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悠扬的脸庸懒地抬起一个不轻易察觉的角度。长长的睫毛掩映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瞬间,赭石色的双眸电光流转,立即消逝。嘴角,轻轻叹息。
“上官先生,春宵苦短。”声音柔媚,说不出的腻人。红烛帐暖,声音的主人披散了头发,悄悄拉开了束得紧紧的衣领,舒展地斜倚在堆叠的绸缎之间。
上官武头也没有回,端正地坐着,闭目养神。
似乎有点不甘心,她环了上来,脸贴着他端正的后颈。他轻轻推开了她,满是温柔的拒绝。“叶小姐,今夜邀我来,不是只谈诗书,不论其他么?”
叶嫣然被这拒绝刺痛了,却不肯放手。“我知道你来的目的绝对不是仅仅陪我念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
“小生很抱歉,但这次似乎是您邀我来的。”上官武淡定自若。
叶嫣然自负天生丽质,一连的拒绝让她雪白的牙齿咬紧了下唇。“上官老师,若是我到我爹那里告你一状,你说你的下场会不会很惨?”
“那么如何?”上官武扬了扬眉毛。
“只要你愿意……我保证你能够飞黄腾达!”
叶嫣然还没有说完,上官武已经站了起来。“既然叶小姐今日没有谈诗的兴致,那么小生改日再来拜访吧。”他理了理本来就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
“上官武!”叶嫣然怒斥出声,看着上官武不为所动地离去的背影却十分不舍。
“明日午时,商队会到关山附近!”
上官武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缓缓转身,月光透过窗棱,投在他俊俏立体的五官上,嘴角上一弯浅笑,颠倒众生。
“先……先生……”叶嫣然痴迷的眼神有点模糊,心跳加速却只能坐在原地无法动弹,看着上官武慢慢靠近,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也毫无知觉。她眼中映着的,只有那赭石色满是you惑的眼睛,渐渐的,叶嫣然感到灵魂已经被那对眸子吸了进去,麻木的四肢丝毫不听自己使唤。
“忘了吧!”上官武在叶嫣然耳边轻吐出这三个字,叶嫣然听来却像是隔了久远年代传来的,她麻木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沉沉地倒下。
“再跟你说一次吧,我最讨厌人家威胁我。”上官武看着全无知觉的叶嫣然说,“不过我知道你下次肯定又不记得,因为是我叫你忘了的。不过还是谢谢。”
话音未落,白影朝窗口一闪,只剩下倒在地上的叶嫣然,和满屋子的月光。
“到手了吗?”倚在上官武门口的男子问道。
上官武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走进房间径直躺下了。
“哼,臭脾气!”那男子也笑了笑,转身离开。
帐营,火光跳动。曾管事盯着林森,林森盯着桌上的地图。他们这样保持静默已经将近一个时辰。曾管事实在是没有耐性了,忍不住出声:“林镖头,如何?”
林森已经不是第一次走这一趟镖了。但是这次他格外感到不安,这是从未有过的。他就像第一次走关山口一样,像是对曾管事,又像是对他自己,轻轻诉说着:
“关山口,南晋国有名易守难攻的地方,京都的咽喉,富庶的海州的命脉。关山难越,夏源河浪急,两岸崇山峻岭。先帝感于京都海州的交通不便,齐集天下能工巧匠设计路线,倾耗巨资雇请工人冒生命之险硬是在一侧悬崖绝壁上开凿出一条黄金之路。当时众人都指责先帝劳民伤财,可谓怨声载道。如今看来,真是一项了不起的功绩啊。”
曾管事忍不住插嘴:“那么,林镖头认为明天要出事了?”
林森却微微笑了笑,短而粗的胡子随之颤动:“然而就因为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自然也派重兵把守。关山谷中段常年驻扎朝廷军精锐,而且将领一年一换,绝无被人收买的可能。那些匪首想在这里抢劫,还不得不忌惮三分。”
曾管事听到这里,不禁喜形于色:“那么我们就安全了?”
