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萧婉茵的悲伤

“这种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江一寒躺在门板上,将那张纸叠好放进怀里,仰望着星空,笑道:“不要小瞧顾骢,一个能伪装自己二十年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

顾骢并不是真的纨绔子弟,心机深沉,比起皇宫里的那位一点都不少,萧婉茵就是皇帝陛下心中的一个刺,就像是远在云南的萧宗羡和荣王妃。

顾骢守着这根刺,说不定什么时候枕头风吹得起劲,就被这根刺同化了,顾老侯爷当初动了私心,为了守住爵位,对荣王府做出了妥协,让顾骢娶了萧婉茵,顾骢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做出妥协。

而当今陛下,又何尝不是一直伪装着自己,实际上布好了所有的局,一点一点的将荣王的罪证收集,然后一朝将人搬到,这样的圣主明君——

宋知孝打了个寒颤,明明是盛夏,只觉得惊起一身冷汗。

“再和你说一件机密的事情吧。”江一寒像是生怕吓不到他一样,悄声说道:“萧宗羡跟荣王妃在云南染上了疟疾,已经没了,密函在我回来的时候,刚刚递到皇上面前。”

宋知孝“忽”的一下坐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了?”

“没了。”江一寒仍旧看着星空。

宋知孝仍然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所听到的一切:“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边关战争胜利,北夷俯首称臣,年年岁贡,本来得了皇帝特赦的荣王世子和荣王妃就这样忽然没了!

“就是这么巧。”江一寒低声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在哪里说起这件事情,都是这么巧!”

萧宗羡没了,那个曾经跟顾骢一起,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王孙公子,就这样没了,对于宋知孝来说,比当初荣王倒台还要突然,他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去找萧宗羡,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毕竟这里面夹着阿爹一条性命。

可是,因为顾忌皇帝的特赦旨意,不敢轻举妄动。不管想要做什么,都只能从长计议,毕竟自己不是一个人,他还有阿娘和弟妹,总要顾及她们的安危。

没想到,还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做,又该什么时候去做这件事,萧宗羡这个人就这样没了。

宋知孝心情复杂,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骢会怎么做?”

萧宗羡和荣王妃都已经死了,萧婉茵处境尴尬,是不是今天在葬礼上没有见到她已经是一个预兆了呢?

宋知孝不敢想,更不敢深想,越想越害怕。

“等一切安排好之后,我还是赶紧去边关述职吧。”

远离庙堂之上,不参与党派斗争,似乎只有这一条路是最好的。

他本来就不是复杂的人,心思简单而纯粹,所做的一切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出人头地,可现在看来,出人头地也不是什么好事,朝堂之上,权势背后的斗争如此凶险,简直是让人如履薄冰。

真的是离得越远越好。

他转头看向江一寒,之前还尚且存疑,现在却明白,恐怕没有什么是比江一寒这样更好的选择,做一方小官,保一方百姓的平安富足,山高皇帝远的,再怎么样凶险的阴谋诡计也都算计不到他的身上来。

江一寒内心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又该如何告诉宋知孝,他想得太简单,朝堂之上盘根错杂,就算是远在边关,也未见能独善其身。

自己也是一样。

权利就是一个沼泽,一旦踏入进去,就难以抽身,真的脱身而出,恐怕也要脱胎换骨一番。

宋知孝脸色不好,自己本性质朴的大舅子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嗯——还是以后再说吧。

慢慢来,左右有段不严护着他,不会让他有什么危险,只是自己又欠下了段不严一份人情,将来还不一定被那个人怎么为难。

深夜,一辆马车停在顾家的后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从角门里走出来,车夫打开车帘,请人上车,矮个子穿着粗布衣衫,看着面前连徽记都没有的马车,转过身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高大男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顾骢,当初你迎我过门,也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没想到今时今日,我竟然只能这么寒酸的被你驱逐出门。”

顾骢面无表情:“我说过,这不是逐你出门,只是想要救你一命,你不会不明白。”

他压低了声音:“难道你想赴你兄长和你母亲的后尘吗?”

