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回:心酸人望见红灯闪\/失意女闻得钟磬声

看见使者仰面倒在路上,爱子和她的伙伴们立刻过来把他围住了,她说:“怎么把他弄醒呢?”同伴当中站出来一个人说:“简单。”照住那人的脸上就是两记耳光,因为下手太重,对方的脸蛋立了肿了起来,使者也被打醒了,于是爬起来朝着上房走来,门前一位小宫女在溜达,使者笑着说:“烦劳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天皇陛下派的使者到了。”小宫女立刻进去通禀,没一会儿她出来说:“殿下让你进去。”使者走了进去,绕过了一道屏风,看见宣仁正坐在那里看书,使者鞠躬说:“殿下手不释卷,真是社稷有福。”

宣仁说:“你有什么事吗?”使者说:“奉陛下旨意,看爱子内亲王的成长情况。”宣仁脸色很难看,使者说:“殿下,我该如何回复,请你示下。”宣仁说:“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有所顾虑。”使者说:“我看到爱子亲王和一群相扑选手在一起联系相扑。”宣仁阴阳怪气的说:“你确定看到了你说的那些了吗?”使者说:“如此看来,我应该是看错了。”宣仁说:“你最好不要再看错了。”使者退了出去,宣仁手里拿着书,上面的字入得了他的眼,却进不了他的心。使者很快赶回御所,见了天皇,倒头就拜,嘴里说:“陛下,请你原谅我的不赦之罪。”天皇说:“有话直说。”

使者说:“我来到东宫之后,见到爱子内亲王跟几位相扑选手在一起玩。”天皇没当一回事,说:“体察民情,不错。”不过他很快发现有点不大对劲,说:“你把话说清楚。”使者说:“她在和几位相扑选手一起练习相扑。”天皇叹口气说:“烦劳你再去一趟,我要见宣仁。”使者说:“陛下,回来之前,我答应宣仁亲王不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皇命在身,不敢对你有所隐瞒,只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天皇一摆手说:“算了,下雨不由人,孩子大了不由爹,由他去吧。”

天皇年事已高,但是作为天皇索要参加的公开活动却非常多,多半是一些纯礼仪兴致的,繁琐无聊,而且不断重复。久而久之的确令人生厌,虽然有人对天皇的位置垂涎欲滴,他却一再对身边的人透露,自己不想干了。不过大家心里都清楚,抱怨一下也就算了,因为天皇没有退出机制,你要是当上了,那就得当到死。天皇每天起床很早,日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谁的时间会稍微早一些,一般晚上九点就睡了。每天的精神面貌,看起来都很不错,其实这只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经验,作为天皇,象征着国家,象征着传统,必须保持良好的形象,否则损害了国家利益,这个罪责谁也承担不起。有一次天皇外出活动,身边有许多记者,宣仁也随驾前往,中途天皇忽然病倒,可他还是强忍着完成各项礼仪,然后被送进医院。在医院急诊室门后焦急等待的时候,闻仁就像有必要让爱子吃这个苦吗?回到东宫他和雅子谈论起了这件事,宣仁握着雅子的双手说:“你老实告诉我,这么多年作为我的妻子,你是不是曾经后回家给我。”

雅子决定坦诚相告,说:“我是后悔过,我没有想象过作为皇室女人这么艰难。”宣仁说:“如果爱子有机会离开皇室,我们为什么要反对呢?她要是当了天皇,在我们这样一个男权至上的国度,谁愿意做天皇的男人呢?假如他真的有幸成了天皇的男人,他不过是男版的雅子罢了。爱子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有人这样形容道‘绝怜高处多风云,莫到琼楼最上层。’”雅子说:“你为什么突然要打退堂鼓呢?”宣仁说:“我梦想改变日本皇室的规矩,皇室就是保守的象征,只有在保守人士的眼里,它才是神圣的。如果皇室做了革新,皇室的神秘感就没有了,这样谁还尊重皇室呢?没有人尊重皇室,这个天皇还能当得快乐吗?”

