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镜花旗 第117章 无迹可寻

这是一间宽敞的密室,赤侠群将火把往里一照,身后慕容襄忽然欢呼一声,冷不丁的吓他一跳,恼怒回头:“瞎叫唤什么?叫得又不好听,跟鬼叫一样。”

慕容襄懒得跟他顶嘴:“上回我们亦是走到这里,然后商量好走法就一路走了出去,”一点不卖关子地,“走法简单,只要碰见岔道就往右拐,走到没路走回到前一个岔道换条路还是专往右拐,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走出去。”

所有人听得都暗舒一口气,沙叱勋更是立即听出这种走法的聪明之处:“是个好办法,不过你确定这是上回你们到过的那个密室?”

慕容襄毫不含糊地:“肯定是。”

坚昆则谨慎地由赤侠群手中接过火把进到密室四下乱照一通,完了,点头:“就是这里,”火把往西南方墙壁上一个奇异的兽头一指,“这个兽头有点古怪,好像可以扳动,我们还商量过要不要去动它,稳妥起见,还是没碰。”

赤侠群跟着火把光已大致将整个密室看清,密室的构造相当规则考究,似乎曾做过很先进的干燥处理,只是进口的石门敞开,干燥效果已消弭殆尽,很可能这里当年就是藏宝室,财宝多怕受潮,所以干燥密封,英玄武找到此间将财宝搬运一空后没有再多此一举地将石门关上。如此,那个兽头是否是石门开关呢?不太像,这是间封闭的密室,谁会把自己关到里面?石门就算有开关亦该在外面,不会在里面,那么,这个兽头有何作用?他从来就是好事之徒,忍不住想弄个究竟,探手向兽头摸去。

手才伸出一半,鲍虎与慕容襄已一拥而上,一左一右夹住他胳膊,鲍虎发急:“赤大哥,你知道那是什么就去乱碰?很危险的。”

赤侠群不信邪:“大不了天塌地陷,把我活埋了,老婆都没有了,我怕什么?”

慕容襄苦笑:“赤爷,你勇猛,你不怕,我们怕行吧?你没了老婆想怎么死都行,别拉我们垫背呀。”

沙叱勋眼珠一转:“是呀,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没来由叹一口气,“今天的事有些邪性,我怕我们未必就能顺利出去。”

赤侠群甩开鲍虎和慕容襄,却亦不再坚持去摸兽头,一指慕容襄:“老沙你少说不吉利的话,他们上次不都出去,凭什么我们就出不去?”

沙叱勋亦说不出所以然来:“能出去最好,走吧,有话出去再说。”向坚昆与慕容襄,“你们走过一回,走头前吧?”

坚昆默应,举火把头前开路,向外行去。他比赤侠群要靠谱些,规规矩矩,按向右转原则一路走下去,绝不凭借记忆擅自乱走,到无路可走,才回头转到最后一条左岔道,依然一路向右。

应该说,他们的方法是好方法,相当靠谱,理论上说一定能找到出口,可一行人走了老半天,拐了数不清的弯道,直到坚昆手中火把熄灭,出口却仍旧不知所踪。

赤侠群先忍不住,向坚昆抱怨:“出口在哪里?不止半个时辰了吧?你带我们来游行是吧?”

一旁,慕容襄心烦意乱地顶回来:“先前你带我们乱走,有谁抱怨过你来?就你怪话多,有本事自己走出去!”

赤侠群:“照我的方法早就出去,给你们领着乱走一通,头都走晕了,还出去个屁?”

坚昆重新点燃一枝火把,脸色有够难看:“我的火把是家师独门秘制,足可以燃一两个时辰,这位沙兄怕是不幸而言中,这鬼地方有够邪性,你们都别吵,我们还按现在办法走,只要有出口,一定能出去。”

沙叱勋:“你们还有几枝火把?”

坚昆:“我们有备而来,总共带着六枝,用掉三枝了,你们呢?”

沙叱勋:“我只剩下半枝。”

赤侠群已将多泊牙青的火把收来:“我们还剩一枝半。”一脸狐疑地向坚昆,“你们上次到底怎么出去的,花了多长时间?”慕容襄刚才说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出去,未必可靠,“出口还会走路跑掉不成?”

坚昆苦笑,迈步继续向前行去:“就是这样走法,要说早该走出去,真活见鬼了!”

