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同心解难
当一切重归寂静。
当灯光湮灭于汹涌的黑暗。
当游艺舱体内的男女紧拥在一起,在温热的触碰中交欢着彼此的呼吸,以及澎湃的情绪。
摩天轮无声旋转,缓缓将他们送回地面。
远处,游乐场正门口。
陈烨身姿笔挺地站着,身后是一排黑衣黑裤的壮汉。
在这群人后面,还有消防车、急救车、甚至能迅速拆除障碍的履带式巨型铲车。
好在所有的安排都在顺利进行着,不由得让游乐场的管理人员感叹,有钱真好……
虽然闹得轰轰烈烈,但媒体并没有得到第一手消息,更不会知道这场以洛杉矶为舞台的绚烂表演,竟是出自于两个外国人之手。
他们猜测,他们惊奇。
但没有人能够看破真相。
至少目前还不能。
在整个西海岸众说纷纭时,另一条新闻却传遍北美,进而在亚洲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李氏集团董事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世界级富豪,唯一进入资产排名前10位的亚洲人,用个人名义在北美投资了一亿美元,然后在两个月之后,利润翻了近十倍,总收入达三十亿。
这个喜欢多元化发展的男人,不仅从事地产、能源、收藏拍卖、电子商务,又在最近一个礼拜进军文娱业,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取得了成绩。成立E—Ting娱乐公司,入乡随俗起了个叫做“泰伦”的英文名字,让很多业内人士误以为北美电影圈出现了一匹黑马。
了解李溪莛的人都知道,这对于曾单枪匹马将九寰影视做到大陆影视圈第一的金牌制片人来说,其实难度一点都不大。
收购豹门影业,高价买断《尘世芳年》,种种迹象表明,李溪莛将在好莱坞做出一番事业来。
那些与“泰伦”有过接触的公司,则十分惊异,怪不得对方有一种“胜天半子”的气势,以及读心术般的谈判技巧。
他们根本想不到,李氏财团的董事长,就是E—Ting的泰伦。
李溪莛虽然一直更新微博,可他在赵清懿“玩失踪”之后,就把所有的照片都删得一干二净。
而且他行踪神秘,做事谨慎,极其低调,李氏集团又在全球有着超乎想象的影响力,将网络上有关于他的照片全部删除,也并非难事。
是以,E—Ting娱乐公司的泰伦,对于博斯曼来说是一个出手阔绰的投资商,对于阿瑞斯图恩来说一个想玩漂亮女星的欧洲财团败家子,对于梅里来说是一个可以视作床伴儿的俊俏有钱人。
他们都未曾想到,泰伦就是李溪莛,而且收购豹门影业,出巨资参与《尘世芳年》的摄制全程,只是为了成就赵清懿的理想。
深夜过半,浓雾未散。
赵清懿与李溪莛同乘一辆车返回酒店。
只不过,因那个维持了数年的婚前约定,他们并没有同住一间卧室。
李溪莛把总统套房内的主卧室让给她,自己跑去了客房。内心激动不已,辗转反侧难眠。
赵清懿睡在宽敞到令人心慌的卧室里,同样久不能寐。
激动人心的一夜,绚丽精彩如电影剧本般的巧妙安排。最关键的是,这次求婚仪式,没办法彩排。
她相信,如果李溪莛去拍电影,也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导演。
这是一个才华绝艳的男人。
似乎身上无一处不是闪光点,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
想着想着,赵清懿忽然笑了。
刚答应求婚,就把自己的未婚夫想象得完美无缺,未免有点小女孩心态了。
她站起来,拉开窗帘。
此处距海三里,毗邻《尘世芳年》摄录片场。
浓雾早散,月明星稀,一眼可见洛杉矶的钢铁丛林在万千灯火中,如一副美丽的画卷在脚下平展开来。
哪怕是深夜,亦尽显繁华与美丽,不愧“天使之城”的美誉。
这家酒店视野辽阔,地处寸土寸金之处,据说刚刚在一个月之前易主。收购方背景神秘,隐有传闻,说老板是一位来自东方的年轻人。
从酒店经理对李溪莛的敬畏以及那令人诧异的小心翼翼来分析,这家酒店怕是已经成了李氏集团的产业了。
或者,是李溪廷的个人资产,与家族无关。
毕竟他已是拥有数千亿美元身家的大老板了,买一家五星级酒店,就跟去市场买两颗土豆一样简单。
