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处亮的声音冷静凝重,那心娘似乎也被他震住,呆在原地,似乎在想着什么……
她此刻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本就是副病娇相,如今听闻程处亮询问他玉钗的来源,脸色更加惨白。
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回话,招阳也急了,在一旁直跳脚。
“哎呀,心娘,你快点说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案发现场的玉钗和你头上的竟一模一样?”
招阳急得抓着心娘的胳膊直摇。
程处亮见心娘脸色不对,忙将招阳拉下,不让她搅扰到心娘。
过了好一会儿,心娘似乎回过神来,这才期期艾艾开口:
“这碧玉发钗,是我死去的娘亲留给我的,一共有两副。我这里一副,还有一副,我赠予我那情同姐妹的丫鬟鱼娘了……”
她说道“鱼娘”时,眼眶已是通红,显然是想到了伤心事。
程处亮立马追问:“那鱼娘是不是已经……”
看那心娘的模样,他大概已经猜到,那鱼娘大概已是那废井里的尸骨之一了。
心娘继续道:“大约是半年前,我与托他去市面上买书,可她竟一去不复返,自此便杳无音信……
“心娘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她无亲无故,我当时托父亲在长安城里找了几日,却依然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当时父亲劝我,说鱼娘大概是偷偷溜走离开长安了,不想再为人做奴做婢。所以我也只好在心里默默祝她幸福,便没有再去寻她……”
心娘越说声儿越小,此时已泪眼婆娑:
“可我竟没想她……她能遭遇横祸……叫人给掳了去……”
程处亮心中黯然,确实,这鱼娘戴着碧玉钗,又于半年前失踪,现在这玉钗又在那废宅里出现。
稍稍动点脑子也能想到,她怕是当时遭恶人绑了,最后死在了废宅里。
但眼下不是感怀的时候,程处亮立马追问:
“你说是买书的时候,是去哪儿买书?”
眼下,这鱼娘便是寻找乱尸案的唯一线索,他必须想办法,沿着这条线索一路探查下去。
争取尽快将这案子与李佑联系到一起,争取找到李佑犯罪的证据。
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多无辜的女子受害。
心娘此刻仍是有些恍神,似乎还沉浸在痛失鱼娘的伤心里。
招阳已在一旁着急,眼见她又要拉扯那心娘了。
程处亮赶忙拉住她,而后轻轻拍了拍心娘的手。
“心娘,我知你此刻的心情不会太好,但此事对我很重要,对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也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那凶手很有可能现在还绑着很多无辜的女子,那些女子随时都有可能丧命。你要帮我尽快查到凶手,让亡魂得到安宁,让受难者早日解脱,让凶手早日伏法!”
他有意隐去了凶手就是李佑这个真相,不想让那皇子的威名干扰到心娘的思绪。
心娘这才点了点头,而后道:“当时印书局新出了本精装的《神威王诗册》,我得了消息,便心心念念想要买,只是当时我身子不好,父亲不让我出门,所以我便委了鱼娘,叫他去东市替我买来……”
“东市哪家书坊?”程处亮追问。
心娘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没有说哪家书坊,平日买书也没个固定的去处。”
程处亮这下犯难了。
东市里的书坊,少说也有七八家。
而他神威王的诗册,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是颇为畅销的书,任哪家书坊都会抢着去售卖。
如此一来,就要一家一家去查了。
想到这里,他走出凉亭,喊来锦衣卫。
“去将东市的书坊都查一遍,但凡哪家书坊与燕王李佑有一丝一毫的关联,都要汇报过来。”
这是程处亮目前能做的唯件事了。
丫鬟鱼娘在买书的时候遭掳,最终落入了燕王李佑的手中。
他要试图去揭破这其中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若能查出燕王李佑强掳少女的细节,便能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上去。
如今跟踪李佑的锦衣卫还是没有什么收获,想来李佑最近也安分了许多。
他只能通过这条线探查,查证李佑是否还在做这丧尽天良的事。
……
阴家府邸。
李佑此时正大摇大摆走到大堂,正遇上被躬身退出大堂的阴三。
阴三此刻脸上一道鲜红的掌印清晰可见,他低着头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阴三是车马行的掌柜,这一点李佑是清楚的。
他为什么挨打,李佑一猜便知。
李佑走进大堂,问道:“舅父,是不是那程处亮又使了什么阴招?”
阴弘智脸色阴冷,说道:“那程处亮不知使了什么阴招,将车马行的车轮弄坏,从咱们铺子里捞了几百贯过去……”
几百贯钱,无论对谁来说,都不算一笔小数目了,眼下被程处亮白白算计了去,阴弘知心中自然有火气。
李佑一听,便怒道:“舅父上次说要开始对付那程处亮,如今还在等什么?难道就这么白白受他的欺辱?”
他一拍桌子,而后又道:“倘若舅父不愿动手,我便去遣人做了他,我倒是不相信,我堂堂皇子,还奈何不了他了!”
他此刻心中激愤,上一次阴弘智劝说让他最近安分点,说他自会找机会对付程处亮。
可眼下程处亮已经欺负到头上来了,阴弘智还是没有动作,李佑已焦急难耐。
李佑转身就要离开,他要立刻寻人去找那程处亮的麻烦。
“等等!”
阴弘智一声厉吼,叫住了李佑。
李佑回头,他正要质问,阴弘智已抬手制止。
而后他才阴着脸道:“你可知我今天叫你过来,做什么?”
他的脸色很不对劲,似乎是李佑做了什么犯了他的忌讳。
李佑心中迷茫,摇头道:“我近来一直安分守己,整日在府里待着,可没再做什么招摇的事了!”
在李佑看来,这个舅舅什么都好,对自己也是尽心尽力。
唯独有一点不好,就是爱管着他,不让他在外招摇。
如今他冲自己摆脸色,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触了他的霉头。
阴弘智“哼”了一声,开口道:“你可知,你那昌新坊的宅子,已被人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