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磊磊也想起了在哪见过她,这样平静而又让人胆寒的表情,这手执长枪的姿势。
“当时在皇城外,没有把你们赶尽杀绝真是我的失误。我本来就觉得,你拿那木刀的气势和难掩的杀气,一个侍卫不可能有,该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他笑了笑,面对着毫无表情的对手,握紧了弯刀。
“现在看来,让你这样的人守在关山谷这破地方,南晋怕是寿数也不长了。”
孙磊磊说毕,大喝一声,高举弯刀,飞身上前,向冷竹砍去。
将军作战,身先士卒。
冷竹猛地一踢马腹,迎刀而上,胜负一瞬,非生即死。
擦身而过,鲜血就这样顺着冷竹右臂的伤口流了下来,染红了半边衣袖。
“可惜啊,这样寂寂无名的小战斗,历史都不会记载。”孙磊磊说道,“记住我的真名吧,石勒,你有资格知道。”
说毕,挣扎着转身,倒下,让自己的尸身,头朝北方。
冷竹头也不回,看着那百余名北荒战士,说道:“降者,不杀。”
“北荒男儿,没有投降二字可言!”一人大喊,便全都朝冷竹扑了上去。
冷竹也不是一个人,身后两百名守兵随即冲上,短兵相接。
漫天喊杀,血肉横飞,这位年不足二十的女将军,睁大了眼,不容任何破绽。
手中炽焰回旋,突刺,每一招都是最狠的杀招,不留余地。冷竹眼前只剩下横飞的鲜血和对敌的招式。
冲到敌队之后,身后已横满尸体。
而敌方,只剩下两人,俱是一脸平静,弯刀入鞘,单膝跪下。
“石勒将军是王裔,还请南晋将军容我们将尸身带回。”
冷竹说道:“准。你们回去通报你们可汗,明日清晨,关山谷北,你们来迎尸身。”
“谢过将军。”那两人就这样转身走了,没有任何人阻拦。
浩浩两千前锋营,只余他们二人。
“将军为何放走他们二人,万一他们将我们部署透露……”属下不解。
“一具尸身换一整夜的休整,这很划算。加上,这石勒也算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冷竹说道。
她没有说的,是这样的安排,能够让她更好实现下一步的计划,虽然很无情,但是她必须这样做。
次日,庞大的队伍就这样陈在了关山谷北山口,黑压压的一片,冷竹仅率的十几人与之相比,那就是洪流中的蚂蚁。
昨日那两人上前来,向为首的冷竹行了一礼,抬起了那白布覆着的尸身,回到与他们对峙着的北荒队伍前,将尸身放下,随即举刀自尽。
双方的人静默地看着这一切,也无人阻止。这两人苟且活到现在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迎回尸体,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如他们所言,北荒男儿,不会投降。要么胜,要么,战死。
冷竹对着那边肃穆的场景,摘下了帽盔,手下人也纷纷照做。这是他们给予对手的礼遇。、
北荒可汗石晏的手,揭开了那蒙着的白布,看了一眼此战第一位在他国死去的将领,也是他的长孙。
因为不是嫡系孙子,在众多叔叔伯伯堂兄堂弟之中,最有野心的他也付出了最多努力,成为北荒安插在南晋最漂亮的一步棋。
石晏将那白布盖好,他见那尸身完好,着装整齐,想是那些南晋人替他整理过了吧?
看到对面的兵将摘下头盔的礼遇,石晏心中有一丝触动。
“告诉那边的守将,我们午时发动攻击。”让这些人多活半天,也算是还他们的人情。
而对面十数人听了,既没有得以喘息的欣喜,也没有受到轻蔑的愤怒,就那样的理所当然,纪律井然。石晏见此景,目光如炬,此等表现,若不是将生死看得太淡,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午时一到,北荒的队伍就列队进了关山谷。那二人的回报,让他们早早就清楚将面对什么样才处境,也想好了充足的对策。
举盾,避箭;分散,逼石;步行,避惊马。即使有伤亡,也挡不住他们快速前进的步伐。因为这点伤亡相较他们的二十万大军,相较他们要达成的目的,实在是太渺小了。
当夜幕低垂,第一个走出关山谷的北荒战士,发出兴奋的胜利宣言:“皇城,我们来了!南晋将变成我们北荒人的牧场!”
身后的人没有漏听,也没有止下前进的步伐,整个山谷都洋溢着充满野性和激动的呐喊。冲霄的呐喊之中,一个声音依旧冷静如昔。
“妖姬,传信。让北段的兄弟撤防,分至东西峰北面第一阵垒。命月影开始行动。”
千里弩将命令分别带到,冷竹很想闭上眼睛,但是她命令自己必须睁着,因为一个小细节就会影响到布局的成败,即使她接下来看到的,将是多么残酷的景象,她也必须看得一清二楚。
脚下一连串的闷雷炸开,关山谷巍然的山体在震动。北荒人脚下的关山谷栈道,就这样被炸开了。头尾,中段,均不能相顾。
爆炸带着碎石、烟尘和炸飞的血肉一同升空,再抛入关山谷深峡,被分隔在各个“孤岛”上的北荒战士无力抵抗和躲避接下来的攻击,中箭或中石,倒在原地,或是摔下深谷。
胜利的呐喊变成了痛苦的哀号,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关山谷栈道,从北到南,步行要走上半日,填满这段路,该有多少人?七千?八千?还是一万?姚若那边放了五百人左右给他,相信他也吞的下。
冷竹强迫自己思考着战局,不让自己有半点悲悯的机会。
让那二人回报,是她的局,只带十几个人送石勒的尸体出谷,也是她的局,甚至之前同昨天如出一辙的攻击,也是局,就是为了让石晏看她人少,以为她技穷,从而放心地让更多的人踏上这条栈道。
“主子,苏校尉回报,北荒已放弃走关山谷,分东西两侧,准备强越关山。”
“知道了。”冷竹应道,栈道已毁,没有攻的必要,也没有了守的必要。
她知道,敌人不会再任她牵着鼻子走了,而苦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