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政绩工程

七月学校放假,可乡政府却要应付半年的计划生育检查。计划生育是国策,什么都与这国策挂钩,每个乡镇都怕在计划生育工作上出问题,每年都要进行多次检查,省检、地区检查、县里检查和乡镇自查,每月都要向上汇报做数据统计,打分评比。

杨滔自从当众说要把米夺乡的旅游做出来,这些日子就把其他的事都丢给乡政府里相关的人去做,自己一心一意地实地看和拍摄些景物,用作宣传。有次竟然异想天开地想借直升飞机来把乡政府门前的大石坪拍摄下来,申报吉尼斯纪录。乡政府的其他事,责任人也很少要杨滔给他们做主,决定后再报给杨滔或石彦龙。

这天,杨滔在大坪村与村干们说着要怎么样联合起来做一日游性质的景区,三个村必须在联合之前谈清楚今后所占股份,分红时才不会有冲突,弄到最后不欢而散。却接到副乡长龙艳霞的电话,说是雄龙村有一例多孩上报时没有统计精确,数据已经报了上去,上面给出不合格的结论。石彦龙书记已经到县里找人,却没有找到要害人物。杨滔听出事态的严重,像计划生育这样,县里领导要是知道后果都会很严重的。杨滔从龙艳霞处了解到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黄强却不知道怎么样给处理好数据改了,就成了合格,有次还改成了优秀。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没有人肯说出来,怎么做也没有人会去多嘴过问。事情很急,要是数据上报到县里,米夺乡的领导干部什么都会一票否决,损失可就大了。书记和乡长当然是首当其冲的。杨滔就问龙艳霞现在关节处卡在哪里,龙艳霞说在县里计生局。

赶到县里计生局,杨滔才想起安小梅不就是在计生局里?自己是没有什么脸面见安小梅的,杨滔收住匆忙的脚步。到计生局外给石彦龙打电话,要石彦龙到计生局里找人。石彦龙说要是能找到人,也不会让龙艳霞找杨滔下城处理这事,计生局里来个新人,人漂亮得不得了却无论怎么说都说不好,听说那女人原先在教育局,杨滔应该认识才把杨滔找去,看能不能说通。还说只剩一天了,明天就会报至县里,那时要想改就没有办法。

数据报到县里的严重性,杨滔是知道的。没有办法,无论如何都得去见安小梅,杨滔只有硬着头皮走回计生局里。计生局的办公室在二楼,杨滔走上楼梯时一直在想着怎么说第一句话,安小梅与自己的亲密与疏远,自己是辜负了她,虽是放任由她自己选择,实际却是任由她被人欺负,杨滔内心里一直梗着无法化解。见了安小梅也好知道她最近的情况,虽依然帮不了她,心里总会有分安慰和自我解脱。

敲门进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杨滔都不认识,就说道:“我是米夺乡来的,想问一声安小梅不在上班么?”

“安小梅啊,她在隔壁局长室里办公。”那女的说。

隔壁,门关着。杨滔敲了敲,等了一会,再敲门才开。里面站着的安小梅神情有些僵化,愕然地看着门外的杨滔,两人对视着都不说话。很短的一会,安小梅把门打开一些,杨滔就走进里面。局长室里没有其他人,杨滔想了想说:“小梅,对不起……”

安小梅神情渐渐镇定下来,对杨滔说的对不起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杨哥,现在是乡长了啊。”

“小梅,今天来是为米夺乡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也是近些时间才听到田佳说到你当了米夺乡的乡长,你是为米夺乡上报数据的事来的吧。”

“是不是为难?”

“杨哥要办的事,怎么会为难?杨哥放心,那个数据给抹去就是了,要不要弄个优秀?想弄我就多改两例,排名就靠前了。”

“小梅……我……不必了。已经很麻烦你,谢谢我就不说了。”杨滔迟迟疑疑地说。两人一时又没有了话说,安小梅转身到饮水机那里拿出杯子给杨滔冲茶,茶虽不好杨滔却把安小梅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安小梅似乎也知道杨滔的注视,把自己的动作放得缓慢,那流入杯子的水溢出杯子后,安小梅恍然醒来,把杯里的茶水倒掉一部分,才转身递给杨滔。

