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念莼挣扎:“方平和,别以为我不认得你,快放我下来,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方平和一蹙眉头,拾起一枚石子弹去,封住她哑穴,目光却始终盯着寒花笑:“她是不是在逼我杀人灭口?”
寒花笑看一眼劫念莼,她的眉毛依然在眼睛下面,像两撇小胡子,只不过形势已逆转,他很喜欢这样易地而处,大头朝上就是比大头冲下舒服:“多谢方先生相救。”他心中有数,方平和真想杀劫念莼不会废话,废话了反而不会杀她,“先生怎会在此呢?”左轻扬派他跟踪盘清自己的底细在意料之中,可他能一路追踪到此却有些不简单。
方平和拾起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你的手段不太高明,跟到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叶天元从来就不提倡完美的反追踪术,只讲究效率,用最便捷的手法迷惑追兵,减缓其速度,争取时间摆脱他们,换言之,只要有足够追踪常识,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方平和无疑有足够追踪常识,幸好左言迟和哥舒成没有。寒花笑明知故问:“听方先生意思,好像一直在跟踪我呢,为什么?”
方平和挑起目光,盯视着他,单刀直入:“说说看,包容之安排你挑战泉盖峙,是何居心?”
这个,寒花笑亦想知道:“我不太清楚呢。”
方平和目光为之一厉:“见没见过我杀人?”
寒花笑摇头。
方平和将手中已燃着的树枝扔到篝火中:“别惹我。”
寒花笑被他周身泛出的凛凛杀气激起一个寒战,勉为其难地:“我猜,他肯定另有打算。”
方平和稍等一等,见他就此打住,不耐烦地:“说下去。”
寒花笑无辜地摊开双手:“方先生你想,我就是他手心里一个傀儡,他心里想什么怎会告诉我呢?”
一声虎啸自远方传来。方平和眼中掠过一缕鬼火般的幽光:“你是谁?”
寒花笑无端想起一种擅于隐藏的剧毒的蛇,平时温和、小心还有些懒散,毫不起眼,可一旦撑开它三角的头颅,吐出鲜红的信子,问题就相当严重。这种毒蛇与方平和有什么关联呢?对了,是眼神,他近乎苍白的凶残眼神与毒蛇如出一辙,危机四伏,或许一句话说错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咬断自己的咽喉,有这种眼神的人杀人不需充分的理由,亦从来不顾后果。
不可能再敷衍过去,方平和需要一个能令他满意的答案,那么,哪怕编造亦要给他一个,当然,编造得不好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寒花笑急中生智,想起大祚荣提及的土木大师秋阳曦,信口开河:“我是谁?说来连我自己都有些糊涂,”假装思索从何说起,争取些时间好把谎话编圆,“我叫寒花笑你知道吧?本来跟着师傅在甘州行医,师傅医术不算高明亦还过得去,够我们混碗饭吃,其实他真正精通的是土木机关术,却只偷偷地教我,叮嘱不许让人知道。然后有一天,我们采药时被一群凶神恶煞般的人围住,逼着师傅交出什么东西,我听不明白呢,师傅说他们弄错了,他们便将师傅掳走。几天后我才找到师傅,他老人家已奄奄一息,告诉我他姓秋,原来我的太师祖竟是当年名满天下秋阳曦秋大师。然后,师傅再三叮嘱我到冀州来,说这里有什么宝藏,只有用他教我的机关术才能开启,所以我就稀里糊涂地来了冀州。”秋阳曦是隋唐之际最杰出的土木机关大师,名满天下,民间流传着不少他的传说,太宗李世民发动玄武门政变后,他便销声匿迹。用他做幌子蒙混过关的机会很大。
方平和的嘴不知不觉地张开,眼中的苍白退去,杀机亦随之消散,无疑,寒花笑的谎言大获成功,他毫不怀疑地全盘相信。沉默有顷,他才微微蹙起眉头:“这些,你给包容之讲过?”
寒花笑察言观色:“讲过呢,”手往脖颈一比,“不讲他要杀头的。”
又是一声虎啸。方平和循声望去,发一阵呆,不知想些什么,很久才扭回头来:“来冀州这些天,你都打听到什么消息,找没找到你师傅说的宝藏?”