沙叱勋此刻倒有些想明白来:“秋阳曦鬼斧神工,机巧异常,你们上回成功离开,那个连镶玉又把你们诱进来,肯定很有些把握把你们连同我们一道困在里面。”顿挫,有些信心不足地,“不管她,我们就按你说的办法走,火把至少还能用四五个时辰,只要有出口,我们总能走出去。”

赤侠群亦感到事态严重,再没心思抱怨,默默地跟上坚昆,几人各怀忧虑,亦都无心说话,脚下不由加快,向前疾行。

事与愿违,迷宫仿佛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出口遥不可期,拐过数不清的弯,走过数不清回头路,当坚昆手中新的火把又燃掉一大半,连赤侠群这样的识路天才都转晕了头后,他们竟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先前那个宽敞密室。

领路的坚昆首先哀鸣一声,手一软,火把都掉落在地上,无力靠到墙上。

沙叱勋勉强还保持冷静,上前,一脚踩熄火把,鼓舞一下士气:“虽然又转了回来,可中间有几条岔道我们还没有走过,大家先歇息片刻,待会再回头去走那些没走到的岔路,一定能走出去。”话虽如此,他却并无多少信心,坚昆他们上回走出去肯定没这么费劲,难道出口会改变?不弄清是怎回事,瞎走乱走毫无意义。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赤侠群抗议:“你把火灭掉干嘛?我什么都看不见了,老婆没有了你还让我什么都看不见,让不让人活?”

慕容襄憋了一肚子邪火:“老婆没了算个屁,又不是你爹妈没了,没完没了地烦死老子,不想活爽性一头撞死去!”

赤侠群:“凭什么要一头撞死?要撞亦一头撞死你这个不解风情的野蛮人!不想听塞住你的屁眼,我偏要说。”叹一口气,“本来我现在该洞房花烛,春宵一刻,这倒好,洞房是洞房,如花似玉的老婆没了,多出你们这帮臭男人,花烛没有,老沙你还把火把给弄灭来,快点上呀!”

沙叱勋解释:“剩下火把支撑不了多久,得省着用,我们这帮臭男人不看亦罢。”顿挫,“你们都想想,看还有没有更好的主意?”

一小阵沉默,坚昆有些拿不定主意地开口:“先把每条岔道都走一遍,不信出口还能躲起来。”叹一口气,“亦没别的办法好想了。”

赤侠群有些对人不对事地反对:“谁说没别的办法?那个兽头有够古怪,说不定出口就在它上面,一扳,哗啦,掉下块大石头来,把你砸死,顶上露出个洞来,我们就都出去了。”

慕容襄怒不可遏:“把你砸死,我们都出去,凭什么掉石头非落在我二哥头上?”

赤侠群:“对,不光落他头上,落你俩头上,现成就把你们石葬了,坑都不用挖,多好?”

沙叱勋:“别吵了,大家给困在此间,正因同心协力,想办法离开,何苦还跟群娘儿们一样勃豀相向?”

鲍虎亦一扯赤侠群衣袖:“赤大哥别吵了,快想个办法我们出去。”

赤侠群:“信不信由你们,能把我转晕的迷宫,你们怎样走法亦休想走出去,我不是说着玩的,这迷宫古怪得很,出口说不定真的会躲起来,与其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乘早看看兽头里到底藏了什么玄机,死活来个痛快!”

慕容襄这一次没有反唇相讥,大家又是一阵沉默,沙叱勋:“谁还有更好的想法?”

坚昆:“我的意思,还是往试着全部走一遍看看,实在走不出去再说。”

沙叱勋沉吟片刻:“嗯,应该试一试,不过这次要抓紧时间,火把用不了太久,我们先歇息够来,待会用最快速度探路,有问题么?”

赤侠群没有反对,虽说不太相信剩下的岔道中能找到出口,却多少抱有一些幻想,试一试总没坏处。

各自心焦气燥,哪里沉得住气来歇息?不大一会工夫,鲍虎先忍不住:“我歇够了,赶紧动身吧。”

沙叱勋默默点燃火把,领路,出密室,向回走,依然是遵循逢岔路先向右拐原则,只是这一次走得飞快,忽略有陷阱可能。转了这长时间,他已看出,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迷宫,并无凶险的机关。

可惜,速度只能节省火把,对找到出路别无裨益,当手中火把燃尽,他们亦没有能找到出口,沙叱勋续上自己的半枝火把,又燃尽,依然没有。赤侠群再续上手中半枝火把,怪沙叱勋运气欠佳,换到前头开路,结果证明,他的运气亦好不到哪里,火把快要燃尽时,一行人白白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那间密室,而且基本可以肯定再没有漏掉一处岔道。

赤侠群泄气地将即将燃尽的火把摔在地上:“都说走不出去,偏要走,白走了吧?我老婆都没有了你们还不让我消停,丧尽天良!”