杨滔接过茶,看着安小梅娇媚的脸,只一瞬就把眼移开不敢与安小梅对视。安小梅神情里没有什么怨恨杨滔已经体会出来,却也没有什么快乐杨滔也体会出来。这次见面,或许就是安小梅想见杨滔而逼杨滔来的,见面后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以前的欢快和幸福已经成为过去,成为两人想忘记却又无法忘记的珍藏与尴尬。安小梅见杨滔喝着茶,问了句:“杨哥,现在在乡下工作是不是很苦?要经常下乡吧。”

“也不是,我才去很多事情都不在行,就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乐得清闲,只是不能经常回凤城了。”

“杨哥,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今后要什么事是我能做到的,你尽管说就是了。”

“谢谢你的话,我就不说了。”杨滔抬头看着安小梅的眼,见她眼里漾着泪却强忍着,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慰于她。

办完事,杨滔给石彦龙去了个电话,索性在凤城呆着隔一天再回米夺乡去。走在街上,心情还在为计生办里的事伤着,家里没有人而且也很嘈杂,到“蓝月亮”去薇薇一定会看出自己心里有事,保不住又会千方百计地诈出自己的话。无聊中杨滔拨了秀梅的电话,秀梅接了后就直接约她到宾馆里相见。

这一次,秀梅没有什么原因,杨滔把心里的不快都在秀梅身体里发泄出来,秀梅惬意而带爱怜地一次次抚摸着杨滔。

回到米夺乡,政府里的人对杨滔的能耐又有了新的评估,也就多了一份敬畏。石彦龙和黄秘书都客气地与杨滔商量着乡政府的事务,杨滔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米夺乡的旅游开发上。与石彦龙商量,要把大坪村、米夺村和雀儿沟村的村干召集起来,协商“生态奇景民俗风情”一日游的开发事宜。里面牵涉到的事务还比较多,民俗表演内容与场所,启动资金来源,成本分担,工作人员的分配与付酬等等一系列的事,都要三个村集中了才好讨论定下来。石彦龙见杨滔坚持,就同意与杨滔一起组织三个村的村干到乡政府来开会,黄秘书通知到村。

村干们已经被杨滔反复游说过,对旅游开发的前景还是坚信能赚钱的,当然实际要怎么做都没有具体去想。到乡政府办公室后,三村的三大主干九个人先就说等会喝酒谁喝得多,哪个村就可少出力多拿利润,听得杨滔无话可说。说得这样儿戏,也就说明这些村干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要真正合作是怎么样的。

乡政府到会的人不多,也就石彦龙、杨滔和黄秘书三人。龙晓辉、张超、刘莎、杨梅、龙艳霞、滕韬和张放等领导各有分内的事要做,何况今后一旦旅游开发成功,分红和工作业绩人太多了就很难摆平,石彦龙把他们都支开。石彦龙到会议室里露了下面就走了,杨滔是第二次与村干们正式开会,走到前台九个村干也就静下来。旅游的大体计划杨滔早就跟到会的人反复说过了都熟悉着,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合作的细节,使得计划成为切实可行方案。

“三个村各有特色,大坪村和米夺村的古旧房子,雀儿沟的山谷都是很出色的景观。我想这旅游线路这样安排:乘车从凤城来,先看大坪村的房子,再走雀儿沟看山谷,到米夺村吃中餐看村落看石坪,最后到大坪村看民俗表演。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比较紧凑,客人不会感到厌倦。另外,各村的人手就在个村里找,工资和村里分红的方法这里有份表,大家都看看。”杨滔说着把准备好的资料给村干们看,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各村要用到的资金不是很多,相对说来雀儿沟村对山谷修整所要的经费是最多的,他们也没有什么意见。整个计划就商讨确定下来,杨滔也就舒了口气,看到努力了这么久的事要变成事实,心里有些成就感。

然而,接下来说到车的问题三方就出现了分歧。米夺村和大坪村提到如今进米夺乡的公路损坏这样严重,客人们来时只要见了那路,就会有不少人掉头回去,游客们相互一传还有谁会来旅游?特别是对有私车的游客更是如此。几个人就说到应该修复公路,把破烂的公路修整好。杨滔就说那就在原路的基础上,铺砂石整平应该不用花多少资金,而且各村可负责一段用本村的人,工资可从旅游收益里支付。米夺村和大坪村的意见就大了,说路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雀儿沟村的煤,那些重车出入才把路弄坏的,一条好路就被雀儿沟一个村给弄坏了。那路应该是雀儿沟村来修复才合理。雀儿沟村的支书当然不会答应,说旅游开发是三个村联合,要不是旅游开发谁会去修复那条路?