寒花笑隐约觉得,这个方平和有些可疑,似乎不只是太阳坊四大角斗士这么简单,恐怕还有别种身份:“没有。”
方平和的目光再度锐利:“别让我老提醒你,我讨厌撒谎的人,亦没多少耐性。”
寒花笑看出这一次他是虚张声势,不过,不继续撒谎恐怕他不会放过自己。紧张思索该怎样往下去编,他瞥一眼倒挂着的劫念莼,好像不想让她听去的样子:“你真要杀人灭口?”
方平和摇头:“算她运气好,漂亮女人总叫人舍不得下毒手,等吊够了,我会放她。”
寒花笑:“你不怕她告诉他爹寻你算账?劫燕然不好惹的。”
方平和若无其事:“你不懂女人,她会把帐算在你头上,不关我事。”
寒花笑想想,觉得大有道理,劫念莼仇恨的目光盯住自己的时间远远超过方平和,苦笑:“方先生你害死我了,我又不敢杀人,该拿她怎么办呢?”沉吟片刻,“她先吊我来着,我又没吊起她来,现在把她放了,她该感谢我才好呢,不是么?”见方平和不说话,试探地:“我去放了她,可好?”
方平和事不关己地:“随你。”
寒花笑起身上前,解开绳子,将劫念莼放下,正犹豫该不该将缚在他身上的绳索解开,方平和已跟着站起身来,拍拍灰尘:“小心她咬你,就这样吧,让她自己慢慢去解。我们走。”牵过寒花笑抢来的战马,向方才虎啸的方向行去。
寒花笑听话地住手,向劫念莼轻轻说声:“我是看在花归处面上放你下来,下不为例,你再惹我我就不客气呢。”摸一摸疼得像要裂开的后脑勺,忍住甩她一大巴掌的冲动,转身,向方平和追去。
出十几丈,离劫念莼够远,方平和才再度开口:“说吧?”
寒花笑际此已打好腹稿:“连打听带瞎猜,我是有了些眉目呢。”
方平和:“说。”
寒花笑:“其实多是大祚荣先生告诉我的,方先生知道隋末战乱时,本朝太宗击败夏王窦建德那一战吧?”见方平和点头,继续,“当年窦建德发兵洛阳前,并不看好这一战,他的军队壮大得太快,已失去了控制,那些新归附的骄兵悍将自恃兵强马壮,忘乎所以,根本不把唐军放在眼里,一些手握重兵的宿将亦因为连战连捷膨胀起来,自以为是无敌之师,救王世充是借口,其实是想乘机夺取洛阳,进而席卷天下。受这群悍将挟制,窦建德放弃了最佳战略,挥师西进洛阳。”稍稍歇一口气,一边关注方平和表情,一边回想一遍有没有说错什么,“窦建德亦有如意算盘,一方面觉得军心可用,打算以那些激进的将领充当前锋,让他们去与李世民拼死拼活,自己则率领嫡系老班底殿后,如此,一旦取胜,他可坐收河洛,万一战败,损失的亦是那些不太可靠地骄兵悍将。毕竟,李世民就算获胜,短时间内亦无法脱足洛阳,挥师北上,窦建德大可以率嫡系撤回河朔,依靠在河朔的深厚根基,重整旗鼓,从容再建一支号令统一的强大军队。”再次歇一口气,“为策万全,出兵洛阳前,窦建德拜访了我的太师祖,太师祖用最快的速度在信都替他兴建了一座密库,把夏军最精良的武器和大量财宝粮秣藏入库中。谋划虽然堪称完美,可惜兵凶祸急,窦建德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前军败退得会那样猛烈,把他完整的亲军冲得乱七八糟,根本来不及脱离战场,自己亦被意外地捕杀。”自我感觉没有太大破绽,舒一口气,“后来刘黑闼起兵,辗转到冀州,就是得到当年夏军密库的武器粮秣,军势大盛,打了徐勣一个冷不防,才雄霸河朔。”
方平和目光闪烁:“这些都是大祚荣告诉你的吧?”他不相信寒花笑自己能想出这些话,包容之亦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只有大祚荣能做如此分析,“他亦知道你的来历?”
