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创了芙苓,安辰宇剑指咽喉,令她不得动弹。
“说吧,来这里害她是为了什么?”安辰宇冷冷审问,并无半点温性。
芳筱好奇的偷偷看了过去,但又不能看太久,转而去看地上的芙苓。身上还有血不断流出,奄奄一息般,着实楚楚可怜。
但再一仔细观察,双臂之下,掩了一双羽翼。“这……”躲在安辰宇的背后,指了指那羽翼。
“呵……与你何干……”芙苓困兽犹斗,挣扎着又爬起,但下一刻却还是跌了下去。
安辰宇将剑刺向了她:“妖女,还不知罪么?”也许是身为神,天生带着这样的威严,令芙苓不由得身子颤了颤。
“上神何须如此?我不过是……依着本心罢了……”许是知道挣扎无果,她竟然安静了下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微息尚在,沉重十分。
安辰宇回收了剑,扶住芳筱:“依着本心?就来害人?”
芳筱仍是不敢直视,偏了头去。
却听芙苓突而凄凉的话音:“我,原叫花鸣,是蛟阑山上的灵鸟。
很多年前,我被一个小姑娘救了……”
花鸣是蛟阑山上的灵雀一只,喜欢自由飞翔,喜欢新鲜。
有一年,她落入另一只妖的陷阱里了,被淘气来此玩耍却迷路的小姑娘救了出来。
花鸣担心妖会追来,飞身领着小姑娘走出了这蛟阑山。幸得花鸣的领路,小姑娘才得以安全回家。
此后,花鸣总是能看见这个小姑娘来这里看她,和她说话。尽管小姑娘听不见花鸣的回话,可花鸣很是享受有这样一个好朋友。
但过了好久好久,小姑娘再也不来了。花鸣忽然意识到,人间好像过了好多年了。小姑娘,该长大了,不会再喜欢一只小鸟了。
花鸣不信,化身成小姑娘的模样,去往山下的遥安镇。
镇上的热闹,镇上的人来人往,和山中相差甚远,花鸣也很是喜欢。
在人群中不断嗅着,嗅着,却总是寻不到小姑娘的味道。
直到天黑了,她累了。坐在河边赤脚戏水,四下张望。
“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去。
虽然是并不熟悉脸庞,可她身上的味道却极为相似。
“你认识一只雀儿吗?蛟阑山上的小雀鸟。”奶声奶气,只因为这都是学着小姑娘的,她高兴,她觉得她找到了。
温柔的女人仔细的回想了番,点了点头:“小时候倒是见过一只,不过,小姑娘你长得和我小时候还真是有几分相似呢。”蹲下抚了抚花鸣的头,甚是宠爱。
花鸣并不清楚人间的规则,一把抱住:“我能跟你回家吗?我没有地方去了……”好像很贪婪,不想放开这个长大了的小姑娘。
女人迟疑了会,这样的孩子,莫不是被人丢弃在此了,真是可怜。“好,你随我回府吧。”
花鸣兴高采烈的站了起来,抬头仰望,甚是满足。
“那你叫什么名字还记得吗?”女人温温的拉她的手,问道。
花鸣并不喜欢自己起的名字摇了摇头,如果是她起的,怎么都好听。
“这样的话,芙苓吧,芙蓉的相貌,茯苓的心。”女人笑了笑,当时的她并没有理解,只知道,这样很好。
只是跨进那朱墙内,花鸣才知道,她姓林芳名一个瑾字,嫁给了谢府的谢康成为了谢夫人。如今已有一女,名为,谢芳筱。
……
“如此说来,救你的便是我娘?”芳筱听得很是认真,时而感慨,时而替她心酸。不曾想,那有些相传是真,妖虽为恶,也有向善之妖。
“夫人将我领回府中,待我如同己出。我若愿意习琴,她教你和语儿的时候,也会悉心教导我。我若想要习舞,她也会亲自指点一二。
我是她一手抚养长大的芙苓,和你没有半分差距。可是,仅仅因为你们那一份血缘之亲,仅仅如此,我才不能……
这些年,我一直守护着她,你又为她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以她女儿的身份享受着所以她给你的一切!”芙苓咬牙切齿,目光始终不离开芳筱身上。
芳筱不解,仅仅是那样一份恩情罢了,怎么就如此回报?“我是娘的女儿,即使她待你再好,你始终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不是么?
娘的悉心照料,于你于我,难道就因为这样,就因为娘亲自赶你出府,你便怀恨在心吗?”芳筱的责怪并不在于她被伤害,她被视为眼中钉,而是这样的举动,只会让娘更心痛罢了。难道,芙苓真的不知?