赵清懿虽生于皇室,可宋徽宗并非是喜欢奢靡生活的人,他最爱书画,次爱美人,他对国事漠不关心,就喜欢呆在睿思殿里搞个人创作,还建设了翰林书画院,年年选拔才华横溢的画家,比对科举考试还要重视三分。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赵清懿自然耳濡目染,对金钱的依赖性不大,虽不觉得有了钱就是满身铜臭,可也视之为身外之物,自认怀才则走遍天下,遇难能平。
如今,看到李溪廷把一场求婚仪式打造得如此绚丽夸张,暗衬自己在这方面的想象力还真是不如他呢……
幸福,或许不是由金钱决定的。但在强大的经济条件助力下,确实容易收获满满的惊喜啊。
怪不得那么多人为在商场上争得一席之地,不惜拼得头破血流,甚至到最后倾家荡产,他们只是为了能像李溪莛这样站在人类社会的金字塔顶端。
这个世界,能当上超级富豪的,寥寥可数,然而李溪莛在刚过而立之年便做到了。
在不曾相见的两年时光里,在乱花迷眼诱惑无尽的情况下,他还能坚持初心,只爱赵清懿一人,真当得起“优秀”二字了。
赵清懿想着想着,忽然发现,在窗玻璃倒影里,她竟眼泛桃花,脸色羞红。
她忿忿一跺脚,总想他干什么啊?她用力扯了下窗帘,发现扯之不动,又没听见金属滑道的撞响,这才恍然明白,高级酒店的窗帘都是电动收放的。
哪怕周围无人,她也觉得自己羞臊得脸上发烫,感慨自己已心乱如麻,连这么简单的小细节都忽视掉了。
口口声声说不喜欢张扬的求婚方式,可当那个男人单膝跪地,在一片绽放的烟火和绚丽的霓虹灯中,听着巧妙编排的《阳春白雪》和那句真挚的告白,就算她真是天上仙子,也甘愿坠落凡尘啊。
翌日清晨。
赵清懿洗漱时,听见李溪莛不断打电话的声音,听了几句全是一些经济学上的专业名词,她便索性不再理会。
也不知那男人夜里睡得如何,是否也如她一样,半梦半醒满脑子都是求婚现场以及可任意徜徉的美好未来。
“我走了。”她又开始埋怨自己的小女人心态,决定不与李溪莛同行,以免心绪混乱不及思考,因细枝末节的小事出糗,被他看出端倪来。
“别,我们一起。”房间里传来李溪莛推开椅子的声音,也不知什么东西被刮倒了,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赵清懿浅浅一笑,“你忙吧,时间有点迟了,我得立刻出发。”
“我很快!”
客房门被推开,李溪莛穿戴整齐,西装领带黑皮鞋,头发虽短,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
根根直竖,精神抖擞。
只是他的双眼里遍布着红血丝,好像熬了一夜未睡。但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疲惫感。
这是一个在任何情况下都龙精虎猛的男人。现如今,举手投足间又自带着一股矜贵之气。
“龙精虎猛”在赵清懿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起二人相识以来的种种暧昧过往,脸上不由得又红了几分。
李溪莛已经靠近。
窗外初升的阳光被他宽阔的肩膀拦腰斩断,面容间的阴影更增五官俊朗与立体感,晨曦的柔光在他的头发上圈出了细细的光。
他忽然抬起手,揽住了她的手臂。
她没有躲,是因为面前男子那平平淡淡的动作,就自带着一股矜贵之气,如初登宝座,满眼雀跃与憧憬的帝王,对眼前的一切都带着新奇感与掌控欲。
“你是我的未婚妻啊,我当然得送你去片场。”他灿烂笑着,矜贵霸气蓦然消散,变成了他们最初相识时的模样。
“好吧。”赵清懿轻点了一下头,没再拒绝。
在车上,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改名泰伦,用你自己的名字不是有更多的便利吗?”
“我啊,”李溪莛眨了下眼睛,“有一个计划。”
赵清懿看着他,用沉默来表达询问。
李溪莛只好解释:“都说商场如战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我改名换姓,就是为了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赵清懿不信。
这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时代。
李氏集团所拥有的财富,几乎能够买下一个小国家。
在好莱坞里打拼,得是一个怎样的对手,值得他放弃自身的资源优势,去做那种荒谬的出其不意的事情?
