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欣慰的是,几度接触之余,寒花笑已判定对方并无武器,绝对劣势下,时间拖得越长越是不利,寒花笑无暇思索能否扛住对方凶猛无俦的攻势,仓促横起中毒左手被动逆击,右手同时挽剑,极尽妖异,瞬间弯曲成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无声无息地由下而上,刺向对方心窝。
距离如此之短,左手无可避免地与敌爪驳火,一声闷响伴随骨骼脱臼的吧嗒声,狂猛力道顺左手直掼胸口,内脏如遭捶击,寒花笑一口鲜血狂喷,向后飞出,撞在连镶玉身上,摔作一团,利剑则抢在被击飞之前脱手,保持角度,投向对手心窝。
敌人一定能看穿黑暗,无声无息的利剑并没有被一连串声响淹没,被他牢牢把握,然则剑的角度太过刁钻,无法破解,他不得已放弃追击,敏捷地顺着利剑威力不可及的一小块空间掩退,避其锋芒。
猛兽捕猎,没被选中的猎物往往一哄而散,暗自庆幸之余谁还会去管大祸临头的同伴?攻击伊始,叶迅四人便忙不迭地隐身匿迹,谁亦不顾寒花笑与连镶玉死活,令突袭者简单地以为他们俱成惊弓之鸟,再不会出头干扰他的狩猎,忽略余子,全副精力专注于猎物。寒花笑脱手一剑,却并非简单的自救式逆攻,其刁钻角度,即管没能中的,仍极尽巧妙地将敌人逼退至叶迅的最佳攻击范围之内,他已毫无可能克敌制胜,只能赌一赌,看能否得到叶迅的援助。
叶迅远没有成为惊弓之鸟,只是在权衡利弊,寒花笑完蛋在一般情形下是他的理想,然则此刻是特殊情形,寒花笑活着或许更为有利,何况寒花笑死了,连镶玉亦难保全,而他比其他人都清楚:此番能否脱离这该死的迷宫并有所斩获连镶玉是关键中的关键。他一向都是很会算账的人,这笔帐一旦算清楚便不再摇摆,恰在此刻,突袭者不知死活地撞入刀口之下,他怎肯错失良机,不飨以利刃?
杀手九重天的夜战能力俱属上乘,寒花笑拼死出手情形,尽在叶迅掌握之中,第一时间已了解寒花笑用心,即管不乐意遂了寒花笑心意,仍悄然蓄势,当敌人退入他最佳攻击距离的一瞬,致命一剑极尽刁钻,厚积薄发,不给对方丝毫机会,毒蛇般刺出。
就算有所防备,在如此短的距离,那突袭者亦很难躲过如此刁钻凌厉的一击,何况是全无防备,当他惊觉不妙,已为时太晚,唯有竭尽全力拧身,避开心脏要害。
黑暗之中,叶迅无法看清自己刺中哪里,却可以清晰断定,利剑中的,哪怕不致命,亦绝不会好受。果然,一声难听得无法形容的凄厉随即响起,比方才身后发出的尖叫更为刺耳,突袭者显然受伤匪轻,再顾不得猎杀大业,抢出速度,身形爆闪,沿来路疾速逃逸。
叶迅乘胜追击,长剑一挽,再度蓄势,脚下把握节奏,跟定敌人,瞬间完成致命一击准备,绝杀呼之欲出际,忽觉前方敌踪一泯,旋即有强大杀气扑面而来,心头一震,苦于暗中目不能视,不敢冒进,急挫身形,往旁边一让,迅速由杀气袭来方向判断出,迎面进袭者多半是越原,攻势并非针对自己,而是想截杀逃敌,可惜不擅夜战,徒被逃敌利用,截断自己势在必得的追杀。暗自权衡,逃敌即管受伤,可夜战能力强出自己一大截,且暗中不知还有多少帮手,恃勇追杀绝非上策,暗叹一声,假装关心寒花笑伤势,翻身来在后者近前,低声探问:“伤得怎样?”
