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广播里刚巧响起了伤感的离别之歌,悠远的旋律不知何时已经把施九送入了梦里他乡。石风听得入了神,想到与石欢分离的情形,还有种种与施九分别的可能,一时沉浸在了无尽的伤感中。他们难道真的只是他生命中短暂停留的过客吗?这两个他生命中至亲至爱的人,真的会在未知的某一天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彼此过着不能相知相连的生活吗?忽然,他就犯了慌,生平第一次着了急。要怎样才能留住他们呢?想想又不禁觉得可笑,天意也太爱捉弄人,是不是看他石风太好欺负了呢?其实,这也不能归罪于命运,如果不是他不懂拒绝,本不该属于他的人和事,又怎么会一而再地能将错就错?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他是错的吗?是非曲直本不好界定,他又何必苦苦寻求一个所谓公正的评定,相信感觉就好,感觉不是盲目,相反,它恰恰代表了心的趋向。
音乐低缓地告了尾声,他这才意识到施九那边已经没了动静,轻声唤她,没有应答,想来她是太累了,也或许是睡眠质量真得到了提高。他关掉收音机,摸黑把它放在床头的桌上,回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静静地躺了下来。
躺了半天,无半点睡意,满腹心思,理不清,解不明,又不得不思,不得不想,一拨接一拨,一茬又一茬,总停不下来,像是过电影,也好似在打仗。辗转反侧到半夜,这才在浑浑沌沌中入睡。梦里还是赶上了一场送别,没有前因后果,只知道是出于一种不得不的原由,不得不看着她渐行渐远。他忘了自己是个从不轻言放弃的七尺男儿,想不起去留,忘记了去追,一个人在这场真切得不可反驳的梦里哭得无遮无拦。大概是哭得太伤心,一不留神就冲破了梦境,在现实的黑夜里泪流了满面。醒来的瞬间,感觉到有东西在轻轻擦拭自己的脸,睁开眼就看见了灯下正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她。见她还在,才知道只是做了个梦。
“你怎么了?”施九担心地看着他问,悄悄握住了湿湿的手绢。她是被他的哭泣声给惊醒的,想不到一贯坚强的他也有半夜啼哭的时候,起来一看,才知道人还在梦里哭,想来一定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
石风见她好端端地还在身边,加之此时的真切远远超过了梦境,意识到自己梦做得有点过火了,忙抹了把脸,坐起身来说:“哦……没事,做了个梦……梦见我爸了。”
“哦……”施九这才放了心。
“我哭了吗?”他故作镇定地明知故问。
“嗯。”施九悄悄把手绢藏进了口袋。
他笑了笑,在脑子里搜寻着要来掩饰的话:“没吓着你吧?”
施九抿嘴笑笑,边为他倒水边说:“没有。就是刚刚上厕所回来看你不对劲……还以为你为什么事伤心呢!原来是做梦了。这会儿好多了吧?”
“哎呦!这轻易不做梦,一做梦就来了个这……”他说着,接过了施九递来的水杯,“不用这么关心我吧?哎呦!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瞧你!”说实在的,施九第一次见他哭的这么凄惨无助,虽然沈德远走的时候,他也没少掉眼泪,但这完全是两回事。这次,或许是衬着夜的冷清吧,也或许是灯光有些昏暗,看着他的泪脸,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愧疚,原来,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他被关心的需要。他是生活中的强者,看起来无所畏惧,可每个人都有被呵护的渴求,都有需要安慰和关怀的时候,就像此时的他,虽然看起来还是嬉皮笑脸,可那不经意流露的脆弱,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她忽然有了想为这个大男孩做点什么的冲动。看着他那微肿的眼睛,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心事?”
石风望着灯下充满深情的施九,仿佛虚无的梦还没完全消退,一样的不可触摸。他闷头喝了口水,说:“我能有什么心事。”
施九撇了撇嘴:“都在脸上写着呢!还嘴硬。”
石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那丰润又灵巧的唇,竟有了亲吻的冲动,不由探身过去,还没到跟前,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忙悄悄调整了情感,并没立即收回脸,只是看着她:“你看出来啦?看出来还问。”
施九并没察觉到他刚刚的举动带有某种不良动机,还以为他只是跟自己较劲,说:“你要是不跟我见外,就跟我说说,说了我们一起分担嘛!”
难得她如此温情脉脉,可他只是岔开话题:“见外?那你说,我们要怎样才算见内?”
施九被他略带挑衅的语气逼得有些无措,也总觉得他的目光太过深情,不敢再去看,丢下一句“抬杠!”就关灯爬上了床。又觉得这样冷落他不妥,正在遗憾,只听他那边来了句:“明天我打算把学校厕所清理一下,你就别去学校了。”
“为什么?哦!好!好好。”你究竟在想什么!竟然问为什么!怎么老闹短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