大家各自失望郁闷,没人理他,有顷,沙叱勋叹一口气:“看来,只有试试兽头了,是福是祸,听天由命。”

没人答话,各自沉默片刻,赤侠群摸出身上最后一枝火把,点燃,照亮,直趋兽头前,回头吩咐:“你们散开来,各寻安全地方躲好,待会会怎样我可不知道。”话是这么说,心里却并不怎样担心,当年英玄武既然将此间扫荡一空,没道理不扳动这个兽头,英玄武没死在这里,自己凭什么会有危险?

众人倒是听话,散开,各寻自认为安全的地方藏好,赤侠群这才探手扳住兽头,心中不由忐忑起来,奈何没有了退路,提起十二万分小心,扳住兽头,试探地稍稍用力,弄清它松动方向,顺势一推,兽头应手小幅度移动,右手不远处同步响应,沉闷的异响突起,吓得赤侠群一缩脑袋,紧急放低身形,却是徒劳多余,压根就没有凶险袭来,只有一扇极度隐蔽的暗门应声而开。

众人谨慎地观察一刻,见暗门开后并无丝毫异常,各自舒一口气,赤侠群率先迈步,举着火把小心来在暗门前,往里一照,却是一处深不可测的通道,与先前的那些通道大相径庭,了无斧凿修饰痕迹,坑坑洼洼,毫无规则,俨然是一个天然洞穴。

沙叱勋跟来,探头张望,眉头皱起:“这是什么鬼地方?”

赤侠群探步行入,火把四下乱照一通,确定地:“没有人工开凿过,肯定不会又是一座迷宫,只要不是该死的迷宫就行。”

其余众人亦跟进来,鲍虎有些担忧:“这鬼地方阴森森的,会不会有妖魔鬼怪?”

赤侠群拍拍大夏龙雀:“不怕,碰到妖魔鬼怪,要是男的我就来他个降妖除魔,女的长得丑亦杀掉,漂亮的话就讨来做老婆,到时候你们不许给我争,我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没了,找个女妖你们还要抢别怪我给你们拼命。”边说边向通道深处行去。

鲍虎亦步亦趋,紧跟他身后,低声:“赤大哥,你开玩笑还是说真的?要是真碰上个女妖怪,长得蛮好看,你会讨她做老婆?”

赤侠群“嗤”的一笑:“问你一个问题,要是碰到两个女妖怪,一个离得远些,一个离得近些,你先打哪个?”

鲍虎毫不犹豫地:“当然先打近的,干掉近的再打远的,对吧?”

赤侠群不答,向沙叱勋:“老沙,要你打近的还打远的?”

沙叱勋闷一会儿:“看具体情形,一般来说先打近的。”

赤侠群还想说什么,灵觉倏忽一跳,大夏龙雀几乎本能地出鞘,向前方一逼,喝问:“谁?出来,我看见你了!”

众人应声各拔刀剑,拉开架势,前方却不见任何反应。沙叱勋凝神搜索一回,略无所觉,狐疑地向赤侠群低声询问:“怎回事?”

赤侠群并没看见什么,灵觉仅仅一闪,再无下文,令他有些拿不准是否产生错觉:“好像有人,你没发现?”

沙叱勋摇头:“你确定是人?”

不是人还会是谁,难道真有妖魔鬼怪?可凭什么就没有妖魔鬼怪呢?没见过不等于没有,更不等于此刻不会见到,要是真有妖魔鬼怪,它们有多恐怖,刚才自己的说话是不是被他们听去?赤侠群后脊梁不由冒出一股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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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尤侠无声地叹一口气。寒花笑并不关心他为什么叹息,却强迫自己去关心,好让自己的思绪从左悬灯身上逃离开来:“怎么了?”