火石际此一闪,左言迟点燃一枝火把,全神戒备地适应一下光线后,往四周照照,觉不出周围还有凶险潜伏,亦上前慰问:“寒兄,不要紧吧?”
寒花笑相当要紧,至此才缓过一口气来,左手完全麻痹,探右手揭起衣袖,见半截左臂已然乌黑,触目惊心,赶紧强聚真气抵御毒势蔓延,叶迅扳住他左肩,托肘往上一端,“嘎巴”一声驳回左臂,手法虽然干净,却近乎耍蛮,疼得寒花笑哀鸣一声,冷汗涔涔而下。
越原早已收势,明知自己妄动放走敌人,心中懊恼,却无丝毫愧疚之色,敛剑警戒,无视寒花笑伤势,眉头深锁:“那是什么怪物?”
左言迟眼见寒花笑已控制住毒势蔓延,挺身站起,虽努力克制,却难以掩盖忧虑焦灼,反问:“你在前面都没看清么?”
越原目光一冷,显然认为左言迟在暗讽自己无能,奈何的确没有看清袭击者模样,欲辩不能。
左言迟其实无心讥讽,亦不曾留意越原反应。营州情势越来越糟糕,赵州九库线索渺茫,时间紧迫,他却被困在这该死的迷宫之中,束手无策,现在又遭遇凶猛的袭击,看寒花笑左臂,不见有丝毫伤口,无需见血而令人身中剧毒,他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寒兄,你有没弄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尖牙利爪,毫无疑问是一个人,还是个练了什么毒功的顶尖好手,可他身上却弥漫着一股野兽的刺鼻腥臭,只有长毛畜生才会有这样的体味。寒花笑不由瞥一眼连镶玉,牢牢把握住她眼角一闪而没的一点诡谲,无疑,她所知道的远比说出来的要多,多少知道些那个突袭者的来历,不过现在不是点破她的时候:“是个人吧。”
叶迅肯定地:“是个人,不过跟常人不同,或许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待得久了,黑咕隆咚地亦能看见我们,却见不得光,所以一开头先将火把扑灭,他要再来,千万别让火再灭掉。”
左言迟说声“有数”,盯紧寒花笑:“寒兄,他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寒花笑瞥一眼越原:“左先生何出此言?越先生聪明,知机躲开,我比较笨呢,不知道躲,才吃了苦头。”
左言迟不依不饶:“我没弄错的话,越兄虽然在最前头,可那怪物只是虚晃一枪,将越兄迫开,真正矛头直指寒兄。”求证地望向叶迅,“叶兄有无同感?”
不等叶迅开口,连镶玉忽然插嘴:“他是冲我来的。”语气轻描淡写。
五双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她,乞四比羽抢问:“你认得他?”
连镶玉摇头:“不认得。”稍稍顿挫,“你们还看不出来?他是来捕猎的,捕猎当然找最弱一环下手,我本事不济,还被某个君子挟持,动弹不得,人家不冲我来冲谁?”
此种说法与寒花笑先前猜测不谋而合,可话从连镶玉嘴里说出来,他却不免暗生怀疑:那个怪物会不会是连镶玉用什么隐蔽手法招来呢?难说,她的小脑袋里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和诡计,稍不留神就会给她骗得一丝不挂,要命的是恶战之余,自己创上加创,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控制住她?必须找一个帮手才行,而身边可供选择的四大坏蛋,哪一个都不可信任,找谁做帮手合适呢?
