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当我决定带你回家 你可知为何么? 35.万事开头难

到家的时候,秦叶正在东屋忙活。黑子第一个发现他们回来,并不吠叫,只是迎上来抱住石风的腿跟他亲热,被他支开后依然兴奋地绕着他上蹿下跳。这让施九对他是万分羡慕,她平日里就喜欢狗,见黑子这般通晓人性,便暗下决心一定要跟它拉好关系,让它跟自己也亲密无间。这样,她在这深山中也好多一个朋友。

秦叶听到院里的动静便出门来看,一见是归人,喜不胜收,惊叫道:“天爷!现在回来了,怎没听见车声呀?”说着迎了上来。

一听说是没油了,又怪起石风的粗心,害儿媳走回来,她比他还过意不去。

“欢欢呢?”石风问。

“吃完饭就跑出去玩了,野得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做,先进屋歇着。门没锁,一推就开。”她交代着,从绳上取回刚解下不久的围裙,又进了灶房。走到门口时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施九默契地抢在前为石风开门,两人还很亲热地说着话,心里暗暗得意,也惊奇儿子的本事。虽然好奇,却并不急着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促成的。只要看到两人亲密恩爱,她就知足了。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是在忐忑中度过的,村里人听说施九出了门,都怀疑她是有预谋的,认为石风是在犯糊涂,不该轻信了她的话。这还不算,关键是黄杏提醒她石风原本就要送她走,说不定这次出门就是要把她送走。秦叶嘴上虽还拧着说不会,心里还是担心的。这下好了,顺利地回来了!看他们还说什么!

要长期住在这里,夜里怎么睡,成了施九最苦恼的问题。石风屋里的床虽叫大床,其实并不大,她思想虽开放,短时间内还能跟他凑合,但要长期住下去,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于是,她在屋里四处查看着,希望能给自己找个窝,只要能凑合躺下就行。对现在的境遇,她已经心存感激了,所以条件不高。

石风到灶房帮秦叶烧火被她赶回来后,见施九正东翻西挪地干得起劲,三个房间都灯火通明,不明其意,还以为她在收拾房间。

“大哥,想求你件事,我见那屋有个柜子。”说着,施九拉起他向东间走,边走边说,“里边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把柜门摘掉给我当床板吧?也省了开柜子的麻烦。”说话间已走到掉了漆的黑色大立柜跟前,并开关着柜门演示给他看。柜门有五尺来高,二尺来宽,仿佛是专门为她量身制作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为错愕,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她傻笑了半天。

“不行吗?”她让柜门大开,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觉得没有柜门取东西真的要方便得多,而且柜子里放的只是麻绳、簸箕、以及一些她叫不来名字的东西,如她说的,并不贵重。

他并不是不同意,只是惊讶她的想法,不知道她要拿这块门板如何放置,说道:“摘掉可以,你往哪放呢?”

她欣喜不已,忙说道:“放你那屋吧,我看那有个台子,正好够用,我正收拾呢!”

其实她要求什么他都不想拒绝,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做,秦叶那里是说不过去的,这又是个大麻烦。于是他将这些顾虑简单地跟她提了提,只是希望她能有所配合。说配合,其实一直是他在配合她,就是这样的主客颠倒,让他无法做到光明磊落,有口也难言。

他不明白自己这是在犯傻,还是在助人。但一看见她,他就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他不信秦叶的那一套命运说,最近却发现自己的命运时隐时现地跟他玩起了捉迷藏,让他时而如飞蛾扑火般义无反顾,时而又担忧曲终人散后的寂寞无奈。这样想过以后,他便万分珍惜这份刚刚建立起的情谊,精心收藏着她的每一滴音容笑貌。

因为深知石风是冒着世俗偏见接纳的她,施九当然也要替他想。好在这三间房子里就他们俩,还算有点支配的自由,她已经想好了,夜里自己在门板上将就一夜,第二天再将被子放在石风床上,门板也可用来办公,这正好算个正当理由,麻烦是麻烦了点,倒也不算什么。怕秦叶隔窗发现,连窗帘她都想到了。她把这些想法说给石风听,他连连称赞,但最近几天还是要凑合着挤一挤。

“大哥!”石欢跟石头抬着绵羊回来,远远看见屋里亮着灯,走近了看见里面的石风和施九,丢下绵羊兴奋地叫着一个人跑进屋来。

“跑哪玩了又?瞧你热的!”石风走到堂屋,摘掉石欢的棉帽,一摸里面都汗湿了,再看他的脑袋,灯光下正蒸蒸地冒着热气。施九跟在他门后面,摸了摸石欢的脑袋,之后对着他笑了笑:“去哪玩了?这么热,赶紧坐下来歇歇。”说着,她牵着石欢走回西屋。石风伸手在石欢头上抹了一把,手立即湿漉漉的了,见石欢又要解棉袄的扣子,不用说,棉袄也免不了汗湿,连忙制止,“想感冒呢!妈看见又得说你,以后可别玩这么疯了。”