如果真有那样的对手,即使出其不意,也是收效甚微。
两个体量相同的巨大财团,如果产生碰撞与冲突,需要在某一块领域进行搏杀,只能靠“正面战场”去交锋。
玩小花招,会稍微膈应到对手,但对整体局势影响不大。
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只是区别在于,对手能否真正地看得懂他的攻击方式。
改名换姓玩扮猪吃虎的套路对付能够作为李氏集团对手的势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赵清懿眉头蹙紧,但没有再多问。
到了片场之后,她终于明白,李溪莛为什么要成立E—Ting公司,为什么要以泰伦这个新人身份混迹好莱坞。
《尘世芳年》核心主创、剧组成员都在。
好似刚开了一场会,空气中还密布着烟草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疲惫与八卦后的兴奋感来。
赵清懿在前,李溪莛在后。
他们相距约三米远,神情很淡,步伐很慢,并无任何亲昵举动,但眼前那一对对扫视过来的眸子,却让他们清楚地明白,昨夜里那场求婚,怕是已经传遍推特,自然传到了这处片场里。
“导演,您来啦。”率先打招呼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演员。
她的戏份不多,台词很少,但赵清懿对她印象很深。
在新老板的迎接晚宴上,博斯曼安排她坐在梅里身旁,也就是另一位曾挂在李溪莛身上的女人。
现在,她看向赵清懿的目光里,有小心翼翼的讨好,也有不加掩饰的嫉妒。
“嗯,”赵清懿看向博斯曼,“在做什么?可以开工了吧?”
博斯曼绕过了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问题:“就等你呢!”
他作为豹门影业的前老板、现今的执行总裁,言谈举止间仍旧残余着掌权者的气度,可是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微微躬了下肩膀,像是总统助理见到第一夫人似的,赶紧用谦卑来遮掩曾经的不敬。
“要不,你先歇一会儿?”
赵清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色如常,既没有趁势埋怨他的过去,也没有对他的现在心存鄙夷,“不用,各就各位吧。”
她看向四周,见摄像,灯光,男女主演皆在,又道:“今天的戏很重要。我们抓紧时间。”
往日里磨磨蹭蹭的人们,此刻将她的话奉为圭臬,剧组工作人员们去检查自己的设备,演员们则叫来助理开始补妆。
只有梅里和阿瑞斯图恩没有动。
前者好似生怕被报复似的,早就穿戴整齐,妆容完整,无需换装无需补妆。后者则仍旧是一脸桀骜,慢条斯理地点燃了嘴里叼了好半天的香烟,似乎就在等着这一刻来叫板赵清懿背后的男人。
她不喜欢烟味是吧?你大富豪,你很牛逼是吧?可我是这部戏的男主角,是好莱坞里的天之骄子,再牛逼的老板到了这个圈子里,也得给我几分薄面!
阿瑞斯图恩的心里像被风搅乱的毛线团似的,自己都理不顺了,却还自讨没趣。
博斯曼汇报《尘世芳年》的摄制情况,李溪莛面无表情地听着,不时提出几个疑问,但多数情况下都在保持沉默。
阿瑞斯图恩有一种被蔑视的愤怒在胸腔里盘升,正当他打算得寸进尺时,嘴里的烟头却被人一把扯下去。
他正要发火,却发现扯掉烟头的人,竟然是他的枕边伴侣,梅里。
“导演不喜欢烟味啦,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轻声的提醒,此时听来,却格外扎耳。
“用他妈你来管!”阿瑞斯图恩飙了一句脏话,正准备再点一支烟,博斯曼突然拍了拍手,“大家都过来,有事情宣布。”
“不是刚开完会吗?”图恩瞪直了眼睛看向制片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他鄙夷的是,博斯曼像个奴才似的侯在李溪莛身边,真特娘的丢人。
“费什么话!把烟掐了!”博斯曼蓦然一声暴喝,把所有人都吓怔了。
自打《尘世芳年》开拍以来,阿瑞斯图恩何曾遭受过这般训斥?而且这声训斥还来自于一直把他当爹一样哄着的制片人博斯曼!
就算有大老板成了他的精神和经济双支柱,也没理由翻脸翻得这么快吧?
这时,梅里的声音绕过他的后脑勺传过来,“你啊,就是改不掉自大的习惯,难得我还想帮你挽回呢。”
她伸出手,第二次掐灭阿瑞斯图恩嘴里的烟头,后者拧眉看着博斯曼,又呆呆地看向她。
眼中的愤怒和不解交织着。
梅里感受到周围注视过来的目光,方才小跟班般的告密形象荡然无存,冷着脸呵斥:“看什么?开会时不能抽烟你忘了是不?”
阿瑞斯图恩要气疯了,真是给这帮傻比脸了,什么臭鱼烂虾都敢教训他?
他阴着脸,因澎湃又难以宣泄的怒火,导致嗓音变得嘶哑颤抖,“你们,你们今天吃错药了是不,信不信我……”
只是他这句狠话还没说完,李溪莛已经满脸不耐烦地打断:“节省时间,我就两句话,一、《尘世芳年》停拍,费用照付。二、演员阵容重做调整,男一女一都换。”
虽然有部分人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一片哗然。
“阿瑞斯图恩,梅里,你们可以走了。”李溪莛语气森寒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