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夫人气得火气攻心,不顾身份仪容就直接冲过来,对着程婆子一巴掌打过去,“老身待你不薄,你个贼杀的老虔婆,是受了谁人指使如此诬陷老身,离间老身与孙女之间的关系?”
尽管,南老夫人已经认定了一向对她忠心的程婆子突然反咬她一口,肯定是受了南尽欢的指使,可她却不能说出这话来,不然,她和南尽欢祖孙关系交恶就成了板上定钉的事。
南老夫人狠狠的瞪了南尽欢一眼,南尽欢却嘴角掠过一抹轻松的笑意。
这丫头,根本就不是玉华信中所说的软弱蠢笨好欺之人。
反而,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精明之人。
“尽欢,你可莫要信这贱婆子说的话。”南老夫人笑盈盈的慈爱的语气说。
明显,南尽欢根本就不想给她台阶下,“来庄子,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过马车?”
这话一问,证明了程婆子所说的一件事不假。
“这……”南老夫人一时语噎,她人老,脑子转得倒是快,“那是……那天大路有些事故发生,有匪贼出没,祖母这才吩咐人带你走的小路。”
“大路不安全,反而小路安全?而且是在夜里行走,南姑娘只是个姑娘家,老夫人未免也太心大了!”陆时宜质疑道,说完,还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种时候,南尽欢断然不会质疑老夫人一句,她只要委屈又乖巧的认为祖母不会害她,然后暗戳戳的来一两句话拆老夫人的台。
这咄咄逼人的话,不适合她一个孙女去说,否则,就落了个不孝的名声。
“南老夫人,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陆时宜厉声质问。
南老夫人面如土色,程婆子倒戈,那日要南尽欢夜里走路来庄子,已经证据俱在,无法辩驳,而且她对南尽欢的态度,这庄子里不少下人都知道,她若是再不承认,就怕程婆子还能吐露出更多的事情来。
“尽欢是老身的亲孙女,老身断不可能有要害尽欢的想法,只是老身担心尽欢在上京得太后娘娘宠爱,会性情骄纵,才想着教她一些规矩,都是这些下人不知分寸,误解了老身的意思……好在尽欢是个知礼孝顺的好孩子。”南老夫人掩面难过道,自责不已。
她今日要是获罪,南尽欢就是不知礼,不孝顺!
南尽欢还真是佩服南老夫人能伸能屈,她还以为南老夫人会跟她磕到底呢!
陆时宜为难的看向南尽欢,这个案子,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判?
若是亲祖母为难一下亲孙女,就要戴罪入狱,恐怕南尽欢就得落个不孝的名声,外界更会传成南尽欢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连亲祖母都不放在眼里。
“此事,既然是个误会,就此算了吧。劳陆大人费心了。”南尽欢开了口,把台阶让了出来。
陆时宜和南老夫人顺着台阶下来,皆大欢喜。
原本吵闹的庄子,一下子又变得安静,南尽欢跟老夫人讨要了程婆子的卖身契,南老夫人虽然气得牙痒痒,她弄不了南尽欢,但想弄死程婆子,可是,却又不能不给南尽欢这个面子,只得笑盈盈的将卖身契交给南尽欢,还特意爱护的口吻教导道,“祖母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可这程婆子太可恶了,你断不能轻饶了她。”
“祖母,太后娘娘教我,我与人为善,人与我为善。”南尽欢恬静道。
南老夫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她可不认为南尽欢是个善茬。程婆子真落在南尽欢手里,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没想到,南尽欢真的把卖身契还给了程婆子,还给了程婆子五十两银子。
对南尽欢而言,程婆子已经受到教训,两顿板子,而且程婆子还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卖身契和银子都是程婆子该得的。再说,真正的幕后指使她都没有追究,何必为难一个被逼迫的婆子?
虽然南尽欢没有追究南老夫人的罪,但祖孙倆之间的关系,大家都心知肚明,南尽欢自然不会再留在庄子里,跟着陆时宜和另一个大夫一同回了江陵的南府。
“我还需陆大人帮我写一份官府结案词,详细叙述清楚祖母要害我一事。”到了南府后,陆时宜要告辞离去之前,南尽欢突然开口。
陆时宜不解的问,“南姑娘还想追究南老夫人?”