“怎么啦?”秦叶端着饭菜进来,隐约听见屋里的动静,知儿莫若母,不等回答,一眼便看见热得一塌糊涂的石欢,要发火,念在施九的面子,刚张开的嘴又绷住了。

“大哥,买的眼镜呢?快给我看看!”石欢拽着石风的裤腿叫着,却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施九。对施九,他已经没有了惧怕,想不出她戴了眼镜是什么样子,急着想看。之前只见过一些老人戴眼镜,试着戴过,脚下全是坑,不知道施九的坑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很好奇,想赶紧尝试一下。

“没买!”石风简单地说,也是说给秦叶听。刚要跟她解释,秦叶就问他为什么没买,他只得无奈地回答:“刚过完年,这两天还没开门。”心想:“你怎么就是那么性急呢?一点默契都没有。”

石头一个人艰难地提着“绵羊”走了进来,其实也是想看看施九。不想一进屋施九就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被问到自己的名字,他说了几遍,她就是念不对。石欢也给她纠正,她依然说不准确,三个人都很着急,弄得哭笑不得。她自以为从石风那学来几句本地话就能自通了,但一交流,还是听不懂。石风端着米汤进来,见此情形,无奈地用普通话跟她说了一遍。她听后,笑着说:“石头?这也是人名?”

石风说:“你还叫十九呢!那不也是人名吗?”虽然知道她姓施,心底却一直把她当十九来喊了。十九这个数字,他喜欢,也仿佛打从认识了她,才知道了这个数字。

施九对他这样称呼已经是默许了的,这会儿也不想纠正,又问石头几岁了、上学了没,石头尽量清楚地回答,她听着依然困难,又要求他重复。看着这情景,石风和石欢两个人也不着急,只是在一旁笑。她也笑,笑得很是尴尬。

“快七岁了,没上学!”石风终于忍不住,给她翻译了一遍,“想教他们,还是先把话教会了再说吧。”

“前天我见外面有很多孩子,他们都上学了吗?”她看着石风问。石风喝了口热汤,说:“以前倒是有几个在正西刘家洼上的,这两年也都跑累了,在家呆着,村里现在一共就剩俩学生。”

“那正好,村里要是办了学校孩子们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咱们明天就开始行动吧?”她干劲十足,一身的精力迫不及待地想使。

“先吃饭!”石风淡淡地说着,拿起了筷子。

“明天,我先去宣传一下,你让那些占用校舍的乡亲们把东西搬走,再看看房子能不能住……”石风打断她:“宣传?怎么宣传?”她说:“也可以说是招生!对了,我带上欢欢,让他帮我指路。”

石头还没走,听到要指路,连忙自荐:“我也去!我哪都知道。”石风心知要在这里招生实属难事,她现在还听不懂方言,孩子们自然也说不好普通话,单交流就是个问题。再说,教室就是能用,没有现成的桌椅板凳,也还是不行。

要做的事情很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再急也没有用,还是得慢慢来。可她早就急切难耐了,只嫌他办事效率低下,坚持要先确定一下学生的数目,并说这样也好提前做准备。其实,她是急着想了解山里孩子们的情况,想及早见到他们。她已经不止一遍地在心里勾画了他们的精神面貌,也猜想自己的到来会不会从此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什么重大的改变。

石风拗不过她,只是问:“学费方面呢?”这是个关键问题,也是她最怕提及的,她之所以来这里,或者说在她的感知里,孩子们之所以需要帮助也就是钱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很难进行。她想过收学费,却不知该收多少,事实是,多少都嫌多。原本她就没打算从中得利,现在吃住不愁,就更不想了。但钱是基础,学校就她一个人,一分不收,粉笔都没有,所以还是要收点。那就把帐算明了,大家平摊。家长们肯定都想光明正大,把钱花在刀刃上,这下也避免了不少闲言碎语。

石风听罢她的打算,陷入了沉思。在这里办学校虽不算大事,却也不是小事,能申请为公办最好,若上边以规模太小为由不与准批就又是个麻烦。她倒看得开,曾说就是私立的她也要办,大不了她自己编排课程,她正嫌自己大材小用呢!这下,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看着她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石风忧喜交加。他虽一直对山区的未来充满希望,但现实的问题一摊出来,不免让人为之倒抽凉气。这些,他是心中有数的,施九却不一样,她未必真正懂得这里人们的想法。很多在她看来很平常的事在这里是得不到多少响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