寒花笑发现,有时候聪明人比傻瓜好骗,因为聪明人往往喜欢卖弄他们的聪明,给个可以展示聪明的陷阱他们就满心欢喜地跳下去,在阱底大翻跟头,尽情表演:“嗯,大先生人顶和气,什么都告诉我,不像包容之光想着利用我,我顶喜欢跟大先生合作。”
第三声虎啸响过,方平和竖耳听听,稍稍修正前进方向,冷笑:“只怕未必,他阴险得很,给他处久了你就知道。”问,“他就给你说了这些?”
寒花笑郑重点头:“就这些,我发誓,一点都没有隐瞒呢。”
方平和:“我就知道,他只会抛根骨头给你,骗得你把当成朋友,好让你替他卖命。”
寒花笑一脸狐疑:“不会呢,大先生人又和气又爽快,跟我说这么多,从来都没要我替他做些什么。”
方平和默默往前行出一段路:“你师傅教你的东西都记得么?”
寒花笑表情到位:“方先生你太小瞧我了,从小学到大的,都刻在心里呢,还能忘掉?”
方平和这才下定决心:“姓大的只说了一小半,后边的都瞒着你,想不想知道全部情形?”
寒花笑心说“想死我也”,继续表情到位地惊讶着有节奏地两问一答:“后边还有么?方先生怎会知道?我自然是想知道的。”
方平和再默默前行一阵,按自己的思路回答:“你师祖当年替窦建德兴建的不止一座密库,而是四座。后来,李建成消灭刘黑闼,深知河朔是同李世民争夺天下的重要资本,听从谋士建言,又让你太师祖在信都建了九座密库,连前面的四座,合称‘十三库’,把大量精良的武器藏在里面,然后向太祖李渊奏请裁撤军队,收缴、销毁民间武器,削弱李世民的势力。”顿挫,“玄武门政变后,几个知道十三库秘密的太子死党或逃或亡,不过,这个秘密并没有失传,李建成一群亲信侍卫带走了十三库的地图,据说图中描绘出十三库的入口所在、进入方法和破解库中机关方法。那群侍卫最后只有八个人逃脱追捕,他们将十三库的地图分成八份,各得其一,相约若有机会,便让八图合一,取出密库中的武器,兴兵起事,为故主复仇。”暂停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马嘴套,套在马嘴上,以防它嘶鸣,“他们当然没捞着机会,却把地图一代代传了下来。”
寒花笑听得入迷,追问:“后来呢?”
方平和又默默前行一段,继续:“八侍卫逃到河朔,都干起马匪,四处流窜,总不肯离信都太远,代代相传,他们互通声气,又很有章法节制,不做大事,两三代下来都还太平,只有一家坏事,在冀州待不住,远走塞外,逃到辽东,窘迫困苦,把能卖的都卖掉,包括家传的那份地图,十三库就此外泄出来。起初,大家都以为是那家伙信口胡诌,信的人不多,再后来,那份图就落到左飞扬手里,他对此深信不疑,举家迁至信都,花了近十年工夫,据说已找到全部八份地图。”
寒花笑睁大眼睛:“这么说左飞扬已经得到十三库武器?”
方平和:“现在坊间暗传,骆务整将南侵冀州,正值天朝大军压境之际,契丹朝不保夕,缘何会分兵冀州?唯一可能就是来接收武器,他们虽说打了几场胜仗,缴获不少武器,不过,总体来说,武器还是缺滥。”
寒花笑疑惑地:“左飞扬没有能力将武器运往营州么?需要契丹动用一支军队来接收?”
方平和瞥他一眼:“太阳旗和营州一向有生意往来,运送武器不在话下,所以,我怀疑左飞扬是在虚张声势,其实并没有得到武器,说不定连十三库都没能进去,你的太师祖可能留了一手,没把所有讯息都画到图上。”
寒花笑心中好笑,方平和如此开诚布公,显然是把自己当成开启十三库的关键,自己被逼出来的谎话误打误撞,竟找到正宗买家。假装思索一阵:“方先生的意思,现在只有我才能打开十三库?这么说来,害死师傅的就是左……”叹一口气,“原先我还想为师傅报一报仇呢,这样看来,只好当他老人家采药时不小心摔死掉了。”
第四声虎啸传来,已非常接近,方平和不由压低声音:“你少没出息,杀师之仇不报,你还是个人么?”