下一个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烦恼纯属多余,局面早已不受他控制,叶迅的位置卡得极好,虽然尚未有正式挟持起连镶玉,却毫无疑问地已将她接管。较而言之,这还算是理想状态,毕竟叶迅算是他理论上的同盟,连镶玉落在他手里总比落在其他三个手里要好些。
左言迟不知是认可了连镶玉的说法,还是心浮气躁,失去耐心,瞥一眼越原,判定他已失去打头阵的勇气,毅然决定:“此间不宜久留,死活都在前头,龙潭虎穴,我们亦只能向前闯了!”不再管什么既定队形,高擎火把,再度充当先锋,向洞穴深处行去。
越原颇具世俗的浅薄狡猾,既有寒花笑的前车之鉴,再不肯居于二号位置,装聋作哑,等性急的乞四比羽跟上前去,才不紧不慢地举步,保持距离,亦步亦趋。
叶迅出乎意料地没有挟持连镶玉跟去,反而在寒花笑身后蹲下,单掌抵住他后心:“放松,我帮你排毒。”一股货真价实的真气缓缓注入。
寒花笑从来不奢望叶迅会替自己排毒,下毒倒更容易理解,不过既来之,则安之,顺势引导,同源之气,运用自如,事半功倍,顷刻工夫便将剧毒排散。
叶迅自不肯无限供应真气,一旦完成排毒即刻敛息而起,留意左言迟三人动静,相距已足够远,压低声音:“叶欢,再怎么说镶玉亦是连六哥的闺女,算我们半个同门,你挟持她算怎回事?”自说自话地摆出大师兄架势,“好了,不管你们搞什么鬼,都到此为止,先生明训,同门不可相残,从现在起,你们都不许乱来,谁再胡闹,别怪我不讲情面!”
连镶玉全不买账:“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谁不知道谁呀?”
寒花笑努力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四肢:“我觉得叶迅的话蛮有道理,都是自家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多不好?镶玉对不住,我不该挟持你呢,”如果有能力挟持的话他自会有另一套说法,认清现实比什么都重要,“不过刚才我亦豁出命替你抵挡那个怪物,大家算扯平了对吧?”
连镶玉牙尖嘴利:“你是怕我死了没法离开这鬼地方!”
不等寒花笑辩白,一声咆哮由远处骤起,旋即,兵刃撞击声大作,听声辨位,显然左言迟一行遭遇攻击。叶迅率先反应,一扯连镶玉,快步向声响处奔去,寒花笑振作精神,勉力跟上。
接近,兵刃交接声已由激烈迅速转为平缓,争执声却继之而兴,最响亮的一个嗓门耳熟能详,赫然正是赤侠群!
寒花笑不由加快脚步,拐过一处弯道,借前方火把光亮,一眼看见,两三丈外赤侠群正与左言迟厮杀,后者无心恋战,奈何赤侠群却不依不饶,大夏龙雀虎虎生风,将他死死困住。
奋勇厮杀中的赤侠群在鲁莽,好歹亦是资深江湖汉子,唯恐左言迟有帮手助阵,眼观六路,留意周遭,第一时间内已看见奔来的寒花笑,大夏龙雀煞地一顿,揉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登时欢呼一声,撇下左言迟,猛冲上前,一个熊抱将寒花笑搂住:“寒花笑!就知道你死不了,你小子没有一百条命亦有九十九条!”往上一端,令后者双足离地,很转了几圈。
寒花笑真有九十九条命的话这一会儿肯定给他抱死一条,转死一条,求饶:“轻点轻点,我喘不过气来呢。”
赤侠群这才放下他来,退后半步,上下打量:“你不是落在尤定一那王八蛋手里了么?怎么逃出来的?害苦我也,急得差点没跳了商河!”
寒花笑简单略过:“说来话长,有空慢慢讲给你听。”向他身后的鲍虎和多泊牙青分别打声招呼,反问,“怎么就你们三个?沙叱勋呢?”
赤侠群抢先介绍:“前面有一座地下古村,村子南头有两条岔道,我们和老沙分开来,各探一条道,一西一东,我们走的东岔道是条死路,折回头老沙还没回来,听到这边好像有喊叫声就赶过来。”
“地下古村?”寒花笑回头瞥一眼连镶玉,虽然她不曾提及,可看表情分明知道,当着左言迟等人不便质询,继续向赤侠群,“你们有没有碰上一个……怪物?蛮厉害的,练了很妖异的毒功,很臭。”
赤侠群一脸迷糊:“除了你们、老沙和前院那伙人里头的两个,鬼都没见到一个,臭都有点臭,这里他娘的到处都是臭味!”
