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新家

那尸体放在两个桌子拼成的桌上,上头盖着一层白布,只能瞧见脚上穿的是一双红色绣花鞋。

这一家六口并排躺在通铺上,睡着睡着觉,忽然感觉有点挤。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半梦半醒间,他们家最小的男孩,我们暂时叫他青鱼吧,青鱼坐了起来,借着朦胧的灯光,眼睛一扫,二四六八十……十四只脚。

他猛然惊醒,十二个人怎么会有十四只脚呢?

心里也怀疑自己数错,想再数一遍,结果油灯倏地一下灭了。

黑暗里,原本宽敞的通铺变得拥挤,姐姐推了推他,“你再往边上去去。”

青鱼害怕地搂住了姐姐的手,小声说:“姐姐,我刚才数,有十四双脚。”

姐姐说:“你数错了,快睡觉吧。”

青鱼“噢”了一声,寻思可能是自己数错了,刚要闭眼睛,忽然背后一凉,自己旁边的是哪个姐姐?

他小声叫:“二姐!”

通铺的另一边,董池鱼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快睡觉。”

草鱼说:“青鱼,你要是睡不着到姐姐这边来,姐姐搂你。”

两个姐姐都在通铺的另一侧,那身边是谁?

青鱼吓得惨叫一声。

“啊!”

这一嗓子喊下去,鸟兽震惊,罗氏也醒了。

她脑袋疼的厉害,“大晚上的你喊啥?”

青鱼大哭:“我和鬼睡一起了!”

罗氏迷糊,“啥呀?”

草鱼也吓得害怕缩了起来。

鲤鱼说:“二姐给我们讲鬼故事呢。”

罗氏满口脏话,顺手揪起,地上的野草冲着董池鱼就砸了过去,“鬼故事?我瞅你像鬼故事!”

故渊伸手一拦就把野草给拦下来了,但还是有土撒在身上。

他推董池鱼:“你离我远点,我受牵连。”

董池鱼果断摇头:“不要,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的讲鬼故事。”

青鱼被吓得厉害,一个劲的哭,罗氏被干扰的睡不着觉,就把他扔给董池鱼,她作孽,她自个收尾。

董池鱼被魔音穿耳脑袋疼,于是赶紧说:“故事没说完呢,青鱼惨叫一声,家里人都被惊醒,娘把二姐打了一顿,点了烛火,一检查,鲤鱼这个王八蛋睡成了大字型,占地面积太大,大家才会那么挤。刚才挨着青鱼的,虽然不是姐姐,但是是娘,娘迷迷糊糊的在答他的话,根本就没有鬼。青鱼可以安心睡觉了。”

青鱼抽泣声慢慢变小了。

故渊冷不丁地说:“青鱼刚要躺下睡觉,就发现床下多了一双绣花鞋,再一看那桌上的女尸,那脚白嫩嫩的赤着。”

这个天的结局有些隐晦,青鱼这样的小孩子听不懂,董池鱼却是听懂了,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双白皙赤着的脚,吓得满身冷汗。

她磋磨故渊:“我睡不着觉,你别闭眼睛。”

故渊躲她道:“都睡了,你别闹。”

董池鱼叹气:“还不是你那个结局讲的,本来圆满的大结局,楞是让你拐回的鬼故事。”

故渊无奈,挑开一眼瞅她,“讲鬼故事的人,被鬼故事吓得睡不着觉,你还有点出息吗?”

董池鱼理直气壮:“没有。”

故渊说:“那怎么办?”

董池鱼:“我有一个办法。”

两人趴在地上拿着竖叉,涂涂写写,算数学题。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今有垣厚五尺,两鼠对穿,大鼠日一尺,小鼠也日一尺。大鼠日自倍,小鼠日自半。问何日相逢,各穿几何??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今有是谁?这个人有点让人心烦。”董池鱼唾弃道。

故渊:“……”

董池鱼开始犯困了。

故渊推醒她:“别睡,算完了再睡。”

董池鱼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我不会。”

故渊:“你都没认真解题。”

董池鱼喃喃道:“朋友会背叛你,亲人会背叛你,爱人会背叛你,但是数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

故渊:“你就是不上心,不着急,所以才不会。”

董池鱼闭着眼摇头:“人急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就是数学题做不出来。”

三分钟,她已经香香的睡了过去。

故渊瞅她那样子,像一只四脚朝天的小狗,微微笑了笑,晃着她肩膀给她晃醒,“刚才我困了,你不让我睡,现在我不困了,你不许睡。”

总的来说,这条路走的还算顺利,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路过好多村庄和镇子都没停下,一直来到新城,青翠的山峦横卧在城墙的北面,波光粼粼的流水围绕着城的东边,守城的士兵将他们拦下,拿旧文书给看了眼,他们塞了点钱,就放行了。

进城一看,城里头有如烟一般的柳色、装饰华美的桥梁,挡风的帘子、青绿色的帐幕,楼阁高高低低,市场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家家户户都存满了绫罗绸缎,街市上来来往往都是人,看不出战争、饥饿的痕迹。

苦难是穷人的专属词。

他们几个穷鬼就像是误入宝地一般,显得格格不入,束手束脚,两眼抓瞎,只知道呆愣愣地看着别人。

故渊说:“先办居住证吧。”

他们到官府衙门办了居住证,交了钱,户籍就落在这儿了。

接着找了牙人租小院,牙人瞅他们几个穿的寒酸,先问想租多少钱大院子。

故渊衡量了一下物价,给出了一个答案。找房子上衙门签订契约搬新家一气呵成,有钱干什么都痛快。

“租个房子,一个月竟然要三吊钱,这也太贵了。”罗氏心肝都在颤。

这就是一般人不愿意折腾搬离故土的缘故,越好越安全的地方越贵。如果不是故渊赚来那五十两银票,罗氏根本没有入城的勇气。

鲤鱼眼睛都直了,四处看:“肯定贵,您看这城里多好呀,多好呀,哪里都好。”

他的词语太匮乏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罗氏说:“你们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都要感谢你姐夫,但也不能指着他一个人,大家都得赚钱。”

董池鱼举手:“我要走街串巷,给人治病去。”

草鱼:“我给做针线活,还有洗衣服。”

鲤鱼:“我看见有个好大的湖,有人打鱼,我去给他们当小工。”

青鱼想了半天,说:“我也能下水。”

罗氏拍了拍他脑袋:“你不着急,不准下水,小心淹死。”

魏东有些窘迫地说:“既然已经到地方,我就先走了。”

他是结伴同行这个家唯一的外人还是男人,挺不方便的。

董池鱼说:“留下来吧,人生地不熟的,你自个去哪儿啊?这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和鲤鱼挤一挤总是有地方睡的,大不了将来给点饭钱。”

魏东很犹豫,看向故渊,故渊在仰头看着院里的一棵大树,这棵树应该有年头了。

董池鱼:“你不用看故渊,他不怎么搭理别人的,家里头我说了算。”

故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