爹娘惨死,也是时候清理门户了。我那姐姐和小叔,该是时候为他们当年所做的一切赎罪了。”
“让我为你来吧,我不希望你的手沾上污秽。”鋆宸看着她,语带忧伤。
“阿宸,太妃娘娘,是不是你的母亲?她是不是还在太后手上?”
鋆宸沉默着点了点头,“母妃早已疯癫,活在世上,她怕是痛苦的。”
“阿宸,你小时候,是怎么过来的,那样可怕的皇宫,你吃了很多苦吧?”尔雅心疼道。
“都过去了,我们有了家,还想那痛苦的回忆做什么?”鋆宸揽她入怀,“过几日便是七夕节,我从未带你去过,现下我们都成亲了,你想不想去呢?”
“七夕节?当然,我当然要去,《尔雅》上写,七夕又名乞巧节,是女儿们的节日,那一日”想到了什么,尔雅脸上一红,鋆宸打趣道,“怎么不说了?害羞了?”
“可是那日,人肯定很多,我不喜欢人多。”尔雅想到七夕人潮拥挤,心里有些排斥。
“去吧,哪有七夕节丈夫不带妻子去逛集市的?我还要送你花灯的,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怕。小徒弟们还想送姑娘花灯呢,你要是不去,他们也不会开心,他们现在喜欢你比喜欢我还多。”
尔雅看他笑得那么开心,微眯着眼睛,也点了点头。鋆宸知道,尔雅极开心的时候,有一个小动作,便是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个偷笑的猫咪。
“鋆宸,我们还没有洞房呢!”尔雅脸忽的红了,小声嘟囔。
鋆宸没有料到尔雅忽然提到这个,不由大笑起来,“小雅,你还真是不知羞!”看尔雅脸色更红,却也不逗她了,他正色道,“你背上的伤还未好,再加上,尔雅,你还小啊!”
听到最后一句,尔雅撅着嘴看他,鋆宸不忍再打趣,“尔雅,你身子未好,昨晚的冰水又刺激了你的身子,我虽然用真气护你心肺,可你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着的。”
“可是,我自己懂医术,我的身子早好了。”尔雅嘟囔着。
“好了,乖,我昨晚帮你把过脉,不适合太过剧烈的活动。”说到此,鋆宸面上也是一红,其实,尔雅又怎么知道,鋆宸身上的那把火,早已烧了多年,再经不起挑拨了。
尔雅在鋆宸身边总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可是在徒弟们面前,又是一副端庄的样子,鋆宸也不拆穿她,由着她装哑装淑女。
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茶,这样的生活,其实与当初在山中无异,不过多了些人陪伴,多了些家人,尔雅很享受这种安宁的幸福。七夕节很快便到了,尔雅很是期待,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江湖险恶,她永远记得爹娘将她送出曲池山庄时的说过的话,“娴儿,不要再回到这个家里来了,永远不要,江湖太险恶,如果可以,就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做个小人物,隐居山野,好过一辈子担惊受怕。江湖侠义,抵不过尔虞我诈,所争的,不过是权势,不过是名利。”
尔雅轻轻抚摸着脖颈里戴着的玉观音,玉石冰凉,有宁心静气的功用。鋆宸将山庄的守卫做得很好,她被鋆宸保护得太好。可是美人如玉,易碎,而她除了自己这个筹码,一无所有。鋆宸,若是玉碎了,也是为了保全包裹着她的金子。若是两股势力联手,她宁可违背父母的意愿,也要保他周全。自古帝王多疑,像太后那种坐拥权势的女人,势必不会心慈手软,鋆宸虽无意夺权,但,太后不会给自己留下威胁。鋆宸本一直大隐于江湖,如今却是为了她,不得不重新进入权力倾轧之中,这些道理他都懂,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在意的不过是个她,而她却为了他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