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宁贵妃本还想辩白两句,但却被皇上冷声打断:“传朕旨意,宁贵妃枉视宫规礼法,有失礼仪。现令其禁足于寒清宫三月,罚其自省,以观后效。”
宁贵妃听完皇上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这样?当初事发之时,皇上都没有追责于她,今日怎会突然因为太妃这三言两语而轻易降旨?
寒清宫……那与去冷宫有何异?
萧钰轩对于皇上的的旨意虽心有不甘,但却也知道此时不宜多言。否则只会给太妃徒增筹码。
当着太妃的面下了圣旨,皇上便也无心多留。
岂料他刚要离去,却见韩嬷嬷疾步朝太妃走来低声说道:“她醒了……”
韩嬷嬷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她毕竟是从内室走出来的,单是看她此时面色的,在场之人也皆是猜到事关花溪草而起。
原本领旨谢恩的宁贵妃,此时也不肯放过这个与花溪草为难的机会。只见她察言观色道:“韩嬷嬷如此慌张,可是花掌史出了什么事情?”
皇上的目光冷冷落在韩嬷嬷身上,满是一副等她作答的态度。宁贵妃见此心下更是有底气了几分,只继续追问道:“如若真是她醒了,那也是个好事,正好趁着太妃与皇上都在,也好让她将之前的事情说个清楚,免得再生什么事端。”
“先带太医令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太妃完全没有理会宁贵妃的追问,只命韩嬷嬷带了太医令重新进去。至于皇上,则是停驻了原本前进的脚步,直接在原地站了下来,目光也时不时的朝寝殿那边望去。
若说此时,心底最为煎熬的,那便非萧钰轩莫属,他一面希望里面的花溪草了然无事,免得皇上徒增猜忌,一面又希望当初在端王府给她用的药是起了作用的……这样他便能彻底将她占为己有。
萧钰轩的眸色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气氛都跟着沉重起来。
在众人的等待中,太医令终是先一步走了出来,只见他面色极为难看的猛然朝皇上与太妃的方向跪去,声音中带着些许怯懦的小心说道:“启禀皇上,花掌史虽然醒了,但身体尚虚弱的厉害,半月内应是都无法下床走动的。”
“扶我过去看看。”太妃将手递到了韩嬷嬷臂弯上,人便起身朝内殿走去,皇上听闻太医令所言,更是要去探个究竟。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宁贵妃与萧钰轩祖孙二人留了下来。
他们两个一个是不便入内,另一个则是因为没有皇上与太妃的允准,此时还不敢擅自起身。
总之花溪草醒了这个消息,只令他们丝毫高兴不起来,甚至面上还添了几分难色……
花溪草醒了,宁贵妃又被禁了足,苏北王府里的消息本就不好打探,此时宁贵妃又被限制住了手脚,这日后还指不定会发生些什么。
如此怎能令宁贵妃与萧钰轩不忧心。
“微臣参见皇上。”花溪草醒来之后便见韩嬷嬷守在她的榻边,耳旁也一直传来外殿他们说话的声音。当她听闻皇上给宁贵妃下了禁足令时,花溪草便叫韩嬷嬷去将自己醒来的消息传了出去。为的就是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太妃见花溪草面色苍白的厉害,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看着到时慈眉善目,颇有长辈的关切之感。
如若不是花溪草早就见惯了太妃的善变,只怕也要被她此时表现出的神色给骗了过去。
“你是?”按着千机药与花溪草之前的计划,此次她回宫,便是单纯的被太妃捡回来而已。所有的记忆也都截止于被萧钰轩关在端王府的时候。
如此她这一问,太妃倒也配合,只扯起一抹笑意说道:“是我把你带回宫来的,你就放心养生便是。”
花溪草的神色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疑惑,而后又转为明朗。这皇宫之中,能当着皇上的面自称一声我的,想来必是曾经的长公主,如今的苏北王太妃无疑……
花溪草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洋装着要起身朝太妃跪拜,却被韩嬷嬷给安抚下来:“太医令说你昏迷的太久,刚一醒来不宜乱动,还是躺着吧,以免牵扯了伤势,反倒让太妃惦念。”
“谢太妃,谢嬷嬷照料。”花溪草的声音极轻,如若不是屋里足够安静,只怕都要听不清她说的什么。
皇上的目光在花溪草面上扫了一圈,终是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出现在太妃身边的?之前在端王府又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他……咳咳……我关在了……那里有问题。咳咳……”花溪草似是有些激动,话说道一半便剧烈的咳了起来。不过从她这话里倒是也让人听出了重点来。
萧钰轩把她关了起来?那萧钰轩自己承认的火烧偏殿又是什么?
