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钺……失忆了?

清亮的月光下那人的背影惊为天人的好看,许言轻靠在墙角,视线牢牢的锁在那道背影上,随着平息的痛意一起涌上来的还有眼眶莫名其妙的、蛮不讲理的湿意。

光是这么远远的看着沈钺,居然就能让她惴惴不安了这么久的心脏安稳下来。

许言轻看了一会儿,听见系统激昂的语气:“检测到任务对象好感度仍旧停留在百分之六十,宿主加油!争取早日攻略沈钺!”

它语调轻松而快意,许言轻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见墙上那道身影似有所感,猛地回过头来。

许言轻既来不及躲开又顾不上收回视线,两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对视了。

隔着两个半月的时间,许言轻下意识露出了一个略显拘谨的笑,却见沈钺脸色不晓得为何猛地一变,然后从墙上一跃而下,几步逼到了她跟前。

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急剧缩短,随着沈钺一同逼近的还有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许言轻懵了两秒,从出生起几乎就没发挥过作用的第六感在那一瞬间突然迸发——她本能的后退,却还是没抵过沈钺的速度,于是眨眼间两人便已经近到鼻息交汇。

沈钺眯着眼,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许言轻就是在刹那间感受到了危险,果然,下一秒,一双手便蓦地攀上了她的脖子,然后迅速收紧。

迅速变得稀薄的空气导致许言轻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沈钺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上提,紧张中她几乎是无意识的踹了沈钺的膝盖一脚,然而沈钺也只是动作顿了片刻,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松懈。

……

许言轻在心里偷偷骂了句娘,早知道时隔两个多月后的重逢,沈钺第一反应居然是要弄死她,她就觉得自己不如疼死在床上,总比死在沈钺手中强!

她想着又习惯性迁怒系统,在心里把系统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其实许言轻心里清楚系统不可能让她死在这里的,但视线里的景色渐渐模糊成一片惨白后她还是止不住慌了片刻,然而就在她彻底看不见面前的景色之际,耳边却蓦地传来一道童声——“哎呀!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许杀人吗?你又在干嘛?”

那童声一惊一乍的,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的语气焦急道:“我才离开多大一会儿呀,你怎么又在给我惹麻烦!”

“松手松手快松手!没看见她都已经翻白眼儿了吗?”

已经在翻白眼儿的许言轻:“……”

她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拼命睁大了眼也只能看见一道小小的身影正使劲儿挂在沈钺掐着自己脖子的右手上,试图用自己的体重把他的手坠下来。

“松手呀!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小孩儿有点急了,开始口不择言:“信不信我打你啊!”

许言轻:“……”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小孩儿烦得不行了,只听空气中响起一句不耐烦的“啧”声后,一直抵在许言轻喉间的那只手居然真的撤了力道,许言轻一愣,下一秒新鲜空气便顺着喉管一路传到肺里,泛起火辣辣的疼。

被松开的许言轻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脖颈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抬头看过去——视线尽头的沈钺仍旧是没什么情绪的一张脸,只有聚拢在一起的眉毛稍稍泄露出了他神色中的一丝不耐,那小孩儿还挂在沈钺的手臂上没有下来,腾空提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哄沈钺道:“哎呀,你别生气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人的嘛……”

沈钺微微偏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小孩儿便又得寸进尺:“那你跟我保证!保证自己不杀人我就放开你!”

“呵。”沈钺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但许言轻就是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心理活动——“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许言轻想着悄悄看了那小孩儿一眼,觉得他不能。

但小孩儿没有半点自知之明,仗着自己还在沈钺身上挂着就胡搅蛮缠:“我不管,你不保证我就不下来!”

“下不下来?”

“不!”

“下来!”

“不!”

“下……”最后一个字没出口,小孩儿搂着沈钺的胳膊又紧了几分,同时跟拨浪鼓似的不住摇头,身体力行的表明了自己的答案。

沈钺都快被他给气笑了,下一秒空气中就真的响起一声短促的笑……短促是因为看戏的许言轻在自己不小心笑出声的同时飞快抬手捂住了嘴,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引来了另外两人的视线……

许言轻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不仅笑不出来她还有点想哭!

早知道她就该在沈钺松开她的第一时间跑!

沈钺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浑身很明显生出一股子烦躁来,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连挂在他身上的小孩儿都顾不上了,只是没好气的瞪着她看。

一片云飘过挡住了大半月亮,许言轻悄无声息地把自己往墙根的阴影处藏了藏,自欺欺人的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结果被一声“咦”打破了幻想。

许言轻抬起头,见小孩儿也不再跟沈钺无理取闹了,而是轻巧的跳下来,迈着小短腿两步跑到了许言轻跟前。

他个头不高,约摸只到沈钺大腿,此时俯下/身来恰巧跟在墙根坐着的许言轻平视,然后又“咦”了一声。

许言轻:……你晓得你“咦”的这两声特别像电视剧里预备杀人灭口的反派吗?

当然是不知道的。小孩儿把头往许言轻跟前凑了凑,似是觉得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于是脸上露出些懊恼的表情来,但小孩儿毕竟是小孩儿,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实在想不起来也就罢了,又“蹬蹬”两步跑回沈钺跟前问:“你认识她?”

