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将军 第10章 刺客

于天朗翻身下马,同时对身边的人迅速做出了部署,如他一贯干脆利落的风格。在一连串“是!”和“遵命!”声中,四处移动的人们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连跟在于将军身后的张来喜也不例外。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闪着兴奋的光彩,终于,终于有他出手的一天!

吩咐妥当,于天朗看了看四周的状况,目光最后落在了冷竹的身上,看不穿喜怒哀乐。“你……你们过来。”

这是冷竹第一次步入议事的大帐,之前即使来,也只被允许站在门口。事情的经过由一个守粮的队长负责汇报,冷竹与曾陌、姚若均沉默地站在一边,张来喜着懊恼着被派去通知于天朗而错过了这次围捕行动。倒是那个队长性子耿直,将冷竹等人的表现大肆宣扬了一番。

于天朗听完他的陈述,并未对此事加以评论,目光越显阴霾:“冷校尉么?你很聪明嘛,皆别人之口就可以把你自己大吹大擂,又不至于显得太过自傲。”

冷竹对这无妄的评论也仅仅是皱了皱眉。于天朗如何看她,对她而言,无关紧要。只是,他是一个将军,这不是一个将军该有的评论。冷竹固执地想。

曾陌插了话:“将军真是过奖!冷校尉若真的有您说的一般聪明,怕早就弄了个将军当着玩了,何必在这受这份闲气!”

“无礼!”旁边的侍卫大喝一声,抽刀而上,却被他在数招之内夺了刀。

“够了。”于天朗发话,让侍卫退下。他盯着曾陌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句:“身手不错。我记得他的身手也不错。”他指向张来喜,“你说的那个该当校尉的人可是用人不当?或者是她根本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目的很明确的要排除异己,结党营私罢了。”

好厉害!曾陌暗想,这老头子话锋一转,又把刀架到了冷竹脖子上。这回是姚若开口了:“岂敢岂敢,冷校尉只是想让我们多活点日子。试想若是让我们这些无名小辈去报告,怕是将军连听都不听,直接就以扰乱军心斩了吧?”说得好!曾陌在旁边配合地比了一个砍头的动作。

这就不仅仅“无礼”,可以说是“质疑”,或者是“冒犯”。于天朗没有动怒,也没有否认他会像姚若说的一般,冷笑一声:“无名小辈,太过谦了吧?你们的父辈可让南晋鸡飞狗跳过一阵子,说到结党营私,你们可能是尽得真传吧?是否要我称你们一声世子?”

曾陌闻得此言,一向轻松的表情凝上了浓浓杀意,伸手向腰间,欲拔剑而出,却被姚若按住。

“对,我们是幽王的儿子。”姚若没有理会此语一出,周围上了年纪的人惊讶的议论,他淡定地说:“不过,我们不以爹娘为耻。”

他用手心抚着曾陌的后背,像安抚一个难过的孩子,而后者仰着头,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姚若嘴角牵出一丝笑:“我们不再是皇裔,我们只是夹着尾巴,供你们驱遣的小卒子,不喜欢惹是生非,将军若是希望看到我们兴风作浪的话,怕是要说声抱歉了。”

空气中突然充斥着年轻一辈的不解和年长一辈的疑虑,浓重得诡异。

“好了,你们下去吧。”于天朗看着他们,没有了深究下去的欲望。但这并不代表妥协:“冷竹留下。”

“别以为我会因为这件事情就接受你。”他待众人离去之后,对冷竹说。回应他的是没有怒气也没有争辩的沉默。他像是自言自语,就这么说了下去。

“这次我部名为查探情况,实际上是得到朝廷密令,奔袭南蛮子的一个秘密据点。”说着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信函,在冷竹面前一晃,上面的兵部大印是她所熟知的,掌着兵符的,也是她熟知的人。

“我无法判断这是你的实力,还是你们父女联手演的一场戏。”

头一次,于天朗接受到她的怒目相视。“敢问将军,朝廷消息是否属实?”她本不打算开口,只是于天朗牵扯上了一个不该牵扯的人。

“属实。我们战果颇丰。只是我不知道这消息是否被隐去了一部分,就为让你能出类拔萃鹤立鸡群,让我于天朗对你另眼相看,帮你铺上一条青云路。”

“冷竹不敢托大!”原来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冷竹实在不明白为何一件简单的事情会被搅得那么复杂。“只问一句,您认为一个有资格称为‘将军’的人,会用一个重要的阵地来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么?”