寒花笑识趣地陪他压低声音:“那我亦不能找死呢,左飞扬我哪里打得过他,偷偷骂他几句差不多。”
方平和闪身隐入右手一片疏林之中,往深处走十几步,将战马栓在一株大树上,再翻身出林,在出来的树上做一个记号,示意寒花笑噤声,悄然向前摸去。
出百十余步,来在一处岔道前,方平和在暗影中伏下,倾听,第五声虎啸旋即响起,由左边传来,方平和正拟往左拐去,忽有所觉,一扯寒花笑再往暗影深处退一退,屏息以待。
片刻工夫,銮铃乱响,五六骑骏马快速驰来,转眼便到眼前,各自勒马,一个沙哑的声音发问:“往哪边走?”
另一个尖细声音回答:“左拐。”
第三个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六个都到了,大哥我们别急,缓些过去,好叫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薛老二这些年老想压过大哥,我们需挫一挫他的气焰。”
沙哑的声音喝斥:“胡说,都是自家兄弟,什么老大老二的,老谭你少放狗屁!”话虽如此,一行人再度催马却已明显放缓速度。
方平和等他们走过,稍稍放出一段距离,才拉起寒花笑悄然衔尾跟上。前面几名骑士说说骂骂,浑然不觉。
寒花笑听出些端倪:这帮人一看而知是马匪无疑,听起来前面还有六拨马匪在等着他们,按方平和说法,当年的八侍卫落草,世代为匪,一个被赶到辽东去也,剩下的恰好是七拨,莫不成就是他们?倒是有够巧的,刚刚才听方平和说到他们,转眼便赶上他们的聚会。不过细想想,亦在情理之中,墨西东进、坊间盛传骆务整将要南侵冀州,分明都冲着十三库而来,他们必是觉察到十三库失机泄露,才约到一起,好商量对策。
又行出里余地,前方不远出倏忽又传来一声低沉的虎啸,前面那六人应声勒马,其中一人亦发出轻啸回应,旋即,不远处的小树林中鱼贯钻出几条黑影,迎上前来,当先一个浑厚的男低音问:“是赵大哥么?”
六名骑士纷纷下马,当中一名魁伟汉子向前迎出,用他沙哑的声音:“老二,你们久等了,我们对这边不熟,走了些岔路,来晚了。”
低音浑厚的薛老二上前执住赵老大的手:“大哥,我们林中说话。”
随后的几人亦一一上前和赵老大见礼,连赵老大在内总共正好是七个人,老三老四的彼此乱叫着返身又向林中行去。赵老大五名随从颇守规矩地没有跟过去,对面林中又钻出一人将他们领开,那片林中虽漆黑一团,却很有些人马声响,至少藏有数十人之多,无疑都是七名马匪头子的随从。
这些小角色容易对付,方平和拉着寒花笑三转两转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他们,掩入七名头目聚会的林子里。这片林子颇为茂密,林间有一处空地,升起一团篝火,七名头目围在篝火旁正高谈阔论。方平和籍他们说话声掩护,引着寒花笑寻一处隐密的地方伏下,侧耳倾听。
七个人乱哄哄地寒喧一阵后,那个薛老二示意大家噤声,切入正题,向赵老大:“大哥,我刚刚得到消息,我们各自手中的十三库藏图恐怕都已外传,左飞扬不知用的什么手段,已经收齐全部八份残图。”借着篝火,寒花笑看清他是个三十开外的汉子,样子有些凶恶狰狞,气度却颇沉稳,难怪赵老大会觉得地位受到他威胁。
赵老大看上去倒像是个粗线条的莽汉,只眼中偶尔泄露出一丝深藏的精明,他眉头深蹙:“可就怪了,我那份图是我亲手保管着,再没第二个人知道藏在哪里,老二你的消息可靠不可靠?”