尤侠:“从小一起长大的只剩下尤从了,他一直都把我当成亲大哥,”又叹一口气,“我却把他甩下了。他不够聪明,忠义堂又垮了,他以后不知道会怎样?”

寒花笑:“你可以回去呢,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尤定一不会知道你有帮我逃走。”

尤侠:“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会回去了,尤从总要学会独自去面对一切,”稍稍顿挫,“无论朋友还是兄弟,在一起大家可以互相依赖,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朋友兄弟总会离散,每个人最后的依靠只有自己,尤其是我们这样的江湖飘萍。”第三度叹息,“我们有各自追求,早晚都要分开,只不过朝夕相处的兄弟,就这么突然别去,有些伤感,有些替他担心。”

泉盖峙的离去不亦正是有了新的追求么?好朋友缘来欢聚,缘尽而别,不宜强求,亦不可强求,可左悬灯呢,似乎不止友谊那样简单,泉盖峙的离去只是令他伤感而已,再见面他们还是朋友,她的离去却让他心碎,再见面他们将何以自处,你死我活么?

尤侠半天没听他说话,有些多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轮到寒花笑叹息,胸口闷得难受,忍不住要一吐为快:“没有呢,尤先生,你有欢喜过什么姑娘家么?顶欢喜的。”

尤侠闷了一阵:“好像有吧,说不上来,早先我们隔壁有个姑娘,我们都顶欢喜她,老想看到她,看不到亦老想着她,吃不下睡不着的,一看到她就欢喜得不得了,什么都忘了……”似乎陷入回想,好半天,才继续,声音有些落寞,“后来她嫁人了,我们都去看新郎,想杀了他。”

寒花笑:“杀了么?”

尤侠苦笑:“杀了那家伙,我们亦娶不到她,娶到她亦没法让她活得开心。”沉默一小会儿,很现实地,“我们是杀手,杀人时很威风,不杀人时什么都不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横死街头,不能害了人家好姑娘。”

寒花笑:“后来呢?”

尤侠:“没有后来了,偷着去看了她两回,忽然觉得顶没意思,人家过人家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不想再说,话锋倒转,“说说你,谁伤了你的心?”

寒花笑:“没有谁呢,”稍顿,“老早以前,有五六年了,我遇见过一个小姑娘,很小的,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我亦才十七八岁,反正我就忘不了她了,老想着她,总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再欢喜别人了……”

尤侠等了半天,没有下文,忍不住:“后来呢?”

寒花笑:“不知道,她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又叹一口气,肯定是嫁人了,江南的女孩子嫁人都很早,“前些时候,我认识了另外一个姑娘,她很坏,第一次见面她就差点杀了我,”自己被李谢羽她们杀得七死八活光剩一口气了,悬灯居然还驾着马车优哉游哉地遛叶莽,“先前我压根没想过会和她怎样……”

尤侠不客气地打断:“是没想过还是不敢想?”

寒花笑自己亦说不清楚,避而不答:“可前两天她忽然说要嫁给我,言犹在耳,现在又要害死我来呢。”

尤侠:“你是不是得罪她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她们是得罪不得的。”

寒花笑不想给他说起松间照,他的心结不在这里:“我一直都对她没什么非分之想呢,就算她说要嫁给我我都没太往心里去的,好像不是很欢喜她,从来没有想看她想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可现在心里却顶难受,好像天都塌下来了一样。”

尤侠闷一阵:“或许你一直都欢喜她,只是心里不肯承认。”

答案犹如隔靴挠痒,对寒花笑毫无裨益,他一直都有些欢喜悬灯,谁叫她长得那么好看,可他确凿无疑地从来不曾为她魂牵梦萦,那么他此刻的难受究竟因何而来?尤侠肯定无法给他正解,那么,谁又能给他正解呢?

尤侠显然知道自己的答案并不精彩,沉思少顷:“女人就像是个迷宫,有时候你好像很了解她们,可一转眼又发现自己完全弄错,我永远都不会搞懂她们。”

寒花笑倒觉得与其说自己不了解女人,倒不如说先不了解自己,人如此复杂,连自己都不了解,更不用说去了解别人。

很长时间的沉默,尤侠再度开口:“你睡了么?”