路没有修整好,旅游线路再精美都是蒙尘的金子,闪不了光。这路修复起来要的资金不少,要是修成全硬化的公路,今后就不会这样损坏,可要的钱得上几百万,就算目前简单地修复,各村劳力人工支付,那也得几万甚至十几万。乡政府是无力解决的,三个村中只有雀儿沟村有财力,可他们说这旅游联合开发中,对山谷的投入已经超过另外两村很多,是不可能单独再拿出这笔钱的。三个村为修路的事说着说着就冲突起来,杨滔怎么说都说不好,牵涉到钱,牵涉到村里的切实利益村干们都不会轻易让步的。争执不下,旅游开发的事也就搁浅,如今集中点就在于要修好这条进米夺乡村的公路。杨滔说来说去,三个村都答应派人修路,可都不肯出钱也不肯以工代资作为投入。协商的事只能先搁下,只有到哪里去弄笔钱来,把路修好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村干们走后,杨滔与石彦龙、黄秘书等几个说到米夺乡的公路修复,大家都觉得没有办法,投入的钱少了,只是简单地修复下,那些重车一走随即就会损坏。这样的修就纯粹是浪费了,要修那就大修全程硬化。可是全程硬化就必须由县里立项投入,这种投入即使立项了那也得一两年后才会到位。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杨滔走出乡政府站在大石坪上,一道夕阳斜照着,大石坪的热度还没有退下,站着的杨滔就觉得那烘热包围,把自己的任性给蒸了出来。对,设卡收费。公路的损坏是由于拉煤的重车导致的,那么就从这些重车里找到修路的经费。每过一车收取一定的费用,所有经费全部投入到修路中。

杨滔想到这里,觉得很好的一个办法,也就没有去咨询是不是合法是不是会触其他人的利益。回到房间,杨滔已经把整个计划想过了:要大坪村和米夺村出人,乡政府再派一人,驻守关卡,用统一自制的票据,今后张榜公示经费的来源和用度情况,谁也揪不住自己什么来。杨滔想清楚后,当即把滕韬副乡长找来,和他商量要滕韬安排农业组的人到设卡点值班,滕韬犹豫着见杨滔坚持也就答应下来。与两个村的村干一说,村干当即表示支持愿意派人去,村里有那些年纪六十岁以上的,在家里又没有多少事可做,给他们每天一些生活费用,到卡上去住也不会觉得太寂寞。

商定后,杨滔就把卡点设置在公路谷底盘旋上大坪村的起步点,用水泥制砖砌成个简易房子,立两根立柱,一根横梁就成了关卡。那里就在水溪流边上,生活便于安置,又把米夺乡所有的村子都关卡圈在里面。杨滔内心里,设卡有两个意图,其一就是为修路集一些资金,并借此惊动县里,为年末申请修路项目打埋伏;二是雀儿沟村的煤,到底每月的产量有多少,如今谁也不知道实际数据,设立卡关运多少出去就清楚了。也就可以把雀儿沟村的资金挤出一部分,用来修路。

开始几天关卡很顺利,运煤的老板虽然有意见,关卡却说得很明白。钱的收入甚至把缴费的车号都记下来,使用去向也写清楚,加之往来的路确实损坏严重,再不修复今后会更难走。可收取费用后,老板的成本就比预想的要高,有些人认为修路是政府行为,凭什么要收他们的费?要他们出资?有人就反映到县里,也有人对雀儿沟村的村干说。雀儿沟村是煤矿的经济主体,老板们多余的支出就要求雀儿沟村共同负担,村里当然不会为老板们买这份单。双方就有些矛盾,当然煤还是依旧往外拉,总有人认为多几十块的支出不算什么。

十几天后,杨滔前去关卡。那天是傍晚,杨滔见一辆车开到关卡前,守卡点人就去开关,没有收取那车的费用。杨滔当即就止住,要车付费后再走。车主就说他们不是拉煤的车,怎么也要付费?