雅子沉默不语,宣仁说:“你一定想,皇室革新之后会更受大家的欢迎,我知道你受过传统势力的非难,你不知道的是我曾经受过女权人士的攻击,他们说我是个长相丑陋的矮个子男人,说我根本就配不上你,皇室的繁文缛节压抑了你的天性,总而言之、有的没的,我每天也是在骂声中度过。如果有来生,愿我们都没有出自帝王家,我好好的做一对平民夫妻,你觉得怎么样?再不要被人们议论。”

雅子听了这一段抱怨,她的内心很复杂,原先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虽然皇室对她的戕害显而易见,可媒体一边倒的倾向于她,保守势力是被诟病的。宣仁挨骂这么多年,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仔细想起来宣仁是很为难的,如果护着妻子,社会上就大骂他不孝,如果维护皇室规矩,又说他不能保护雅子,他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宣仁说:“咱们家的孩子什么情况,你我都清楚,她很想当年的茜茜公主,从小无拘无束,她要是当了天皇,就会被数不尽的繁文缛节捆起来,到时候有的苦头吃。”

雅子说:“你说的有道理,可她如今这个样子,谁愿意娶她为妻呢?她看上去一点也不温柔。谋到天皇的位置,至少在精神上有个寄托。”宣仁说:“既然她喜欢相扑,我们就动用继续买下一个相扑俱乐部送给她,再轻易为能干的经历帮她运营,也许她会快乐的。”雅子说:“这件事我们还应该与爱子商量。”碰巧爱子满头大汗赶回来,身上手上斗战们了泥,雅子说:“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做天皇,还是喜欢玩相扑呢?”爱子说:“都喜欢。”雅子说:“做了天皇可就不能玩相扑了。”爱子说:“相扑是好玩儿,可这东西能赚钱吗?”雅子说:“可以。”爱子说:“我还是想当天皇。”

雅子和宣仁目瞪口呆,说:“为什么呢?”爱子说:“爷爷看起来真的很神气,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想推广相扑运动,上至王公大臣、下肢贩夫走卒,全部玩相扑。幼儿园入学考试,一定要考相扑,相扑成绩不过关不许入园。入小学、中学、大学以及公务员考试都要考相扑,成绩不过关不许入学或入职。所有人都必须参加相扑比赛,谁要是成绩不过关,就把他丢进海里喂鱼。”雅子气的浑身乱颤,说:“你能不能严肃点。”

爱子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如此严厉的跟自己说话,哇一声就哭了,哭的悲痛欲绝,宣仁看一眼雅子,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摊开双臂说:“你觉得呢?”雅子说:“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纪子无论是容貌、学识,哪一点比我强?可她哪方面都比我顺心。”宣仁站起来说:“人都是这样,看得到别人光鲜的一面,看不到别人背后的辛苦。纪子和闻仁几次出现婚姻危机,这些你是没有经历过的。闻仁和纪子都曾经去过娱乐场所,我们都没有去过。与他们相比,我们唯一的问题就是孩子不及他们多而已。雅子,人好强固然好,但也不必为此太过难为自己,凡事自由天定,处处顺其自然就好。”雅子说:“可惜我的理想就此破灭了。”

宣仁说:“我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这一点并没有改变,我一旦登基,一定会兑现诺言。你也看见了,母亲经常在外交场合出现,你会比她表现的更好。”雅子说:“那个时候我就老了,不好看了。”宣仁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器晚成。经历了许多风雨,你一定会是一位伟大的皇后。”雅子说:“要是爱子将来跟伊丽莎白一世一样该有多好。”闻仁说:“维多利亚女王儿孙满堂,维多利亚女王更让人羡慕。”

两个人既想让爱子日后继承皇位,又觉得未必对爱子是一件好事,伊丽莎白一世的父亲本不应该继承皇位,偏偏老天开眼,他的哥哥驾鹤先去了,于是他就成了王储。王冠没有白白的落在头上,原先约定的嫂子也归了他。这不是一段幸福的婚姻,父亲后来登基,就是亨利八世,王后没办法让国王满意,为了休掉皇后,亨利八世干了一件惊世骇俗的事,索性不承认教宗,还把境内的教会产业全部没收,当时英国的国力强盛,教宗竟奈何不得。然而国王的新伴侣并没有成为幸福的女人,国王频繁的更换王后,不断的刷新这王室生活的底线。作为国王和第一位王后生的女儿,她亲眼看见父亲如何母亲寻找新欢,口口声声是为了寻求真爱,可后来又如何的,如此频繁的更换配偶,不晓得真爱去了哪里,在她看来真爱什么的,完全是胡扯,老娘再不相信任何男人。