寒花笑提鼻子嗅嗅,空气中的确弥漫着一种怪味,说不上是臭,却很不好闻,循味望去,异味似乎由鲍虎身上传出,确切说,是由他手中擎着的火把上散发出来,火把吱吱响着,还冒着一股黑烟,不由问到:“什么味道?”
赤侠群从鲍虎手上接过火把,介绍:“看见上面黑糊糊的东西吧?老沙说这玩意儿叫火油,蛮经烧的,前边有一大片地里全是这个,一万年都点不完,就是味道难闻,熏得我脑仁疼。”
寒花笑没太听清他说的什么,心思跳至前面尚未见到的地下古村:什么古村落会建造在地底下?只能是逃避战乱吧?不管是不是,古村村民没可能是洞穴里的石头变出来,一定是从某个入口进来,这个入口肯定不是秋阳曦后来建造的迷宫,换言之,这个洞穴应该不像连镶玉所说是一处死穴,那她将这么多人哄骗进来又居心何在?不对,连镶玉把这许多人弄进来,必然确定此间别无出口,想必古村的入口已经消失,消失的可能性有两种,一是天灾,而是人为破坏,较而言之,人为破坏要理想一些,只要找到被封死的入口,就有机会重新将它疏通。念及此,他不由跃跃欲试:“走,我们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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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悬灯折入一处小巷,站住,收敛声息,安静等待,不多工夫,细碎的脚步传来,耳熟能详,寒花笑行走亦是这般动静,可她知道,来的不是寒花笑。
叶莽旋即转过巷口,与袖手以待的悬灯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照面。这个失败的跟踪者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尴尬,若无其事地笑笑,小小地退后半步:“总算被你发现了。”
悬灯眉头微微一蹙,她不会听不出“总算”两个字的调侃意味:“有话直说,少阴阳怪气。”
叶莽:“跟你大半天了,亦没藏着掖着的,你到现在才发现,什么事让你魂不守舍?多亏我没有恶意,要不然背后给你一家伙,你的小命需是够戗。”
悬灯压根不相信他的表白,连镶玉下单给他杀自己,她亲耳听到,刚才之所以没动手无非是没有把握罢了:“跟着我干嘛?”
叶莽没有半点狡辩:“多余问,我吃哪碗饭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能替你当护花使者不成?”上下打量她几眼,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话说回来,你要肯赏句话,真让我当护花使者,我他妈豁出去砸了饭碗都干。”
悬灯猜不透他心里盘算些什么,亦懒得去猜:“在这里动手,还是换个地方?”话出口,一股莫名的冲动涌起,很想痛快淋漓地和谁打上一架,输赢死活都不重要。
叶莽却不肯遂她所愿,摊开双手,以示没有恶意:“让我说完。有人下单买你性命,可我还没答应接单呢,跟你这半天,我算明白了,这单子我做不来,下不去手。”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好人做到家,豁出去我破回规矩,爽性告诉你谁想害你性命,免得你稀里糊涂遭人暗算。”
悬灯无心与他纠缠:“算了,你亦别坏你的规矩,我亦不想欠你人情。”翻身走开。
叶莽一怔之下,厚定脸皮快步追上:“我还是要说,我知道连镶玉下单杀你给你听去,可想杀你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别人,你猜破头都猜不出会是谁。”留心悬灯表情,确定成功勾起她的好奇心,才,“你对寒花笑了解多少?”
悬灯面色一沉,似乎很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什么,闷头向前。
叶莽这一回很识趣,并不追问:“你知不知道他有个老婆?”