“皇上有什么事情不妨改日再问,反正人在我这里又不会跑。”太妃言语间满是对花溪草的关切之色,皇上听闻虽心有不喜,但却也没再多言。
转过身来才对花溪草说道:“今日你刚醒来,先行好生休息,朕过两日再来查探之前发生之事。”
“谢皇上,太妃。”花溪草换血之后本就体弱,此时又故意压低了声线,无论从模样还是声色来看,都像极了病入膏肓之态。
就连皇上见了,也不由蹙眉起来,之前的事情若当真是花溪草与千机药设的圈套,那这赌注未免也太大了些。
只是细想之下又觉不妥,以千机药的脾气秉性,又怎么会豁出花溪草的性命而只为了将萧钰轩拉下并未登上的储君之位?这根本不合常理……
难道之前的事情,当真是萧钰轩自己自编自演了一场丧子报仇的苦情戏不成?
皇上此时心间千头万绪,一面怀疑是千机药与花溪草算计好了一切,一面又觉得此时并非萧钰轩所言的那般简单。无论结果是哪个,皇上都无法安生。
“皇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你便安心在我这苏北王府住下,好生养伤便是。我倒也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花溪草微微点了点头,嗓子实在干燥的厉害,半句话都不想再说。
此时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千机药在哪?他什么时候会来……
皇上见也见过了花溪草,罚也罚过了宁贵妃,只与太妃又随便应承两句便彻底离开,重新回了御书房去。
至于宁贵妃与萧钰轩,则是还都守在殿外,等待着时机好打探一下花溪草的虚实。
“韩嬷嬷,花溪草她可还好?”
“宁贵妃有心了,只是娘娘此时与其关心别人,倒还不如先关心一下宁贵妃娘娘自己。”
“韩嬷嬷这话时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嘲讽本宫不成?”宁贵妃受太妃的气便也就算了,可连那老太婆身边的一个贱奴也敢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是在是过分。
“太妃娘娘让老奴转告宁贵妃与前世子殿下,抢来的东西再好,在欢喜也终究不属于自己。凡事好自为之。”
宁贵妃的脸色因着韩嬷嬷的话而刷的一白,一双明眸也跟着带起几分刺骨的阴寒。
“有劳韩嬷嬷代本宫谢过太妃指点,本后必当铭记于心。”宁贵妃丝毫不掩饰自己当下的怒意,也不管太妃到底还出不出来,人便起身就要离开。
只是她人还未迈出门槛,太妃仓迈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宁贵妃倒是好大的脾气,我还说不得你了?”
如果可以,宁贵妃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但她却不能。所以只能憋闷着一口气转过身来。
“她是我孙儿看中的人,便也就算是我半个孙媳妇儿,若是你们母子两个还敢再欺她孤苦无依,无人照拂,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宁贵妃刺客即便气郁难舒……却又敢怒不敢言。
“谨遵太妃教诲。太妃若是再无他事,晚辈便先告退。”
“都下去吧。以后无事,便也不用再到我这苏北王府来。”太妃手中的青龙杖通的一声砸在地上,却是敲在人的心里。
不相干的人一走,这苏北王府总算又安静下来。
太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是露出些许疲色。
当太妃再次返回寝宫时,花溪草也不禁开口问道:“太妃对宁贵妃好像并不怎么友善?”
“你不要以为我随便说给她听的几句话,就能让你有了撑腰的了。我孙儿是孙儿,你是你。”太妃一副撇清干系的模样,实在是令花溪草忍俊不禁。
却也只能应道:“太妃所言甚是。”
千机药来时,已是深夜。
自从换血之后,花溪草的身子却是亏的厉害,这几日虽是躺在床上都不曾动过,却也觉得异常疲惫。此时感受到千机药在身边,更是睡的越发沉稳。
约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终是蒙蒙亮了起来,花溪草睡眼惺忪间,下意识的伸手朝身边探去,见千机药还在,嘴角终是轻扬起一抹笑意。
“醒了。”
“嗯,昨天见过皇上了,让我好好养伤呢。好像听着萧钰轩与宁贵妃也来了,而且宁贵妃还被禁足寒清宫三月。”
“就想和本王说这些?”
“嗯?”花溪草知道天色一亮,千机药便不宜久留,用不上片刻他就是要离去的,自从入宫之后,他每天都是子时左右潜了进来,天色刚亮人便离去。
之前第一夜的时候,因为花溪草还略处于昏迷状态,最后连他何时走的都不清楚。
今日花溪草好不容易养足了些许精神,才在此时勉强醒了过来,其实眼皮也还在不断打着架,只不过一想到他稍后就要离开,才撑着罢了。
“看来你一点也没有想本王?”
“想了……”
“嗯?”千机药许是没想到花溪草会应的如此痛快,声音里即带着愉悦又有几分得意。单是简单的上扬的音节,就让人听得舒心。
花溪草不由暗自想着,他如此模样断不能让别人见了去才行。
“今日怎么如此听话?”