芙苓苦笑一阵,许久开口:“我何曾害过一人?我何曾是为了一己私心?
你从小被他们呵护着长大,殊不知这世上是如何的污浊。
她待你千般好,万般宠,只换来你如此的回报吗?你爱上的男子,又有什么好的?只会增加你的负累,连累你父母替你担忧罢了。
数年间,她何曾不是为了你的心思,为了你所喜爱的那个方向,去努力替你着急,替你完成?
你以为,她真的看好你们之间的婚姻吗?
你以为如果出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她还会这样任你枉自做主吗?”
芙苓半坐起,嘴角的一抹血意极为讽刺,明晃晃的出现在芳筱的视线里。
“芙苓,你知道什么是人间的亲情,什么又是情爱么?”
芙苓的模样只会令芳筱更加怜悯于她,而不是愤怒。
芙苓所坚持的,不过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好妖,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芙苓并不懂,人,究竟需要什么,什么是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和她的情分还不足以让我清楚的知道她的想法?”芙苓向前跌去,无力支撑。
芳筱欲伸手,却被安辰宇拦下。“孩子和父母之间,并非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么简单。
含辛茹苦之下,掩盖了多少他们的期待和祝福?
爹,娘,待我如珍如宝,付出的又何止只是那么一点眼所见的?
我并不知你是否也有这样爱你如命的爹娘,但至少,你也体会到了,不是吗?
至于楚陵,我和他,就像爹和娘一样,死生契阔,至死不渝。
为何你总是这样贬低于他,为何总是这样不喜?可尽管如此,我又为何只是因为你们的不喜而放弃呢?那是我所喜爱的人,爹娘也会喜爱。”
芳筱并不争论,只是说出了心声。多少年来,有多少人并不看好他们,她知道,她明白。
可就是有这样一种缘分,遇见了,一生都不想错过。
芙苓不语,沉思或是不解。
安辰宇并没有这样简单就信了。“如此简单明了,我却不信。
何不在我们都没有到来之前就这样不知不觉的铲除她,非要等到神来了,才暴露?”
芙苓应声抬头看去,笑了:“蛇就是蛇,真是嗅觉灵敏。
我向善是为了她,可促使我向恶的却是你们!”忽而瞪着双眼,好不惊悚。
芳筱并没能体会出此话的含义,故而看向安辰宇求解,但后者明显脸色不好。芳筱忽而记起,安辰宇的身体不好,不知还能否撑得下去。
“你是说,我们的靠近,使得你的恶性冒了出来?这样的借口,太荒谬了。”安辰宇退了一步,将芳筱彻底护在身后,一剑砍向蓄势待发又一次冲来的芙苓。
鲜血四溅,但并未殃及芳筱身上。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怕那场面,她承受不住。
“你隐藏了妖性,潜伏于此这么多年,难怪接近我们的时候,会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算了,我放你一马。就此离去,莫再回遥安,下一次见到你再图谋不轨,必行天谴!”一剑落下,行踪不见。
芙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都不重要了。至少芳筱得知了一件,可能连母亲自己都已经遗忘的回忆里那么一件小事。
曾经有这样一只灵鸟,被她救了之后,还感恩图报的来找她了,守护了她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走了。
“她,还会回来么?”芳筱从他背后走出,这里恢复如初。原以为会血迹斑斑,不想被安辰宇收拾的干干净净。
安辰宇好奇,这样的妖日日待在身边,难道不会恐慌?“也许会,也许,不会。”加大了火,照的这里,亮的异常。
屋外仍是非常大的雨,屋内从两个人到三个人又变回两个,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妖,都是这样的吗?”芳筱寻处继续坐着,围在火旁,静静的思考。
安辰宇在她面前如此神武了一次,总算是开心的。不过介于芳筱凡人的身份,只怕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妖,和人一样,有善有恶,有爹娘。我们未成神身之前,也是如此。作为妖,存活在世间。
除了妖法,除了妖身,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但是有神界的存在,管辖着妖界,不得胡作非为,不得伤害没有法术的人。
我们潜心修炼,只为向上,能够成为那耀眼的神。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别人主宰。”安辰宇回忆起最开始最开始的那段日子,双生的蛇,游走于天地之间,游走于山野之中,这样的经历尤为有趣,虽然辛苦。
“阿宇……”芳筱看他是在回忆,脸上的幸福荡漾着,但气色依旧很好并无不适。如果不是运用神力的问题,那阿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产生剧烈的痛苦呢?
“芳筱,你有喜欢的人这很好,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更是最美好的事情,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轻易错过。”安辰宇转而与她对视,思量了许久,开口。
世有情者,总被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