悬灯煞地止步,一个小小的停顿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叶莽料定她已竖起耳朵,静候自己下文,亦不卖关子,款款道来:“亦不算是老婆,寒花笑你知道的,最会装着个正经模样偷偷撩拨人家女孩儿家,等人家上了他当,投怀送抱,他又来个始乱终弃,一走了之。”很正义地“哼”上一声,“女孩家脸皮薄,吃了亏不肯张扬,他不知造了多少孽,只这一个心眼实,认准了他,上天入地地一路寻来,亦不知从哪里听到些谣言,说寒花笑跟你打得火热,认定是你把他给勾搭走,不问青红皂白地就要害你性命。”
悬灯默默走出一段:“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
叶莽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不悦:“你什么意思?我长得没人家俊俏惹着你了是吧?爹娘生的模样我又没得选,长得不标致我亦没想着要吃你这天鹅肉,无非想你留个好印象。行,算我不识相,拿热脸硬贴你冷屁股,自找没趣!”掉头便走。
悬灯站住,回头,看着叶莽气呼呼走出数丈开外,才开口:“喂,你等等。”
叶莽闻声步伐为之一缓,又走出十几步,才不情愿地站住,回首,语带讥诮:“有何吩咐?”
悬灯又有些迟疑起来:“你,怎么称呼?”
叶莽:“叶莽。”
悬灯其实并不在乎他叫什么名字,轻咬一咬红唇:“我想……”踟蹰少顷,“见见那个女人。”
叶莽嗤地一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算是条狗,想让他听招呼亦得扔块骨头,娘的,老子难道连狗都不如,由你呼来喝去?”
悬灯相当不善于求人,怔一会儿,竟赌起气来:“你说行不行吧?”
叶莽两眼瞪得溜圆,老半天:“你说句软和话会死呀?”气短,“娘的,老子上辈子肯定欠了你八百吊钱,这辈子活该还你,走吧!”气呼呼向北边行去。
悬灯似乎又要改变主意,不确定该不该跟去,呆立少顷,终究还是迈步跟上。叶莽领路拐过几趟街巷,倏忽站住,回头,等悬灯来到跟前:“先说清楚来,那女人不好惹,见面多半给你干仗,你想清楚来,到底要不要见她?”
悬灯分明拿不定主意,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尖,不置可否。
叶莽:“女人打仗,我是不会插手,到时候别怪我白看热闹。”乱笑一声,“这样热闹倒是有得看头。”翻身继续前行,留心身后,确定悬灯迟疑地跟了上来。
北门守卫松散如初,不费任何周章地出到城外,叶莽机敏地觉察悬灯有些不耐烦起来,往前方山林处一指:“前面山里有座小庵,老尼姑是她的一个亲戚,她就在庵里落脚,离着有七八里路。”
出城的一瞬,悬灯已心有所悟,叶莽绝没有怀着什么好心,可她却已懒得做任何改变,不管往下会发生什么,她都无所畏惧,甚至有些期盼,期盼着有谁来招惹她,她好大开杀戒,杀死几个人或被别人杀死,总之要血流成河才好,无论是谁的血都行!
差不多是七八里外吧,果然有一座破败的小庵,以其破败荒芜的程度而言,恐怕早已人去屋空,走进狼籍的前院,悬灯却依稀觉察到正堂内有一丝人息。
叶莽略不停留地径直走入正堂,悬灯落后数步,甫上台阶,已见大门敞开的正堂内一个正在上香的女子背影,背影婀娜健美,举止投足都充满诱,惑,挑不出任何瑕疵。
趋前,迈过门槛,环视堂中,再没有别人,前方与左右都供着早已残败的偶像,女子将点燃的三支香插入香炉中,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与悬灯短暂相交后,转向叶莽:“带来了?”
她的面貌固然俊俏,却不似身材一般无可挑剔,悬灯心内无端地松了一口气,在短短的瞬间至少找到她面貌的五处缺点,换言之,她的五官没有一样尽善尽美,而后她便坚定不移地断定:这就是寒花笑会为之倾倒的货色,更高层次的美丽他完全没有能力鉴赏!
