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夫人直接伸手将那藏红花拿了过来,用银簪子挑起来一些,又有些踌躇,微微抖了抖手指,将藏红花又抖下了一些,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于是就调和到热水中,再将之前容天权送来的容婉炼就的丹药融在杯子里。
轻轻的晃了晃,看着那个丹药化在水里头,一点药渣子都没有,轻声说了句:“容婉这一手炼药的手艺,还真是没的说……”
凌霜还没闹明白上官夫人为何这么一说呢,就见上官夫人一扬脖就将那杯饮尽了,凌霜赶忙将杯子接过来。抚着上官夫人的背顺着。
“夫人……感觉,怎么样?”
上官夫人先是摆了摆手,缓出一口气来,推了推凌霜:“去请老爷来,就说,我肚子疼。”凌霜为难的看了眼上官夫人:“奴婢让小丫头们随便去一个吧,您……奴婢不放心。”
上官夫人凤眸一瞪,骂了句:“我若真病了,你还能不去请老爷来?寻一个小丫头去,那老爷能当真么?!还不快去!”
凌霜无奈,先将藏红花的药包藏好,刚走到院门处,就听见屋里头当啷一声,廊下的小丫头打起帘子往里一瞧,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一双眼睛瞪得滴流圆,转头就跑了出来,声音都劈了:“凌霜姐姐!夫人她流血了!”
凌霜只觉得自己心跳停了一瞬,霎时耳中什么也听不见了,踉跄着回了屋子,就见上官夫人已经疼晕了过去,裙子上血色慢慢的浸润身下的小褥子。
凌霜这下再也顾不得别的,提起裙子就跑到了容天权的外书房,白芷开的门儿,香肩微露衣衫半褪的模样,柳眉一竖就要骂,谁知道被凌霜一巴掌推开,容天权还在屋里抖着脚呢,见凌霜脸色青白大汗淋漓的模样,愣住了:“你不伺候夫人……”
凌霜噗通一声跪下,泪顿时决了堤一样的流个不停:“老爷!快请大夫吧,夫人……小产了!”
“你说什么?!!!!”容天权猛地起身,一把捏住凌霜的下巴,用力一提:“你说什么?!”
白芷也被凌霜这一嗓子惊得膝头一软,顺着门扉就滑到了地上。凌霜涕泗横流,只紧紧的抓着容天权的袍角,飞快的说:“夫人小产了,您快去外头找大夫吧!晚了……晚了就怕……”
容天权一把将凌霜甩开,抬脚出门,却见白芷半挡着门瘫坐在地上,情急之下一脚将白芷踹了出去。
“混账东西!还不快去请府医?!”容天权冲着廊下伺候的锄药咆哮着。
锄药连滚带爬的往外头跑,凌霜一抹眼泪,飞快的爬起来跟在容天权身后。容天权进了正屋,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床的血,顿时怒火中烧,回头冲着跪在外间的小丫头们怒骂:“都是死人啊!只会跪在这!这么半天,不知道给夫人收拾收拾吗?!”
凌霜扑在上官夫人床边,哀哀切切的唤着:“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容天权背着手在屋里团团转,终于,锄药拖着花白胡子的府医来了,气都没喘匀:“老……爷!府、府医来了!”
府医被拖了这一溜道,衣襟也乱了,发冠也松了,要不是拼死抱着药箱子,只怕这一路都撒了个干净。
容天权已经顾不得骂府医怎么来这么慢了,摆摆手赶紧就让府医进去看上官夫人。锄药悄悄对容天权说道:“这屋里头污秽,您外头坐坐吧。”
容天权转头看了眼内室,隔着屏风也瞧不真切,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子去了外间。
屋里头,府医一见这床上这架势,就赶紧行针止血,一番救治,却仍没有用,眼看着,一个初成型的男胎,就这么落了下来。
凌霜见着那一团血肉,猛地一口气,呆呆的看了看府医,见府医摇了摇头,叹着气,顿时尖叫一声,扑在上官夫人身上嚎啕大哭。
屋外正喝着茶的容天权听见这动静,手一抖,茶盅子跌了个粉碎。恍惚着,问身旁的锄药:“这……这是、是……”
锄药哪敢搭腔儿,垂手站在后头,就怕容天权想起自己来。容天权没听见锄药的话,却见府医满手血污的出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重重的跌坐到椅子上。
就听见那府医,一遍净手,一面将上官夫人这情况说了:“敢问容国公,国公夫人……最近,可有服食什么……丹药么?”