“老夫人是我的祖母,我不能不孝,但也不能一直任由欺负,毫无反击。”南尽欢答道。
陆时宜点头,“下官明白了。”想来南尽欢是手里想拿着些证据,日后若南老夫人再对她出手,她手里也还有底牌,不至于太被动。
陆时宜立即就让随行文吏将方才的记案找出来,盖上官府的印,交给南尽欢。
“多谢陆大人。”南尽欢感激道。
“南姑娘要谢,还是谢厉王殿下,下官只是依厉王殿下吩咐办事。”陆时宜说完后,就带着人离开了南府。
唉,又欠了厉王一次人情!
南尽欢转身立马拿出程婆子的证词和官府案情记案放在一起,夹在一封信里,派人送去给爹爹。
南老夫人想害她性命这事,她不会再计较,但是,她得让爹爹知道,祖母不喜欢她这个孙女,甚至想害死她。
来江陵虽是为了避开白楚怜,但回来拜祭也不能只说说,已经见过祖母,南尽欢应该去拜祭过世的娘亲。
娘亲的墓并不在南家祖坟,而是在江陵的一处桃林里,那儿原本是一块地皮,爹爹将那个地方买了下来后的,栽了很多桃树,原本他是打算以后在桃林里修几间茅屋,之后一家人可以去那儿暂住些日子。
茅屋修好了,桃林成荫,还没有住进去,娘亲就死了。
爹爹便将娘亲葬在了桃林里。
前世她曾听闻过,爹爹会常去桃林里住些日子。
南尽欢去桃林的时候,下了场小雨,好在,这场雨并没有下很久。
这个时节,桃花早就落败,桃子都快成熟了。她绕进长长的桃林,在茅屋不远的地方,看到那儿立的一块墓碑。
前世今生,这都是她第一次来祭拜娘亲。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爱妻宋衿之墓”,南尽欢蹲下身去,伸手抚摸着“宋衿”两个字,对于娘亲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只记得她小的时候经常蜷缩在娘亲的怀中,娘亲温柔善良又生得极美,就像是桃林的仙子一样,看一眼都觉得醉人。
“娘亲,爹爹很爱您,我也很爱您。我会保护好自己和爹爹,不让您担心,您若是在天有灵,也要保护我和爹爹,免受奸人所害。听说您活着的时候,祖母就很厌恶您,祖母那样的性子,肯定没少为难过您,您一定是为了爹爹,忍受了许多委屈……”
说着,南尽欢竟然哭了起来,她觉得祖母那样的人,当初肯定没少为难娘亲,娘亲会生病早逝,多少还会与祖母有关。
在娘亲的墓前说了许多话后,南尽欢转身进了茅屋里。
房门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挂在正厅里一副仕女图,图中的女子温婉顺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她的娘亲宋衿,图上有题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一阵风吹进来,将画卷起,露出后面的一本覆盖了灰尘的书本。
南尽欢过去将书本拿过来,没有书名,翻开后所见的是一行行娟秀的梅花小楷,十分好看,她觉得这字迹很熟悉,应当是娘亲的笔迹。
她的脑海里有浮现很模糊的一段记忆,是小的时候,她靠在娘亲的怀中,娘亲拿着毛笔写诗,娘亲边写,还边教她念。
“小楼杜鹃春色浓,一曲相思寄南山。”
还是熟悉的字,熟悉的诗,连画卷上的女子面容都是熟悉的,可娘亲不在了。
南尽欢仔细翻看着,这本书纸张泛黄,页面上有不少细痕,还有些缺角,想来是爹爹会经常翻看这本书,想念娘亲。
突然,南尽欢像是发现了什么,又来回的把这本诗词集翻看了好几遍。
“原来是这样……”
南尽欢把书本放回原处后,就立马离开了桃林。
南尽欢回到南府,正好北寒川过府门拜访。南尽欢去换下这一身沾染了湿泥脏污的衣裳,略做收拾后,才去前厅里见北寒川。
北寒川端坐在雕花的红漆黄花梨木椅子上,正品着茶,听见有脚步声进来,微微抬眼看了一眼,依旧稳如泰山,气质清冷。
“殿下。”南尽欢唤了一声,微微施礼。
北寒川的目光往厅里候着的管家及几个丫鬟瞟了一眼,南尽欢对他们道,“你们都下去吧,厉王殿下这儿有我就可。”
管家和下人躬身应“是”,退出了前厅。
南尽欢才问道,“厉王殿下过来,可是有话要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