“无论什么车,过卡都要付费,这是规定。”杨滔耐心地与他们说,或许这半个月来,都是这样放过了不少。守卡的人对收什么车的费也不是很明确。

“我们一直都不用付费过卡的,不信你问他们。”那老板说着指向守卡的人。

“那是他们以前弄错了,现在就从你开始,只要是到米夺乡来拉货的车,不论是什么都要为修路做些贡献,因为你们也有这义务。”杨滔说,三个守卡人见杨滔不放车走,也围过来给杨滔帮阵助威。

“你是谁?我们的车是石彦龙书记同意了的,你要拦着就先给石书记打电话问问。”那人说。

“不用问,就算是县委书记的车来了,我也要收这费。”杨滔听那人威胁自己,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今天要是没有收取这车的费,那今后也就不要想收了。也就没有注意到车主说的石彦龙可是米夺乡的一把手。那人见杨滔说得硬朗不肯退让,只要悻悻地交了钱。那车走后,杨滔只是注意与守卡的人说要收所有货车的过路费,本乡的车和游客的车是免收的,忘记与石彦龙通气了。

第二天回到乡政府,石彦龙找到杨滔说:“杨乡长,我收到不少电话,说关卡乱收过路车辆的费用,和古代那种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钱一样的行为,影响很不好。”杨滔听出石彦龙和平时两人讨论事情的态度不同,生硬地称呼官职,知道是昨天那车主向石彦龙告了状。脸上面色不变:“石老哥,设卡收费的事早就跟老哥汇报过了。现在哪里的路不设卡?何况我们真是用来修路的。”

“以前不是说只收拉煤车的费吗?其他拉货的车、本地车和小车都不收费。”

“石老哥,规定写得清楚,只是本地车和小车不收。”石彦龙面色始终阴沉着,这是石彦龙很少有这样的气色,杨滔就不知道石彦龙怎么会为昨晚那车收费这样在意。心里暗想,倒是有必要理一理那车是怎么回事。

“目前对路的破坏主要就是到雀儿沟拉煤的车,现在却殃及其他车辆,这样会严重影响本乡的经济发展,后果是很严重的。杨老弟,要考虑成熟啊。依我看,那路卡设在那里很不合理,是不是把路卡移到乡政府下面的分路处,也便于乡政府管理。”石彦龙说的分路处就在乡政府的山脚下,一路往雀儿沟村,一路上乡政府来并通往雄拢等村。移动后是管理方便些,可要搬动也要花费时间和经费的。

“好,石老哥说的我和三个村商量后再定下来。”杨滔不想与石彦龙直接冲突,先应下来哪时搬动那就不知道了。

县里对杨滔设卡收费也有了反应,政府办的田刚给杨滔电话说,有人控诉杨滔这是违法行为,县政府准备过问,要杨滔先撤了关卡。杨滔就问田刚,到底是什么原因有人闹到县里去,就为那几十块修路费?每车煤赚多少老板自己不知道吗?这么在乎这点小钱。田刚没有说出原因。杨滔就给秀梅电话,把事情原委说了,要秀梅给自己参考要怎么做。秀梅隔天就说是设卡影响力别人的利益,也不全是老板们的意思,是县里有人说了话。秀梅很直接地告诉杨滔,要杨滔注意雀儿沟村和猴子坪村。

雀儿沟村杨滔当然知道,清查了半月后,从雀儿沟村运出的煤已经接近一个月的产量,依这样推算,雀儿沟村至少隐瞒了三分之一的产量,这部分产量的销售钱流入哪里?是村里拿了还是被分掉了?只要把两三个月或半年时间的数据统计出来,雀儿沟村的人就无话可辩。如今每出一车都记下了车号和运出量,到时一累计,半年的产量就出来了。有了数据,要清查起来虽然很难,总有了依据。所以雀儿沟村告杨滔,杨滔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猴子坪村怎么会牵涉到?杨滔不由想起了石彦龙,几次提到猴子坪村都尽量地引开话题,石彦龙提出的移动设卡点是不是要让设卡点放过猴子坪村?