另外几个亦随声附和,各自带出一脸的困惑与无辜。
薛老二:“消息肯定可靠。各位手中的藏图有没有外传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愧对先人,为奸人所乘!”叹一口气,详细解释,“当年我在打虎山和刘麻子抢地盘,适逢泉盖峙路过,出手帮我干掉了刘麻子,我亦是鬼迷心窍,看中他刀法高超,邀他入伙,没想到他别有用心,一口答应。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刚开始,我还提防着他,后来见他行事坦荡,又屡建大功,慢慢对他深信不疑。等他投靠左轻扬,我才觉出不太对劲,十三库失风消息传出后,立即查看了我的藏图,发现图已被人碰过。”向赵老大,“赵大哥你知道我心细,别人碰没碰过我的东西我绝不会搞错,而且,我敢肯定,除了泉盖峙再没有别人有机会碰到我的藏图。”
赵老大目光闪烁不定:“事情八成着落在他身上,这高丽棒子想干什么?十三库里全是兵器,不当吃不当喝,他光杆一个,还真想靠这些兵器回高句丽夺权不成?”
薛老二:“他可能只是个跑腿的,左飞扬兄妹才是他后台,他们给营州一向有勾结,有传言说他们就是契丹人,契丹人现在可正急需大量兵器。”
赵老大:“你确定姓左的收齐了我们手中的八份藏图?没可能呀,图我带来了,出门还检查过,没问题。”
又有几个声音附和。薛老二苦笑:“我又没说他将我们原图偷走,我的原图亦在,可图上有临摹痕迹,泉盖峙是复制去一份,你们都敢保证手中的图没给人复制去?”
连赵老大在内的另外六个人面面相觑,都没了底气,闷半天,赵老大挠一挠头:“太阳旗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十三库不当吃不当喝的,我们拿来亦没甚用处,为这个跟他们翻脸,不划算吧?”口气托大,好像能与太阳旗平起平坐,其实谁都心里有数,他是怕着太阳旗,不敢招惹。
薛老二:“虽说不当吃不当喝,可至少能卖个好价钱,亦不枉祖宗给我们留下这份家当,”又叹一口气,“可惜丁老八逃到辽东去了,要不然,我们先来个八图合一,把十三库搬空他娘的!”
背对着寒花笑的一个公鸭嗓子一拍大腿:“八张图没有,我们不是还有七张吗,拿出来拼一拼看,就算不能把十三库全都打开总能弄开几个,能卖多少钱算多少,好过被左飞扬一古脑白得了去!”
赵老大与薛老二对视一眼,眼中既有探询亦暗含戒备。薛老二态度更为积极一些,率先表态:“老六说得在理,我的图带在身上了,大家都带着么?拿出来,拼拼看,要真能弄到几库兵器,换出钱来,就按七份均分了,都同意吧?”
另外五个人立即响应,唯赵老大闷了半晌,不很愿意,见众意难违,才勉为其难地说:“听祖辈们说,他们那时分东西都讲究长幼之序,我这里就改了吧,都是兄弟,有福同享,均分就均分。”
方针既定,众人或痛快或不痛快地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式样相同的木匣,打开,分别取出一幅幅图纸,摊开在赵老大和薛老二中间,众人对薛老二似乎更为信任,七张残图很明显地偏靠向后者,七个脑袋旋即凑到一块,薛老二则埋头将七份图就着火光拼整起来。
寒花笑侧目望向方平和,后者满脸贪婪,眼中鬼火激跃,却又不免踟蹰:篝火边七个人显见都是很说得过去的高手,薛老二和赵老大似乎更高明些,方平和不可能同时摆平他们七个,硬抢肯定不行。
篝火边,薛老二很快大功告成:“就是这样了。”
几声零乱的乌啼恰在此际传来,充满不祥,围住篝火的七人先后警觉地抬头,面面相觑,赵老大满脸狐疑地问到:“怎回事?”都是在山林中讨生活,他们很明白,深更半夜,乌鸦不会无缘无故乱叫,一定是被惊动。
一声呐喊远远传来,撕破绝寂的夜空,可算是一种另类的回答,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咆哮声便由四面八方响起,仿佛有千军万马,以此处为中心,气势汹汹地压来。
赵老大乱吼一声,目光直截了当地盯住薛老二:“谁他娘出卖了老子!”
薛老二反应相当敏捷,觉察不妙,先将手伸向地上的七份残图,闻声住手,一脸冤枉地望着拔刀出鞘的赵老大。若执意将图抓起,赵老大的刀势必毫不留情地砍向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