女子的目光很快回到悬灯身上,她亦在欣赏和鉴定着她的外貌,鉴定的结果不得而知,她很善于掩藏心思,语气柔和:“我叫叶灵,不知道寒花笑有没有向你提起过?”言外之意,似乎寒花笑必定会向悬灯提到过她。
悬灯冷冷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讨厌,她从不喜欢陌生人亦绝少讨厌陌生人,叶灵是一个充分的例外,令她厌恶得如此彻底又毫无道理可言:“没有,为什么要提?”语气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讥讽。
叶莽在一旁难听地乱笑一声:“抱歉,先前对你撒了点谎,没有人欢喜寒花笑欢喜得发疯,倒是寒花笑欢喜叶灵欢喜得发疯,把所有同门都得罪光了,我们叶灵却连正眼都没给过他一个。”
叶灵目光锁定着悬灯:“叶莽没你的事了,我们有些私房话要说,忙你的去。”
叶莽粗黑的眉毛一挑:“是呀,没老子的事了,”转向悬灯,“看见没?老子只是个跑腿听使唤的,她拿你怎么着不干我屁事,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你可认准人来。”翻身,扬长而去。
悬灯不无自知之明,若叶莽、叶灵联手,自己铁定吃亏,光是叶灵一个人,就算打不过,逃跑该没有问题,可叶莽辛辛苦苦把自己哄来,为何就此走掉?这两个杀手到底耍的什么花样?
叶灵耐心地等叶莽脚步声走远:“我得罪他了,其实我压根没想要得罪他,有人下单给他买你性命,他怕下不了手,找我帮忙,他经常帮我,我没理由不帮他。”稍稍顿挫,“本来只是打打下手,可看见你刚才的表情,我就改变了主意,你不该惹我,现在,就我们两个了,没人能救得了你,你不妨猜猜我会怎样摆布你?”
悬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利剑“蹡踉”出鞘,色厉内荏:“凭你,亦配!”眼前倏忽微微一黑,双足疲软,欲振乏力。
叶灵的表情掺杂着不齿与丝丝狰狞,向前逼近一步:“杀手不都像叶欢叶静那样,只会用剑,你该小心一些。”
迷香!叶灵点着的那三支香虽然嗅起来毫无异常,却分明做了手脚,可惜悬灯发现已经太晚,她努力想要挣脱虚乏,偏如陷身沼泽一般,越是用力便沉陷的越深,体力被无形的什么东西迅速吞噬,只不过顷刻工夫,她已虚脱失力,利剑脱手坠地,身体随之软软地瘫倒。
叶灵居高临下,声音依然柔和却别有一种狰狞:“这个世上,有一些女人比我好看,可能亦有些比我聪明,但肯定没有谁既比我好看又比我聪明,你觉得你是哪一类?”微微停顿,而后讥诮地弯一弯嘴角,“不要想了,你哪一类都不是,是第四类,既没我聪明又没我好看。”眼中凶光毕露,“不服气是吧?马上你就会服气了,知道我说的一点都不带假。”
银光一闪,手中变魔术一般多出一边精巧锋利的匕首,叶灵不形喜怒的脸上终于暴露出最真实的表情:嫉妒!
美丽有时候亦会伤人,伤害别人亦伤害自己,一如此刻。
匕首缓缓垂落,之所以缓慢绝非怜悯,叶灵只是为了欣赏悬灯逐渐崩溃的表情,当冰凉的刀刃终于落在悬灯完美无瑕的面庞上,悬灯眼中的不齿已崩溃成哀求,哪怕她心知肚明,哀求毫无意义!
叶灵狞笑:“有意思的是,我现在不想杀你了,光是在你脸上划几刀,或者,十几刀,要不索性把你整张脸皮撕下来,你不是很会剥别人脸皮么?报应来了,好好体会脸皮被剥下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