“母亲,那个母亲也就罢了,我从小在她膝下长大,将她当成是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可自始至终,堂堂荣王的女儿,都没有一个郡主的封号,为什么?只因为她善妒成性,王府里容不下其他女人的存在,偌大的荣王府,只有我王兄一个嫡长王孙。只是可怜了我兄长,呵,我兄长,我兄长的确是可惜了,皇帝他说话不算数,难道他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了吗?发配云南,贬为庶民,永不追究,这才多长时间,我父王尸骨未寒!他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如此背信弃义,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么?他究竟知不知道,天底下只有这么一个人是对我真心好的。”

“萧婉茵!”顾骢低斥:“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除了顾武,我不希望这世上再有第四个人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我说了又怎么样?做不过贱命一条,大不了任他拿去也就罢了。”

萧婉茵看着顾骢:“你我夫妻一场……顾骢,顾骢,这样,你帮我,你帮我复仇,只要你肯帮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抓着顾骢的手苦苦哀求,手腕上露出一个碧玉镯子,水头十足,那是顾骢送给她的聘礼之一,本来是一对,可是曾经被她无意中打碎了一个,当时就让她后悔不迭,好好发了一通脾气,剩下这一只,她小心护着,生怕再损失了。

之前顾骢让她留下贴身物件,自然是包括这只镯子,被她死死护住,当初聘礼送到家里的时候,来人说这对镯子是顾骢的母亲留下的,对顾骢来说很重要,现在放在聘礼当中,可见顾骢的心思。

可是她在成亲之后,当着顾骢的面露出这个镯子,顾骢却表现的无动于衷,这让她心中一直疑惑,后来才知道,顾家三夫人留下的东西的确不少,可都被顾骢放了起来,好好锁着,这对镯子根本不是顾三夫人的遗物。

可是自己却当了真,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实在是从顾骢的手里要不出什么东西,顾骢一直拒绝她的示好,更是将自己的真心对她封闭起来,她只能将这个当做是他送的,当做是顾三夫人对自己这个儿媳妇的认可。

她的目光落在手腕的镯子上,眼中浓烈的仇恨渐渐被悲伤覆盖:“顾骢,我已经知道你心里藏着的人究竟是谁了!”

顾骢看着她,目光瞬间变得凶狠和冷凝,再也不见之前的温和和愧疚。

“你说什么?”他抽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仿佛要杀人一样。

这样的顾骢是陌生的,是萧婉茵不曾见过的,他对她一直是凉薄的,敷衍的,甚至有点不屑一顾,防备着她,防备着和她一切有关系的人。

她的心瞬间陷入一种空前的绝望之中。

“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女人?她不过是一个做豆腐的乡野村姑。”

顾骢不答反问:“说,你究竟是从谁那里知道的,是谁告诉你的?你做了什么?”

他手上的力气收紧,吓得旁边的顾武不知所措,有心想要上前阻止,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声劝阻道:“侯爷,姑娘喘不过气来了……”

顾骢却并未缩手,他死死地盯着萧婉茵,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错字,就会立刻将人杀死,再也不顾及自己早已经布置好的种种。

萧婉茵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燃烧着一把火苗,正在一点一点的将她的心焚烧殆尽。

“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咳咳……咳咳……”

她看着顾骢,眼神透着酸涩无奈的嘲讽:“我能做什么?被你们全家这么看着,从京城侯府,到同洲顾家,我都是被软禁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能做什么?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咳咳……咳咳……”

她的目光深深的看着这张脸,像是要将他镌刻在脑海里,又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这个和她有夫妻之名,却是她在这世上最陌生最不了解的人:“在睡梦中,喊出那个名字的人是你,不然,你以为我是从哪里知道的,整个顾家,包括这个老宅子,早已经被你拿捏的滴水不漏,你觉得谁会告诉我?又有谁肯告诉我?”

“你——”

“我以前以为你对我的排斥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我的兄长,只因为我是荣王府的女儿,所以你不喜欢我,我还觉得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等,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能为你去做,水滴石穿,就算你是一块石头,也总有被捂化的那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