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吴清月十分健谈地和黄立璜、任宽聊天,放佛早已熟识一般。“到家就能看见你小唐叔叔了。”她对黄立璜说,又问任宽,“任宽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来钱做什么,呵呵呵呵。”
“噢?”吴清月愣了愣,也“哈哈哈哈”地笑起来,“那你这次来沈阳呢?就是为了陪璜璜?”
“嗯……其实还有点其他的事情,主要是想进一些药品的生意。”
“那敢情好,我家小唐就是做药的,回头你去找他。”吴清月十分热情,任宽刚要开口言谢,她就说,“不必谢,不必谢,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了家门,吴清月就大嗓门嚷着:“小唐,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吴清月的丈夫小唐才下楼迎接他们,站在吴清月和黄立璜身后的任宽悄悄笑笑,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家,究竟是谁做主。
“小唐,璜璜回来了,还记得么?”吴清月叉着腰,歪着头十分娇俏地等着小唐从两个年轻男人中将黄立璜挑出来。
“哦……立璜……”小唐左右瞧瞧,使劲辨认着。
还是黄立璜心眼好,主动叫了一声:“唐叔叔好。”
“哦,立璜啊,长这么大了……”小唐这才识别出,和黄立璜寒暄了好一阵儿。
吴清月斜眼看着小唐,埋怨着:“小时候看着长大的,今儿就不认识了……”小唐讪讪地笑笑,她又介绍了任宽,“小唐,这是璜璜的好朋友任宽,也是做药品生意的,你多多照顾照顾他。”
“是,是……”
晚饭过后,只吴清月和儿子单独在院子里散步。黄立璜沉默着望着院子里的一切,似曾相识,他在找寻小时候的记忆。
“什么都没变,只是你长大了。”吴清月打断他的回忆,坐到秋千上仰视着他。
“是,什么都没变,我的娘还是这么年轻漂亮。”黄立璜拉着秋千绳,温和地笑着望着自己的母亲,像和一位亲密的女士聊天。他实在是没有办法把眼前这个娇媚的女人和母亲二字联系起来,除了吴清月生了他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之外,怎么看,她都还像一个自私的长不大的孩子,需要他人的宠爱和呵护。于是他轻轻推动起秋千,吴清月就荡起来,快活地笑着。荡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说:“真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我真不想承认我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黄立璜眼里掠过一丝失落。
“但是你真他妈的英俊,我真不敢相信,我会有个你这么英俊潇洒的儿子。”她站起来,挽起儿子,“明天你姥爷生日,就我们两个去,任宽就不必要去了,你姥爷不喜欢陌生人。”
黄立璜看着母亲,他不喜欢别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小唐会带任宽去看药,他不会闲着的。”吴清月走到花前月下,张开手臂,像少女般旋转在花丛中。
“我的天,你真不像个母亲。”黄立璜无奈地笑着,带着一丝埋怨。
“我本来就不应该是个妈,我只是个女人。”吴清月头也不回的说。
“还是个长不大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就应该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然后被男人宠爱。”她停止转圈,对自己的儿子说,“你是个漂亮的男人,不也很享受女人的追捧?哦,璜璜,别装了,你以为我没听过你在上海的风流韵事?”
“那是以前,我打算结婚了。”
“结婚?那不过为了过得体面些,可以体面地拥有孩子。”看见儿子摇头,吴清月好奇地扳着他的脑袋,“你别告诉我,你打算找个女人正儿八经结婚过日子?那你真是个傻子!”
“你不傻,那你干嘛生我?”
“我本来就不打算生下你的!”吴清月任性的说,说完又十分后悔,“对不起,璜璜……”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压根不想生我……”
“可是我不后悔生下你,”吴清月使劲扳着他的脸,迫使他看见自己眼里的真诚,“毕竟生一个也没什么不好,女人,总要体验一把生孩子是什么样的。”黄立璜冷笑了,看着自己母亲年轻而天真的样子。
“我知道你埋怨我,可家里那么多个姨娘,老爷子心里,就是放不下和人私奔的正室,放不下他那个死了的大儿子……他心里哪有我们这些个子女?那时候我年轻漂亮,女人生来就应该是被宠爱的,爸爸不爱我,自然有其他男人爱我,我想玩点出格的,老爷子自然就会重视我了。然后就碰上了黄柏兴,我挺贪玩的,他就陪我骑马打枪跳舞……他家里老婆那么多,对付女人的手段是一套一套,”吴清月自嘲地笑笑,“结果,玩着玩着,我就怀孕了。黄柏兴厉害吧?可是他在老爷子面前算个屁?老爷子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骂他是畜生,他跪在我面前要娶我。我才不愿意呢,本来就是玩儿,谁和他动真格的了?他那么多老婆,我嫁过去算什么?我跟爸爸说,我才不嫁人呢,孩子我也不要。然后你姥爷就真生气了,他说‘丫头,你不嫁给黄柏兴我同意,可是你要做掉孩子,我绝不同意!那是条小命!就算你不在乎这条小命,你也得对你自己的命负责,做孩子,那是要出人命的!’”她忽然得意地笑了,对黄立璜说,“看见爸当时那个气急败坏我特别得意,他终于多看了我这个女儿几眼,终于为我操心了,哈哈哈……要不是你姥爷,就没你了!然后他就给我找了小唐,我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嫁给了他。小唐虽然窝囊,但对我绝对不敢说个不字。你小时候他对你也不错。我在外面怎么玩,他也从来不管。我不给他生孩子,他也不敢啰嗦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了,要是没有我,他今天的生意能做这么大?!”她不屑抽着烟,吐出一朵烟云,“不过,”她郑重其事地告诉儿子,“璜璜,在这个乱世,什么最有用?我告诉你,就仨字——‘吴效北’!”
“姥爷?”
“没错,没有他,我不可能能这么胡天胡帝地玩;没有他,小唐也不可能这么忌惮我;没有他,我们的生意也不会做这么大;没有他,璜璜,没有姥爷就没你这条命!”吴清月此时的认真,让黄立璜认识到,母亲不仅仅只会玩,她有个清醒的头脑。“明天是你姥爷的生日,聪明点。”她拍拍他的肩膀,“就是在上海滩,吴效北的名字依然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