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忌惮万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断不会相信自己会卷入种种的怪事。很轻易的,我把几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奇怪的女子,消失的脸盆,以及夜半的水声。

又是瞬间袭来的寒意,这回竟贴着毛发毫不留情地直往头顶爬去。我站在洗漱间门口,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洗漱台,无声无息地吐纳着诡秘。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与恐惧,斜眼瞟见那个关得紧紧的水龙头,手心不自觉地开始发麻,接着一阵耳鸣,头一回产生了如此大的恐惧和不安。

而也就在今晚,我瞒着他们二人做了个自以为最大胆的决定,当然并未想及有何后果。只是事后稍有后悔,也知道无济于事。

我听说过不少关于奇怪的传说,魑魅魍魉流离人间,亦虚亦实,亦幻亦真。最近发生的倒是让我想起那个洗豆妖的故事。

相传在遥远的东瀛山涧,一寺庙小僧被推落山崖,冤魂化为妖怪,徘徊不散常于溪边搓洗红豆,红豆被磨来磨去化为粉末尽数吞下,路人被其声响吸引,往来溪边却终不得见。

心想难不成自己所遇之事也成了这谣传般荒诞离奇,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理着思绪,静静的似是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了眼镜的鼾声。

大约是4点多的模样,彻夜未眠终是换来头痛难耐。外头仍一片漆黑,寂静的夜里只有旁人均匀的呼吸,偶尔路过的车辆压着路面,带起一阵风声和树叶。虽只是一瞬,但对于一个黑夜里守株待兔的人来说却是如此清晰明朗,我倒吸一口凉气,扯了扯压在身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坐了起来。

我听见隔壁毫无预兆的水声逐渐增大,如同干涸已久,多年之后突然的出水,先是一点点的外流,最后难以压制的瞬间喷涌,又确实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去拧开了半夜的水龙头,任谁也未能预料。

为了防止后一种可能,我临睡前是亲手把洗漱间的门锁上的,虽已早有准备,但不得不说,此时捏着洗漱间钥匙的手已全是汗,冰冷透心凉,算是吓了不轻。待稍微清醒了几分,我把已经提到喉咙眼儿的心脏压了回去,思量着最终是决定奓着胆子出去看个究竟。

此时心里那股怨气比起惊恐是更胜一筹,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恶作剧,若真是什么,此生能够见上一回,也算没有白活。

我活动活动了筋骨,从床尾摸索着拎起一件衣服,深吸一口气准备下床,拉起蚊帐的同时警觉地瞟了一眼四周,就那么一瞬,差点儿没吓得叫出声来。

我确认此刻是无比的清醒,而就在宿舍的一角,万不曾想到黑暗中出现了个类似人一样的长影,就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脖颈的部分僵直地上仰着,直愣愣地注视着我的床的方向。

我听见自己那颗紧张的心跳动得飞快,现在才万般后悔自己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第一反应就迅速地朝床的内侧靠去,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压低呼吸不敢乱动。

盯着这个黑影,忌惮万分。

只见它停滞着没有什么反应,这才赶忙伸手去摸枕头下的电筒。这下倒好,仿佛那东西发觉我已醒着,竟开始慢悠悠地朝我床边移来。

极稳极轻。

见黑影缓缓飘来,我手脚已满是细细的汗珠,加上外头那诡异的水声,脑袋感觉瞬间炸开,喉咙也被堵着发不出声音,只能警觉地蜷缩成一团,恨不得闭眼装死过去。

看着逐渐逼近的黑影,那东西倒是颇熟悉宿舍的格局,轮廓里我本能地分辨出它的手和脚,想着它不可能是什么恐怖的怪物,握紧了手中的电筒,心一横,若它真敢爬上来就给它一下子。

眼看就到床边楼梯口了,那东西却不作停留地绕了个弯,朝离我更近的床下走来。此时我内心无比感激学校的住宿设施。可能是见床太高,又或者它本无意识上来,最终就站在我的床下,没了动静。

难道是我产生的幻觉,我又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

因为视觉原因,床边的扶手遮住了它大半的身躯,我正打算趁机爬过去从上方来个突袭,却隐约瞟见蚊帐的一角早被掀开了个口子。

浑蛋,敢来阴的。

大抵此时已冷静下来,想着横竖不会死得太难看,紧盯着那个被掀开的口子,把手中的“利器”又握紧了一分。找着时机欲狠狠朝那方向拍下,只见一只白净不显粗犷的手伸了出来朝我的方向轻轻摇了摇。