杨滔不由好奇起来,猴子坪村到底有什么秘密,想着要去看看。石彦龙到底有什么在猴子坪村,而又见不得光?杨滔决心要探个究竟,却又不能直接去,也不能让乡政府的人知道,否则石彦龙就一定会知道,两人就很难维持目前的平和,而在米夺乡杨滔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力量可依靠的,与石彦龙翻脸就会比黄强都不如,变成空架子一个。

准备先回凤城住几天,回避石彦龙的逼迫。杨滔想清楚后,准备第二天走,没想夜了后雀儿沟村的支书给杨滔电话,要杨滔到文嫂饭店里去有事找他谈。杨滔想自己没有回避的必要,对雀儿沟村是要相逼却不能逼过头,把他们逼到石彦龙那边自己就更没有立足之处,县里的人也不会答应。杨滔还不知道,雀儿沟村隐瞒下来的煤窑产量,县里的主事人是不是知道真相,要是知道或是他们授意,自己就真动不了雀儿沟村了。

走进文嫂饭店里,里面已经没有人吃饭。灯亮在里间杨滔一下就警觉起来,会不会要人利用文嫂而说自己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甚至诬陷自己对文嫂怎么怎么样,那就百口莫辩了。杨滔想到这里,忙着要退出饭店,却听里面有人说:“杨乡长这样谨慎,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文嫂?”

“我以为支书还没有到,文嫂一个在家我只身进来也不方便,怕文嫂用菜刀砍过来。”杨滔收住脚,往里走去。

“乡长,在乡长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文嫂见杨滔走近回了一句。雀儿沟村的支书没有理会文嫂的话,对杨滔说:“乡长,我们到里面说话吧。”说着往文嫂住的房间里走,杨滔跟着进了房间,见杨滔狐疑支书才说文嫂是雀儿沟村的人,嫁到米夺村来的。

两人坐下,文嫂就取了瓶酒,拿三样冷菜给两人就走出房间,到外间看着。杨滔觉得两人像地下工作一样有些滑稽。支书看了杨滔一会,两人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拿着酒杯撒气,倒了酒两人一碰就往口里灌,好在杯子小,三杯后两人还没有什么酒意。杨滔拿起酒杯,看着杯子里的酒:“支书要是想喝酒,我们就改用碗吧。”

“我是喝不过你的,你年轻,老话说过欺老莫欺小,你的锐气这么强比那黄强乡长可要狠多了。我想知道你要走到哪一步才放手,这里就我们两个,怎么说都可以,我们就直接些。”

“好,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我的本意是要找一些钱来修路,现在还是这意思。可我也好奇,村里煤窑的产量到底有多少?我想他们不知道吧?”杨滔说着把杯里的酒很洒脱地喝了,没有看灯光下支书那满是风霜的脸和狡诘的眼神。

“这样好不好?村里给你一成,大家都当着没有那回事,这是村里最大的让步。”

“不行,最少要百分之十五,我修路的钱就差不多了。我没有要百分之二十,开口不大吧。”杨滔两眼看着酒杯。

“好,每个月三万,你想做什么都与我们村无关,村里做什么你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来,再喝一杯。你是前辈,我要学的东西多,我也从不做过分的事。每月三万五不会亏你了,不过得从这个月算起,说得好就喝了这杯酒。”杨滔举着杯等支书。支书没有说话盘算了一会,也拿起酒杯与杨滔碰了碰,喝了酒才说:“凤城的天下,过两年怕就是你的了,我这算是先投资吧。”

杨滔消失两天里,却要召集用摩托车把自己载到米夺乡的设卡点,这是选好的时间段,乡政府的那人要回去一趟把一周的账记好第二天要交给杨滔的。两个村的老人依然在卡点守着,摩托车过路,老人不会去看是谁的。过卡点后,公路到坡的半腰有一条小小的路蜿蜒盘旋进入猴子坪村。上到山顶后转过几个山头终于见到猴子坪村。村子小二三十户人家,杨滔的记忆里猴子坪村应该有百多户。杨滔怕村子里的人认出自己,就要召集去打听,才知道再走两三里远才是大村子。