虽然国王和许多女人好过,却没有留下一个儿子,最后不得不把王位交给她。她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国王,在她的任上,英国进入了开始快速发展,她是英国历史上的明君圣主。维多利亚女王的父亲是一位非常残忍的军官,她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她的叔叔是国王,国王绝嗣,维多利亚就成了他的继承人。这个时候维多利亚的母亲蠢蠢欲动,想要利用女儿来控制局势,国王看穿了她的计谋,当面呵斥她,可她并没有放弃,她勾结自己的面首,继续策划如何掌握权力。国王驾崩之后,年轻的维多利亚成为女王,面对母亲及其面首释放的善意,女王非常坚决的拒绝了他们,非常顺利的接管了权力。

伊丽莎白一世和维多利亚女王之所以有很高的成就,很大程度上得意于她们不幸的童年,而爱子从小在温室里长大,未经历过风雨,她要是承继大统,怕难有所作为。雅子摇摇头说:“爱子也许真的不适合做天皇。”宣仁说:“我现在年近半百,等到我登基的时候,怎么说也六十岁以上了,有可能七十岁,根本就没有时间培养爱子。”雅子说:“不能现在就培养?”

宣仁说:“我自己不是天皇,怎么能教导她如何当天皇呢?”其实发自内心,雅子还是想让爱子继承皇位的,但她也明白,宫廷斗争是非常残酷的,秋筱宫人口较多,如果三个孩子联起手来对付爱子,爱子怕是很难招架。秋筱宫里一片寂静,闻仁抱着一只猫坐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这个时候纪子走过来说:“夫君,给你说个事。”闻仁说:“什么事?”纪子说:“你说跟生意人结亲真的好吗?咱们佳子是个老实孩子,我怕她吃亏。”

闻仁说:“生意场的确让人越来越聪明,不过这意味着生意人要在跟方面都搞股份制。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够和他保持一种相对亲密的关系,他在外面乱来的几率就大大降低。”纪子笑着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这个人真是深藏不漏,我以为你真的天真无邪、与世无争,其实你比谁都会算计。”闻仁一听立刻严肃起来,说:“听你这话像是在骂街。”纪子立刻捂住嘴巴转身走了,闻仁长叹一口气,眉头紧锁仰望苍穹,天边的日头熠熠生辉,他内心一下子开出万朵莲花。

真正高明的人,总是深藏不漏,混迹在熟人中间,没有人能瞧出你的高明,有一点才干就忍不住要到处去显示,这是很糟糕的。这样的人往往非常浅薄,成不了大气候。纪子跟仆人一起在厨房忙活,其实这些活她完全可以不干,如果不去厨房待一会儿,似乎总觉得少了一点生活的气息。随着女权上升,女人对厨房越来越疏远,比如雅子就从来不去厨房。而男人被迫进了厨房,你要想跟老娘过日子,你就得学会做家务,否则你还是早早投身寺庙,刻苦修行,将来做个比丘。往后的男人,描眉画眼在所难免,弄不好也会长发飘飘、搔首弄姿。

佳子的频繁造访,使得福泽秋筱遇到了难题。一是他没办法之前做的那样,一一去跟顾客打招呼,二是许多顾客为了拉近与皇室的关系,把他当成了跳板。如果你很生硬的拒绝了他们,无疑是得罪了顾客,如果一味模糊,你可不要低估他们软磨硬泡的本事。夜里福泽秋筱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个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呢?白天只要佳子没有来,他都会非常认真地旅行东家的职责,佳子来了就要尽作为男友的本分。一天佳子说:“我和室友约定了,明日来你的茶社,这可都是名门闺秀,希望你能好好接待。”福泽秋筱说:“什么时候来?如果可以的话进来安排在晚上,这样会更方便一点。”

佳子说:“都是些女孩子,晚上往返不便。”福泽秋筱说:“那就改在周末,我关店一天,专门接待你们。”佳子说:“为什么要闹得这么紧张呢?”福泽秋筱说:“你有所不知,到我的茶社来饮茶的,都是一些商人,他们都憋着做皇室的生意,我可不愿意有人从我这里撕开一道口子,进而染指皇室事务。”佳子笑着说:“很不错嘛,你已经进入角色了,放心吧!我回去说服她们。”

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需要专门雇一个人来替代自己临时扮演东家的角色,招聘广告贴出去接近一个星期,还是没有人来应征,福泽秋筱愁得几乎要死。周末佳子和朋友来到茶社,福泽秋筱穿着穿着燕尾服站在门口,把她们迎进门的时候,发现佳子的脸色不大对。他只好借口让佳子帮忙拿茶水,把她叫到一个角落,说:“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对劲。”

