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遇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疾步走向门口的枯骨也停步转身，警觉反问：
“你说什么？”
而这时的凤锦之，脸色和心理彻底被击垮——
果然！
他果然是介意自己对沈兮动了杀念！
如跗骨之蛆的恐惧让她牙关打颤，只是，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求生机会，凄婉哀求道：
“前辈！你救我，我可以帮你啊！我保证，以后我绝不会违背您的任何意愿，如果你想要救沈兮，也得找个帮手是不是？求您看在往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个瓮，就是你的归宿！”
说罢，黑雾径直飘直司不遇双目齐平的高度，重复道：
“带我去见沈兮！我有办法救她！”
“我凭什么信你？”
如果救的代价是把她变成傀儡或用任何邪术，以司不遇对沈兮的了解，还不如死了干净！
黑雾冷笑：“凭我比你更爱她！”
“……！！！”
听到这句的所有人，全呆了。
包括司不遇。
他抿抿如削的唇，鹰眸内汇聚起一团危险的寒芒。
这一刻，他忽然记起许久前沈兮说的那个梦。
她的梦中，出现过一个叫沈墨的男人。
而这个沈墨说，他是她的爱人！
“怎么，不屑是吗？”
见司不遇沉默，黑雾紧跟着又说：
“事实就是如此！她这回受伤，是你亲手所致，但凡你真有自己认为的那么爱她，又怎会被一个小小贱人控制？司不遇，承认吧，你心里太多杂念和背负，根本没有多爱她！她跟着你，也得不到什么好结局！”
刺刺刺骨，句句扎心。
司不遇的脸色，越发近乎透明的渗白。
听着不对劲的枯骨抬手就要反驳，却被他抬手制止。
一抹幽冷浸骨的笑在嘴角浮现，黑睫长覆的司不遇蓦然抬眸：
“沈墨？”
两个字，又轻又快。
黑雾静止不动了。
被忽略的凤锦之尖利反问：“沈墨是谁？”
也不知是谁的话刺激到黑雾，眨眼，他飘去大瓮那边，体积倏而变大，化作一道又一道盘旋绳索似的缠绕住凤锦之的头，紧跟着地牢就响起比之前更为惨烈的叫喊。
司不遇和枯骨听着，对视时，在彼此的眼中读懂对方的疑虑：
黑雾的来历，或许比想象的更震骇更荒诞！
刺耳的叫喊并未持续多久。
待凤锦之昏死，黑雾重新团成云状：
“安静了！现在带我去看沈兮，如果你还……”
“我不会带只能算妖魔鬼怪的东西去见她！”司不遇半眯着眼，“除非……”
“司不遇！你根本不爱她！”
“我爱不爱她，轮不到你来评论！”
若这团黑雾真是沈墨，沈兮之前做的梦，是黑雾入梦还是什么？
司不遇内心波澜迭起，脸上并未显露分毫，“她如今是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府邸，我有权利决定让谁替她疗伤！凤锦之嘴里的前辈神通广大，此刻看来也不过如此。让我猜猜，是不是玉盒不过去，你便不能……”
黑雾气得翻涌如潮：
“你竟如此不在乎她的性命，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她当初……”
欲脱口而出才意识被套话，黑雾深呼吸，索性承认：
“行，我承认，我就是沈墨。”
果然是！
司不遇内心波澜愈狂，紧跟又问：
“你是什么东西？”
“你才是东西！”
黑雾反唇相讥，“你现在所看见的，是脑电波传输！什么是脑电波？说了你也不明白！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见沈兮，我时间有限！还有，请你搞清楚，你的妻子是沈林和秦碧玉之女，不是现在的沈兮！她和我相识比你早得多，而且，她最终也会回到我身旁！”
每个字，都很可笑。
但同为男人，司不遇能辩出他的急切和忧虑。
没想到第一个敢于当众挑衅的情敌是团雾，司不遇觉得自己需要点时间来好好消化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斟酌再三，他吩咐道：
“枯骨，带他去如意院。”
“爷……”
枯骨觉得不能轻易相信和凤锦之沆瀣一气的东西，但……
沈兮目前的状况，确实只能说是靠内力吊着一丝性命。
咬咬牙，他揣上黑雾钻进去的玉盒，临走前又问：
“爷，你呢？”
“得问出凤老的下落，不然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话是这么说，待枯骨一走，司不遇立刻让人凤锦之再弄醒，逼问的，却不是凤霖身在何处，而是……
以保她苟活为由，逼问厉挽坤和自己之间为何会产生类似控制的关联。
显然，这些沈墨绝不会坦白！
失去神秘强大的援助，还想苟延残喘的凤锦之在酷刑之下，全都招了——
包括那种名为“共生”的升级版蛊魇！
寒风从铁窗灌进来。
听完，司不遇独自在地牢枯坐许久，任由漫天如海的悔恨、酸涩将自己包围。
如果说之前的秘毒还能让自己和沈兮共同拥有欢愉时日，在今日之后……
再也不能够了！
心，碎得一塌糊涂。
也不知坐了多久，姚青找过来。
看见犹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男人，他吃惊盯向男人鬓边一缕变白的发：
“太子，您的发……”
“将厉挽坤带去密室，你亲自看护，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接触任何人。”
“是。”
姚青仍旧死死盯着那缕刺眼的白，“枯骨说可能有办法救太子妃，您不去……”
“不去了，休息片刻，快要上朝了。”
月白身影万分寂寥在身前掠过。
姚青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这一场发生在暗夜中的风波，最终消弭在万佛山那夜和这一夜。
得益于封锁消息，包括刘姝和周谦在内的人都只知沈兮意外坠崖和凤锦之终于伏法被擒，至于被种下“共生”的厉挽坤和黑雾，则全部消化在知情者心里。
接掌右相府得厉挽澜对外宣布，厉挽坤在夏州失踪。
同时，被藏在宣州一处秦楼里的凤霖也被找到。
对这老年误入歧途的帝师，考虑到体面颜面，文帝将其幽禁帝师府。
四月二十，大吉。
文帝于金銮殿，昭告禅位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