容天权正伤心呢,凌霜低头抹着泪出来对容天权一礼:“老爷,夫人醒了。”容天权顾不上府医,忙阔步走入内,上官夫人正靠在软枕上,捻着个帕子垂泪,见容天权进来,那泪再也忍不住,“老爷……”
容天权握着上官夫人的手,上官夫人一头埋进容天权怀里,呜呜咽咽的哭的好不伤心。容天权把府医跟凌霜都喊进来,沉声问:“王府医,你刚才问,夫人最近用过什么丹药?为何如此问?”
王府医摸了摸胡子,缓缓开口:“是因为,我发现,夫人之所以小产,就是因为服用过丹药所致。”
容天权一怒,指着凌霜:“你说!夫人到底是吃了什么!”
凌霜听了这话,抬眼去望向上官夫人,上官夫人还埋首在容天权怀中,捻帕拭泪,借着角度刁钻,暗暗的向凌霜使了个眼色。
凌霜咬了咬牙,顿时哭出声来:“夫人……夫人吃的是老爷送来的养荣丸呀!”凌霜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就听见外头容琴的声儿响起来。
“母亲!母亲怎么了?”容琴一脸惊慌,跑进来一见母亲哭的肝肠寸断,一下子扑上去,搂着上官夫人的肩:“母亲!”母女俩抱头哭作一团。
容天权被这事烦的心焦,又被屋里这几个女人的哭声闹得头疼,越发暴躁。“凌霜!你给我好好说!那养荣丸是怎么了。”
凌霜将心一横,把眼泪抹干净:“回老爷,那日老爷送来养荣丸,夫人因为这几日觉得面色有些差,就想服用。奴婢就找了出来,刚伺候夫人用下,没多一会儿,夫人就嚷肚子疼,奴婢心慌,就叫人去喊府医,可马上夫人就落下红来,奴婢就去禀告老爷了。”说完一磕头。
容琴听了这话,看向父亲的眼神满是不解:“父亲送来的药,一定是妥帖的,怎么会吃出问题呢?!”
容天权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养荣丸,于是就让凌霜去拿来看看,凌霜将东西拿来后,容天权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之前自己因为总是在外应酬,所以觉得很是乏累,见容婉会炼丹,就让她炼一些养身子的补药来。
后来夫人怀了孕,就顺手将丹药转给了上官夫人。容天权想了想,对在外面候着的锄药说:“去请二小姐来。”
没一会,锄药回来说:“回老爷,翠苑里的白蔻说,二小姐受楚王相邀,去外头了,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
容琴看着父亲的表情,思前想后,掩口惊呼:“难不成那养荣丸是容婉做的?父亲!她说自己学过医,可谁瞧见了?她稀里糊涂的从哪儿就弄出来一瓶子药来糊弄您呢!这下好了,连累的母亲……我那尚未见过人世的弟弟啊……”
容琴这么一顿说,容天权心里头也一个激灵,难不成,容婉要害的,其实是自己?!屋里的人哭的哭,愣的愣。
这时候,忽然听外头人传话:“老爷!二小姐回来了,楚王爷……也来了。”
容天权一拍桌子:“跟楚王说,我府上有多不便,今日就不招待了。”可话音还未落,外头就听见那小厮极其为难的声音说:“老爷,拦不住呀,已经进了二门了。”
容天权被噎的一哽,只好一甩袍袖,转身出去迎接楚王。出了门,就见容婉跟楚王并肩而立,容天权肃着脸,对楚王一拱手:“楚王殿下,今日实在是多有不便,改日再邀您过府小聚。”
萧悠看了看容天权,轻笑一声:“府上的事,本王听说了,本王很是遗憾,还请容国公节哀。”
伸手不打笑脸人,萧悠都这么说了,容天权也不好再木着个脸,只好勉强透出一丝笑意。“婉儿是您的女儿,自然孝顺父亲,别人怎么说,本王不知,可婉儿如何孝顺您,本王可是都看在眼里的。”
话说到这,容天权如何还不知道萧悠的回护之情?只是这是自家的私事,还涉及自己的子嗣,对于楚王这种时候的举动,从心里就有些反感。
“我当然会查明实情的,毕竟,那是我的儿子,这事就不劳王爷费心了。婉儿,跟为父进来。”容天权在气头上,也顾不上谦逊有礼,径直走了。
容婉回头看了看萧悠,转身跟着容天权进了屋。萧悠心里虽然担心,可毕竟那是人家内宅阴司,自己外男实在不好插手,只好转身离去。
容婉跟着容天权进了屋,铺面就一股子血腥味,容婉熏得头疼欲裂,捻帕掩着口鼻,将室内打量了一番,对上容琴阴狠的眼神,一脸莫名。
“父亲……这是要审女儿么?”容婉直接问道容天权脸上,一脸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