佳子说:“你怎么穿着这样?”福泽秋筱说:“平常在店里我也这样穿,工作时候一直这样。”佳子说:“可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面子。”福泽秋筱说:“那现在怎么办呢?”佳子说:“把这身行头换了。”福泽秋筱说:“现在换已经没什么用了。”佳子垂下脑袋生着闷气,福泽秋筱说:“你先去,我尽力为你挽回面子。”佳子重新入座,其实大家并没有隐私觉得佳子很丢人,毕竟他是一家生意茶社的东家,也算是年轻有为。没一会儿福泽秋筱把店里最好的茶端上来,然后站在那里那里毕恭毕敬的说:“女士们,请慢用,还有事没要求,本店会尽量满足。”

席中有人邀请福泽秋筱入座,他说:“我还是在这里照顾大家,不然谁来负责给你们运送茶水呢?”其他人都很开心,只有佳子强颜欢笑,回到宿舍,她们都很开心,有人甚至说:“真羡慕你,你的男友一定会非常听你的话。”这话如果是在中国说,对方会很有面子,在日本说意义就大相径庭,这几乎是在说你的男友没有出息。然后福泽秋筱丝毫也没有想过打肿脸充门面的事,送走了这些人,自己一个人留在店里打扫。当晚,佳子给他打电话说:“咱们分手吧!”

这件事对于福泽秋筱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不容他解释对方就挂断了电话,他真是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本来他笃定要与佳子白头偕老的,怎么这么一件事就能闹到分手的地步,有心再把电话倒过去,又觉得这样徒劳无功,有心去学校求他原谅,又觉得这样会招来更大的麻烦。索性一咬牙拦住一辆出租车来到歌舞伎町,进入归来酒店,他脸色惨白、神情忧伤、魂不守舍。川岛秋子非常热情的把他带到一个很偏僻的位置,给他一副温酒,说:“你先喝着,有什么需要再说。”福泽秋筱说:“再弄两个下酒菜吧!”

川岛秋子说:“你需要什么样的下酒菜呢?”福泽秋筱说:“你看着弄吧!”川岛秋子说:“你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吗?”川岛秋子说:“不吃芹菜、白菜、茄子、肥肉,差不多就这些。”川岛秋子去忙了,等她把下酒菜送来,福泽秋筱早已经喝的烂醉,川岛秋子只好叫人把他扶到客房休息。一位男店员过来说:“要不要弄个织女进去,咱们可以讹他一笔钱。”川岛秋子说:“他是个老实人,不要这样做。”男店员说:“想不到老板娘这样菩萨心肠。”

川岛秋子说:“少废话、干活去。”一夜过去了,福泽秋筱在没有音讯,佳子觉得十分不安,就去茶社看望,店员们说:“来的时候发现东家就不在。”佳子一想肯定是寻短见去了,她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昨夜福泽秋筱乘坐一辆出租车走了,找到警局调监控,才知道他去了歌舞伎町。佳子真是火冒三丈,她被气的大哭,也没有去学校,直接回了家。看见女儿哭着回来了,纪子被吓了一跳,也不敢上前去问,慌忙打电话把闻仁叫回来,闻仁回家之后,见如此这般,知道事情不会小。放低声音说:“孩子,遇到什么事了,你先不要难过,也许事情没有坏到你先想象的地步。”佳子说:“他去了歌舞伎町。”闻仁一听这个就愣住了,说:“谁去了歌舞伎町?”佳子说:“秋筱君。”

闻仁说:“秋筱君是个老实孩子,一定是你误会他了。”佳子说:“我才没有误会他,他就是乘坐出租车去了歌舞伎町。”闻仁说:“那好,你现在家里带着,我这就去找他,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你先别哭了,行不行。”不等佳子回答,闻仁起身出去了,闻仁乘车来到歌舞伎町,才忽然想起来,这里人潮如织,那里去找人去。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走一边想主意。因为想这事就没注意抬头看人,一不小心就把一位女士撞倒了,赶紧把她扶起来,连连说:“对不起。”

对方头发很乱,衣服洗的发白,抱着画架,嘴里说:“先生,你要画像吗?”闻仁说:“对不起,我不画像。”对方很失落的走了,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想起了钟声,这钟声仿佛是来自天堂的钟声,前面不远处她忽然跪在地上哭了起来,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