“是不是玩笑由你自己衡量,现在的将军遍地都是!”于天朗话一出口,有些后悔。不是因为这句话把他顺便也贬了进去,而是他们争论的那个人,有着无可非议的声誉和人品。

“真正的将军是不同的!”冷竹没有掩饰,“那也是我一直向往成为的人。”

“狂妄!”于天朗喝道,隐隐觉得这话由她的口中说出,没有丝毫的大言不惭。突然想起他与武大伟多年前这样豪言壮语的时候,也就是比她现在大上几岁。

只不过她与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是从最底层向上攀登,知道这过程的艰辛与磨难,于是更加不能容忍她的背景,她得天独厚的条件,不能容忍别人为她打点好一切,不能容忍她的水到渠成。况且抛开这一切,他于天朗宁可遇上一个可怕的对手,也不愿错用一个花哨的庸才。就这一点来说,之前对她的冷遇,与她是男是女无关。因此,他坚持自己的决定。

“你,带上你那队人,送信进京。”于天朗用余光打量着她,希望能看到沮丧的反应,却未能如愿。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怒气,“十天内回来!”

“十天往返?当我们信鸽么?”张来喜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奔驰的马背上,只有用吼的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在风声中占有一席之地。张来喜一向自负体力过人,却也在这持续的奔波中渐渐吃不消。好在没带上刘家兄弟和张小一,不然肯定在半途就得累死。

“别抱怨了,那家伙高兴着呢!”曾陌难得没嘲笑他,好好地答了一回话。冲在最前头的一骑,娇小而矫健的身影似乎不知道疲倦。

“高兴?”张来喜偏开迎面来的树枝。“我还以为只有于天朗那个老头子疯了,没想到你们也疯了,不对,你们更疯,那个伙头校尉最疯!”

“她才不疯。”姚若甩下一句话之后,策马赶过了他们,“她只是单纯的像个傻瓜。”

“停住!”守卫宫门的侍卫拦下了飞驰着陆续赶到的五骑,定睛发现这样做的意义不大,那几个人从马背上跃下之后,他们的坐骑全都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急件,需面呈皇上。”冷竹掏出了信函。侍卫见信函制式,不敢怠慢,忙说:“圣上不在宫中,与臣子到缙山踏青去了。”

“这皇帝老儿还真会享受,我们这样没命地跑,他倒乐得清闲。”曾陌对赵霄耳语。顺便将全身重量倚在对方身上歇一阵。

“附近可有供驱使的马匹?”冷竹追问。

“没有。”侍卫答道,看着对面的人灰头土脸,只剩一双眼睛深邃有神,“即使有,京城之内不允许纵马奔驰,你们刚才已经是违例了。”

冷竹皱起了眉头,寻思着是否要跑至缙山。忽见一支仪仗浩大的队伍向这边过来,中间的是一辆四马拉着的精致马车。她纵身一跃,将队首的一个人从他的马上扯了下来。正欲上马赶路。听得耳畔有人大呼:“有刺客!”车侧飞出两道身影,长剑出鞘的声音响亮,急急向她攻来。冷竹不及多想,挥开长枪,挡住攻势,与那两人缠斗起来。

“今天老大说错了,那丫头的确是疯了。”曾陌说着,丝毫没有从赵霄身上挪开的意思。

“我们不去助她么?”赵霄问道,却也老实让他靠着。

“看看再说。”姚若插了话,盯着队中特有的龙纹旗帜。

“住手。”马车内传出的声音止住了争斗。冷竹往声音处望去,纱帐帘子遮着,看不清样貌,只是让她感到有些熟悉。

“冷将军门下?”

“是。”冷竹如实答道。看看日头,已是正午了。

“急事?”

“是。”

“那就走吧。”

冷竹没有多想,立即策马,从众人让出的一条通道中向缙山方向奔去。而那队伍迅速恢复原来的秩序,再次缓缓移动。张来喜因为疲劳而一直瘫在地上,目睹这一切,直到现在才回过神,却几乎发不出声音:“她……她拦下的可是皇……皇族的车队啊!”

正说着,那辆满载着众人焦点的华丽马车缓缓靠近,车侧边的细纱帘子掀起了一半,只看到那人的半截脸,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关山北犹飞雪,竹林南笋正香。”

“这话没头没脑的,不知说给谁听。”张来喜正小声嘀咕着,却听见身边传来回应。

“心欲青楼纵酒,奈何枕边母狼,公子新癖难解,美人香车徜徉。”曾陌歪着身子,答得同样不明就里,却中气十足。

车子经过,帘子也随即放下,张来喜以为是错觉,因为帘子放下的一瞬间,似乎看到那半截脸的嘴角微扬,耳边还传来一声轻笑。

其中的一个侍卫牵了四匹马过来,说:“王爷有令,马匹任你们差遣。还说……”那侍卫神情古怪,似乎不好启齿,不过还是继续转向曾陌说:“王爷吩咐对你说,没长进,越来越没品了,笑话也不好笑。”

“哈哈……说得好!”姚若便笑边纵身上马,“老三还是老样子,一针见血。”就连身边赵霄都悄悄抿起了嘴唇。

“等我有功夫收拾他!”曾陌似气的牙痒痒,眼中却没有半分怒气。

张来喜听得半懂不懂,只好就这么糊涂着拍马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