示意我注意什么。

妈的,难不成还要故意迷惑老子。

我警觉地看去,突然一束小小的白光在其手里亮起,庆幸黑暗中没晃瞎了自己的眼睛。

适应半秒后,多半见那手对自己无害,我才又凑近了些,才发现那手中握着的是个手机,而屏幕上俨然生出几个小字,一看那独有的回复方式,终让人哭笑不得地松了口气。

别紧张,是我。

我以前就觉得苏柏活在这个世上是个祸害,现在当我吞下一肚子气,惊魂未定地站在他身旁时,只想顺手把这祸害给解决掉来个一了百了,也算为己为民。

他看我脸上表情五味俱全,他的表情也有些忍俊不禁,忙低头按道:“我知道你今夜肯定要一探究竟,反正我也没睡,就当陪你。”他见我毫无反应,又指了指门外,举起手机,示意我出去。

听到那依旧哗哗作响的水声,我才警觉,被他这么一闹差点儿误了正事。

此时外头凉风习习,两排安全通道标记的绿色灯光沿着过道墙壁通往深处,让我想起了那日里不好的回忆。绿荧荧的仿佛圈出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让人又敬又畏。

“想什么呢?”他见我不动,用手机在我眼前挥了挥。

我见他一脸的跃跃欲试,面对这样寂静和诡异丝毫未有惊慌的神色,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天生底子好还是脑残,我示意他噤声,振作了精神,二人小心翼翼的往隔壁摸去。

靠近后才越发觉得那水声格外惊心,被锁在洗漱间里空旷而不断回响,依仗这黑暗的无限未知,不知怎的身躯竟不忍微微发抖,生怕在开门的瞬间真的撞上什么,我承认此刻心里的恐惧远胜过解开谜团的好奇,自己远不比想象中的那么大胆。

那种莫名的压迫感压在自己身上,扼着喉咙喘不过气来,不敢回头,也不敢看多余的地方,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寒冷厉害。

我吞了吞口水,看了身旁这人一眼,把手中冰凉的钥匙递给了他,此刻是无比的庆幸揭示这一切的时候自己不是一人。

那晚对于我和苏柏来说都很漫长,从洗漱间出来后,二人全无睡意,只是站在楼道里刮了很长时间的风,彼此间没有过多的对话。

直至宿舍灯亮,已是清晨。

没有人能道出其中的原委,只是不约而同地埋于心底,想着算是自己遇上了,只能硬挨着,也无他法。

当天,苏柏便找人修好了洗漱间晨的灯,顺便把水龙头也换了,只是说关不紧,漏水。修灯的大叔嘀咕了几句,在我们再三要求下倒也换了。至于那个去而复返的塑料盆和毛巾,是苏柏亲手扔的,他说为了让我安心,要亲手清理干净。这话听着分外矫情,但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我便再也没有听见半夜水声。

只是同时,洗漱间内多了个常客。

一个睡裙,长发,极瘦的姑娘。

每晚熄灯后,她定会出现在洗漱间内,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位置,开着很大的水流,用一个崭新的大盆哗哗地搓洗着一块破旧不堪的毛巾,直至停水,然后悄然离开。

我清晰地记得那姑娘的容貌,那是一张被黑发遮盖了大半的脸,小巧的鼻梁,白净的肤色,只是脸上很少有表情,总是波澜不惊地低着头与我们频频擦肩。

到后来进出的次数多了,也见怪不怪了,偶尔有过点头招呼,只是从始至终也未开口搭过话。

没有人问她的来去,我们缄口不言,收敛了以往过多的好奇心,日子也就逐渐由惊心到了平静。

也许离奇的事到此应画上个句号,毕竟人不可能每天都活在传奇里,但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所有的谜团会有一天真正的明朗。

就在入秋不久,苏柏以缓解紧张的学习氛围为由,召集了几个大一的学妹,搞了一次小规模的联谊活动。而就在这次联谊会上,我见到了那位洗漱间里的常客。

原本这种无聊的大学活动自己本是不会去的,可那人竟纠缠了两日,说什么去了保证有惊喜之类的话,苦苦哀求。

不过就是唱唱K之类的消遣,我看见眼镜坐在其间开怀畅饮忘了前些日的烦恼,倒是一旁的苏柏一反常态地安静。

随后门被打开,两个腼腆的妹子羞涩地探出头来。我一时间并未认出那人,反而是挽着她的那位着实让我大吃一惊。高高挽起的马尾,吊带、短裤,极为简单的装束却把少女的美好身材展露得毫无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