林森蔑视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说忌惮三分,又不是说完全没有来剪径的可能!”他背负起双手,来回走了几趟,“那些林中山贼尽是些亡命之徒,难保会为利益铤而走险。你回去休息吧!总之明天是一场硬仗。”
关山漫漫在眼前,一路上却也风和日丽。曾管事正要感叹遇到了一个赶路的好天气,却一眼瞅见林森皱巴巴的脸没有一点好颜色,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地咽了下去。几十口大箱子牢牢地拴在十辆马车之上,两边彪悍的镖师个个看来凶神恶煞。他用长衫的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水,心中想:有着样的保镖的队伍,谅那些强盗也不敢来。想这一路上虽然提心吊胆,却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看来是那些强盗不识货啊!过了关山口,马上就要到京都咯!主人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也算是不侮使命。
正在想着,曾管事突然觉得眼前一黑,顿觉心惊。却听见林森那洪亮的声音:“曾管事莫惊。进入关山谷,自然是黑暗的,一下子眼睛就适应了。”
果然,不一会,曾管事渐渐看见朦胧的人影,就像在清晨或者黄昏。只是刚刚从艳阳高照到了这阴森的谷中,一时未能适应。只见着谷里雾气弥漫,越往里走,雾气越重。虽然已经听说过,但曾管事一看周围,还是不禁觉得胆战心惊。
关山谷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河谷,夏源河两岸悬崖高耸,河水湍急,而就在这一侧悬崖之上,就“挂”着这四马可以并行的官道。四面的高山挡住了阳光,谷内常年阴暗,再加上夏源河激起的水汽弥散再河谷之中,别说打仗,走正道路,不要从这半山腰摔下来已经是万幸。
曾管事不禁看看四周,在队伍中段的他已经看不到队伍的头尾,而镖师们手都按在兵器之上,肌肉绷紧,似乎强盗会突然出现。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出现点点火光,在一片昏暗白雾之中,却像是一点点鬼火悬在空中,向这边缓缓移动。山崖之中野兽的眼渐渐探出来,露出绿光。偶尔的猫头鹰的凄叫在河谷之中回荡。曾管事的心悬到了嗓子眼,腿开始打颤。身边的镖师拔刀出鞘,随时准备战斗。
林森什么也没有说,策马到了队伍的前面。那些移动的火光渐渐进了,是一只队伍,林森认出来人身上整齐的朝廷军盔甲,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一挥手,大声说:“大家别慌,是自己人!”
每个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而对面也开始打招呼了:“林镖头,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林森冲对面拱了拱手,“何副将。”
对面的人影渐渐清晰,为首的武官身材瘦长,颜面狭窄,连眼睛也是细长的。他自然就是林森口中的何副将。
“一年不见,您可是清减了许多啊!”林森走了上去。
“在这见不得日头的地方,想胖也没有什么滋润啊!”何副将咧开了嘴,露出和蔼的笑容。“倒是您,林镖头,生意不错吧?发福了啊!”
“哪里哪里,关山谷是南晋咽喉重地,不是等闲之辈能够守得来的。虽然一年下来来往人不多,但只要一来,绝对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买卖。不过,话说回来,一年期将满,您也要高升了吧?”
何副将微微点头:“高升倒不敢妄想,调离倒是真的,朝廷应该很快派人下来了。”
“但愿下任守官也如您一般尽职尽责,这样我们也放心啊。”
“哈哈!林镖头过奖啦,何某何德何能?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何副将一拱手,“那就不打扰林镖头赶路啦,天黑之后还出不了谷就麻烦了。我们还要进行中段的巡山,在这里先告辞。”
“那就不打扰了。有空欢迎到林威镖局坐坐。”林森一挥手,马队让开了一条道,让守山的军队通过。马队也开始缓缓地向前移动。
曾管事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您和中段的守官认识?您正是神通广大啊?”
林森颇有些得意:“一年之前押镖时遇见过,只比一般人熟络些罢了。”
曾管事不禁暗暗佩服,渐渐觉得此行定然顺利。而没有行到半刻钟,林森大手一挥,叫一声:“停下!”
马队自然听从号令,曾管事却心疑道: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要停下来休息?
“谁?哪路的英雄,出来吧!”林森大吼一声,所有人把刀放在了刀柄上,然而敌人却没有出来。
“林镖头,您多心了吧?”曾管事问道。
林森却没有理会他,以他多年押镖的经验,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只见山侧人影晃动,马队的火把一映,几条明明晃晃的大刀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