“珣王殿下都为博红颜一笑落得如此的下场了……”
“爬床?这个词用在本王身上倒是一点都不合适。”
“嗯?”这一次倒是轮到花溪草听不明白了,她不过一句调笑的话语,却没想到千机药倒真应了下来,还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着她。
明明就不太正经的一句话,让千机药在末尾加上这么一个极具别有意味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温柔了几分。
好在这一夜花溪草已经换到了自己一处的偏殿,而不是与太妃同居一处,否则她肯定是羞得无处藏身了……
如此却也是方便了千机药,之前本就碍于她身体不适再加上有太妃在身侧,自然无心逗弄于她,此时却是将这几日没能占到的便宜一起补了回来。
花溪草一张白皙略带惨白的小脸,也因羞涩而平添几分韵味。
花溪草浅笑不语。
花溪草本千机药揶揄的久了,总也是要回上两句的,只见她凤眸微眯一副找他算账的模样便朝他说道:“我自然是没有珣王殿下那么久经历练。”
看着小猫积极亮出爪子朝他反扑的模样,千机药只觉异常好笑。只是他此时却不敢真惹怒了她,生怕到手的福利会飞走了。
说话间,二人再次打闹起来。
“唔……”只可惜,花溪草这一转头,正中下怀。
千机药浅笑,而他身旁的人却是无心看他。
“半个月之后,我们成婚,好不好?”
千机药的声音中隐隐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即便花溪草此时已经有些困倦,但她的神志却是清晰的……
“嗯。”花溪草应道。
此时她这一声应答也不过如同蚊蝇一般,但在千机药听来却是如同天籁……
“记住你自己答应本王的事情,半个月之后,会在苏北王府等你。”千机药每说一个字,都犹如鼓点砸在心头。
又是一夜无眠……
“等我。”千机药话音落下,便翻身下榻而去。
花溪草的眸子盯着千机药消失的方向,心底却是涌起一抹隐隐的不安。
她不知道千机药到底要在这半个月中做什么,但她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自从她这次出事回来之后,他好像一直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就连慕白在她面前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藏着掖着的模样……。
等她?而不是让自己等他。半个月?再有半月应该就快除夕了,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花溪草的脑海里反复的放映着她出事以来的事情,想要从千机药的举动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但却是没有任何线索。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安……千机药已经因为自己做了太多计划之外的事情,她不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偏离自己的轨道。
卯时刚过,韩嬷嬷便来将花溪草唤了起来,随之送上来的便是一碗药汁,虽然看着颜色深暗,但好在味道并不刺鼻,入口也不算太过难以下咽。
花溪草一口将药汤都灌了下去,只觉整个胃里都跟着暖了起来。
“谢谢韩嬷嬷。”
“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韩嬷嬷的性子与太妃倒是极为相像的,一样外冷内热,一样的喜欢终日板着一张冷脸示人,就连说起话来都是同样的冷冷冰冰,甚至夹枪带棒。
但花溪草却正是从她们身上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也照拂,这是除去花义这个父亲带给她的温暖之外最让她感到欣喜与感激的……
“韩嬷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不是离除夕不远了?”
“十六了,再有半月便是除夕。”
“哦。”花溪草应了一声,思绪却是陷入到千机药之前的话语中,半月,还有半月就是除夕,他却说他在珣王府等她,这半个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妃那边还需要老奴服侍,如果没有事情,老奴便先告退。”韩嬷嬷对花溪草素来是既不亲近也不失礼的,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此花溪草倒也不强求,反而很喜欢这种自然平淡的相处。
听闻韩嬷嬷所言,她也只是点了点头,便重新躺了回去,岂料刚过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再次沉沉睡去……
“药给她喝下了?”
“嗯,喝完已经睡下了。”
“这两日看好苏北王府里的这些人,不要将那些不该传的风言风语带进这里半句。”
“是,太妃放心,老奴明白。”
“嗯。算着时辰,顾昭仪也该过来了,她若是来了,你便想个法子挡了便是。”
“好,老奴这便去前殿候着。”
“嗯。”太妃应了一声,韩嬷嬷便走了出去。
这边太妃与韩嬷嬷的话刚落,那边顾昭仪就已经命人送了拜帖。
此时宁贵妃被皇上下了禁足令,整个后宫便皆已顾昭仪马首是瞻。早起时各宫有消息灵通的,听闻顾昭仪要去苏北王府里拜见,此时都三三两两聚在了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顾昭仪刚一过来,就见几个位份较低的婕妤与贵人迎了上来。
“嫔妾参见顾昭仪娘娘。”
“贱妾参见顾昭仪娘娘。”
“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把你们都聚到这里来了?”
“启禀顾昭仪娘娘,嫔妾只是听闻宫人说这御花园的腊梅开的极好,便约了几位姐妹一同来赏的。”回话的是这里位份最高的一个——顺嫔。
顾昭仪的目光扫了一眼那站在最边上的女子,只见她生的模样姣好,举止谈吐间也甚是得体,就连面上的笑容都是正正好好,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倒也担的上这一个顺字的。
只是顾昭仪却不信她们这一群人是当真在赏什么腊梅的……
昨日宁贵妃才被禁了足,今日她们便大张旗鼓的在这里赏花,就算宁贵妃无心管制,让皇上知道了也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宁贵妃尚在寒清宫中,你们此时出来赏花,总怕是容易落人口舌的,还是注意些的好。”顾昭仪这一句话即提点了众人,又将宁贵妃置于了尴尬境地,实在是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