废话……许言轻心想: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杀我……

“不认识。”她一句话没想完,耳边蓦地响起一道冷清的男声,许言轻怔住,直愣愣地仰头去看对面的沈钺。

沈钺绷着一张脸,看她的表情仍是一脸藏不住的烦躁,眼底却是一片陌生。

许言轻要说的话瞬间便被咽回了肚子里。

她总算知道了从再见到沈钺的第一眼起就一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那丝怪异是因为什么——因为沈钺看她的眼神。

从前沈钺看她时是柔和的,两人闹掰以后虽然沈钺对她的态度一向很冷,眼神中却经常透露出细微的动摇……也正因如此,她对沈钺的态度才始终摇摆不定,然而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沈钺,看她的眼神跟看一个陌生人毫无差别,除了彻骨的冷意就是一股说不上来、同时也令人猜不透的深沉。

也就是说……沈钺可能真的不记得她了。

她有一瞬间的恍神,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抬脚不受控的上前两步,寒声问:“你不记得我了?”

沈钺皱了下眉,撇过脸没理她,倒是他旁边的小孩儿说话了:“诶,这么说你们之前真的认识?不过也不重要了,他之前的记忆全没了。”

“全……没了?”

还在隐隐泛痛的喉咙叫嚣着让她赶紧逃,许言轻的两只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不可置信的重复着小孩儿的话。

“是啊……反正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忘了……你们以前很熟吗?关系好吗?嗯……看样子应该不是很好……不过你也不用太难过,至少他看见你还有反应,你是不知道,他都把别人当空气看的。”

小孩儿被勾起了好奇心,自说自话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根本没有人理他,也不尴尬,一个劲儿的缠在沈钺身上。

沈钺大概是被他缠习惯了,虽然有点不耐烦,但也没把他打下去。

而且……他心底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发芽。

嫩芽拼了命想顶开埋在自己头上的土层见一见太阳,沈钺却因此觉得不安,仿佛前方等着他的是什么无底深渊。

他在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身体里就有一道声音在哗闹着杀了她,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故意卸了力气,等到了那个唠唠叨叨的小孩儿回来。

沈钺顺势收回手,没有人发现他藏在宽大袖子底下的手指还在轻微的发着抖。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害怕面前这个人,可这个人明明弱得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他已经忘了,他对这个人深埋在心的恐惧,来源于那句“没有来世了”。

——“没有来世了,沈钺,你知道的,我没有来世。”

模模糊糊的一句话在他脑海中浮现,沈钺皱着眉,整个人像是被生生劈成了两半儿。

“不能再跟你聊下去了,我们得走了……”

小孩儿适时开口,打断了沈钺所有凌乱的思绪。后者一怔,从善如流的转过了身,看在小孩儿眼里就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许言轻!无奈只能挂在沈钺身上拼命扭着身子回头跟对方挥手:“再不走他们就该来找我们了!”

谁们?许言轻皱了下眉,还没来及问就听一墙之隔突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吼:“来人呐!走水了!快来人呐!”

……

小孩儿赶在最后关头冲许言轻眨了下眼睛。

许言轻:“……”

看他们这落荒而逃的架势,火指不定就是他们放的。但好端端的,他们为什么要特地跑来季府放火?是跟季岁除有仇吗?

许言轻自个儿琢磨了半晌,猛然意识到自己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出现在离火灾现场只隔了一堵墙的地方实在是有些可疑,于是连忙换了一副表情,鬼鬼祟祟的往自己房间跑。

她返回房间后不久,隔壁院走水的消息便传来了这边。

许言轻胡乱裹了层被子在身上,听得林夭在门外问她有没有事才装着刚睡醒的模样下床去给他开门,同时打了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呵欠:“怎么了?”

“季岁除他们住的主院着火了,”林夭解释,说话时视线随意往下一垂,尾音突然转了个调。

许言轻还没发现,兢兢业业的装着傻白甜:“真的?那他们人没事吧?怎么会突然走水呢?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林夭:“……”

他沉默两秒,说:“待会儿见着季岁除他们了,你别说话。”

“为什么?”许言轻不解,却见林夭一言难尽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挪开了视线。

许言轻毫无自觉。

老实说她骗人的功夫其实并没有这么差劲儿,只是她潜意识里从来没想过要骗林夭,加上沈钺失忆一事带给她的冲击过大,导致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那些废话便已经话赶话的从嘴里蹦了出来。

隔壁院,季岁除正把林初见揽进怀里安慰,许言轻亦步亦趋的跟在林夭身后,见他冷冷淡淡的抱臂四下一扫,发现火势并没有蔓延开后便安静的开始假扮一尊佛像。

许言轻觉得他们就这么冷眼旁观好像有些不合适,想上前客气性的询问两句,抬脚的前一刻却又想起林夭的叮嘱,于是默默的探出去半步的脚又收了回来。

然而这一看,她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前两日连续下雪,到处都铺了厚厚的一层,季府虽然有下人勤扫着,却并不会仔细照顾到每一个角落……许言轻方才找沈钺时一路都是贴着墙根走得,难免会踩到没被清扫的积雪,雪沾在她的鞋面上,猛地从寒冷的室外进入温暖的室内瞬间便化成了水,弄湿了她的靴子表层。

但因为没有渗透,所以她一点都没发现,只在这不经意的低头间发现自己鞋面被洇湿了大片。

许言轻:“……”

许言轻想了一会儿,决定坦白从宽——她自后面拽了拽林夭的袖子,待他没什么表情的弯腰把耳朵凑过来后才用气音道:“我刚刚出门,见到纵火的那个人了。”

她顿了顿,到底没能说出沈钺的名字,只含糊道:“是个小孩儿。”

不远处,季岁除安慰好了林初见,又妥善的将她安置在自己身后,这才冷下脸问道:“今日是谁守府?可有发现是何人纵火?起火地点又在哪儿?”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周围下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出,好半晌才见一人战战兢兢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回话道:“回……回城主……火是从……从……”

说话的人不晓得为何脸色难看的厉害,说一个字就要抖一下,搞得许言轻忍不住怀疑起火地点是宗祠一类的地方,下一刻却听那人用迎风自抖的声音道:“是……是从地牢烧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