寒花笑睡不着,只是没有了交流的欲望,好一阵,才用鼻子发出一个含糊的声音,表明自己没有睡。

尤侠斟词酌句:“青霄杀手是怎样一个人?我知道,盛名之下,往往难副其实,他真的很厉害么?”坊间传闻中,青霄杀手叶静是九重天首屈一指的顶尖人物。

寒花笑“嗯”了一声。

尤侠明白自己的问题有些犯忌:“我无意打探什么,”只是试图乘寒花笑脆弱的时候,了解九重天到底强大到什么地步,可惜后者似乎还没有脆弱到崩溃的地步,“算了,当我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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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鹰迈步跨入房中,胡起浪正在油灯下看书,神情有些专注,听到脚步声,目光很慢地由书上挪开,见是延鹰,恭敬地敛书站起:“庄主。”被英零好赶到无遮山庄对延鹰而言是奇耻大辱,为了时刻牢记这份耻辱,他下令所有部众称他为“庄主”,这是他的卧薪尝胆方式。

延鹰很不喜欢读书人,书读多了心眼就多,心眼多的人都不可靠,这个胡起浪可靠么?看上去还行,做事从来都不曾让他失望,而且很低调,从来不居功自傲:“这么晚了,还没睡?”

胡起浪:“属下正恭候庄主。”

延鹰会意一笑,在桌边坐下,示意胡起浪亦坐回原位,稍事沉吟:“英零好是不是把镜花旗的财货都藏了起来?”

胡起浪说话一如既往的慢:“庄主料事如神,英零好果然早有准备,否则不可能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便将那么多财货转移,英零娱和石敢当都不算富裕,没钱的日子会很难熬。”稍一顿挫,“不过,这么大的手笔难免有迹可循,晓以时日,财货下落总会给人找出来。”大有深意地看一眼延鹰,“庄主务必抓紧时间。”

延鹰嘴角弯出一抹傲慢:“放心,它们不会再姓英,更不会姓石。”

胡起浪委婉地:“我与英零娱、石敢当都接洽过,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灯,心里怕是很清楚我们无意投靠他们。”

延鹰:“不怕,他们腾不出手来对付我们。”冷笑,“平棘还不够乱,更乱的日子还在后面,有够他两个难受!”

胡起浪一脸迷惑:“恕属下愚钝,请庄主指教。”

延鹰很享受这种智珠在握的感觉:“先前你不是不明白松间照为什么要大肆屠杀契丹人?想明白这一点就什么都明白了。”

胡起浪不知道有没有想明白他说的那一点,总之没有追问,将话题转开:“英零好是松间照最恨的人,庄主打算怎样处置她?”

延鹰神情有些狰狞:“我替他慢慢摆布英零好他高兴怕还高兴不过来,懂事的话他最好别来惹老子,否则,管他是谁老子都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胡起浪浓眉轻轻一挑,敏锐听出延鹰对松间照心存怨怼,他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过结?眼下,松间照实际主宰着平棘命运,对他心存怨怼绝不是什么好事,可惜延鹰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家伙,而且相当自负,这一类人都不善于听取忠告,顶多只能委婉地劝劝:“松间照小人得志,不妨暂且将就着他一点,小不忍则乱大谋。”

延鹰的目光在烛火下闪烁,不知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有顷,才呲牙一笑,有些狰狞:“起浪,你记住我一句话:越怕事越有事,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不怕他就轮到他怕你了。”

胡起浪:“要是谁亦不怕谁,怎办?”

延鹰狞笑:“那就比一比谁的拳头更硬,怕死别出来混,索性缩起脑袋躲进乌龟壳里!”

这是突厥人的生存法则,在平棘,想生存壮大,脑子比拳头更重要,当然,延鹰远不是一个恃勇斗狠、头脑简单的家伙,此刻不合时宜地发狠,表明他与松间照之间的矛盾绝对不可调和,那会是什么矛盾?胡起浪觉察到延鹰在审视自己,以一贯的沉稳回应:“我们无遮山庄没有怕死的人,庄主指到哪里我们便打到哪里。”

延鹰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别的事情你先交给下面人做,这几天你只亲自负责两件事,一是尽快找到那个包容之,二是盯紧松间照,不管他做什么,哪怕鸡毛蒜皮我都要知道。”

胡起浪简单应命:“是。”

延鹰站起身来,脸上堆出亲切笑容,很假:“起浪,你是我离不开的左膀右臂,这件事干成了你就是头号功臣,我可不是小气的人,有多大方,你只管看好了,包管不会让你失望。”举步向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