杨滔要召集到村里再问村里有什么可以卖的东西,召集回来说大米、木炭和原木。杨滔心里有些失落,秀梅都知道猴子坪村有问题,而石彦龙在黄强这样强横时都不逊于黄强,也不与黄强争那煤窑的控制,分明是有更强的东西能够压过雀儿沟的煤,石彦龙才会在心里有自豪感而不屑与黄强相争。杨滔要召集把车藏到村里,两人步行到大村去。

沿途是十年来才生长的丛林或者是坡地,坡地种着玉米、红薯等作物,荒废的坡地不少,杨滔觉得这样没有经济作物而粮食种植又少,势必会越来越贫困。可眼下却没有精力去想这问题,和召集一起来,又不能对召集说出是来做什么。所有的事都要暗自盘算,还要应付着与召集聊天,杨滔也算够辛苦了。

两人走在公路上,杨滔看着公路上被碾得很新的车辙印,知道平时有不少车到猴子坪村的。走到村口,杨滔见村口有几株高大的古树,枝桠苍老穹劲,虽是夏天却没有多少翠叶。树旁一口烂泥塘,有水牛在水塘里避暑,把烂泥塘搅得更浑浊污浊气息很重。

进到村里,猴子坪村认识杨滔的人很少,只有村里几个村干和人代会的人见过杨滔。杨滔心想要真是遇上了,那也就直接问清楚,难不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村子的房子都是用没有烧制的生泥砖砌的,可见猴子坪村要比大坪村和米夺村要贫困。村里总共有近百户人家,也算是不小的村落。村子沿山势修建成一个半圆状,近百户人家就挤在一起,背后的山是丛丛野竹一直连绵到山后,前面是下沉的一洼水,深浅不知。两人在村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出什么显眼的东西。召集虽不知杨滔要找什么,明白杨滔有事却不问,默默地陪着杨滔走。村里的人见两人走,像是见惯了外乡生面孔,也没有人问,任由两人在村里穿来插去地走。

杨滔走进一家,见里面有个小女孩,大约八九岁,一个年过五十的老妇人,应该是小女孩的阿婆了。两人见有生人进屋有些警觉,杨滔问小女孩:“爸爸妈妈哪里去了。”小女孩看了看杨滔说:“爸爸到矿洞去了。”女孩的阿婆就说:“别乱说,爸爸打工去了。”杨滔就问老人,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可以买的,老人没有理会杨滔把小女孩拉到身边,不再让杨滔问话。

走出那家,转了另一条村弄杨滔见有一排五六户人家的房子很是特别,房子比较老旧可墙却是用细钻参刻的青岩大理石墙,刻工精细还有花纹图案,必定是大户人家遗留下来的房子,修建时才会有这样的讲究。在村里又转了几圈,没有见什么青壮年的人,村干也没有遇上。杨滔和召集两人就沿路走回,到小村取了摩托,回到公路卡点时,乡政府的那人还没有回来。

杨滔下了车,两位守卡的老人见了,说道:“乡长,今天又来看看啊。乡政府那小伙子早上回去,现在还没有到,要是有车来,我们两老家伙可记不来,就算要他们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写了。”

“不要紧,记不记也都是要他们给钱我们好修路。”杨滔就与老人东拉西扯地说着,先说了一会修路的事,要多少钱要多少人手,随后说到猴子坪村。杨滔就说在猴子坪村见到的遗留房子,问老人是不是知道。老人说解放前猴子坪村有几家很富有,那些房子就是他们遗留下来的。杨滔问猴子坪村看上去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有这么富有的人家?老人说猴子坪村以前出汞矿,全世界都有名的好汞矿,只是蕴藏量少,后来听说又发现了矿脉,国家却没有开采。杨滔听老人说到这些,粗粗地问了地势,转而说其他的事。几天后,杨滔果然找到了老矿洞,显然有人在里面开采。

杨滔的行动石彦龙显然知道了,对杨滔没有移走关卡不再说什么,杨滔也没有再去猴子坪村看那汞矿。米夺乡政府又平静下来,日复一日地过着。

到八月底,县里先召开各乡镇的书记、乡长会议,才开全县各学校的校长会议,目标就一个:普九迎检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而秋季学生入学情况,直接导致普九迎检难度系数。米夺乡的任务比较重,杨滔在县普九专职上呆过一段时间,现在都没有谁把他下了那职务,对普九的事杨滔比石彦龙清楚多了。唐金强是普九迎检的主要责任人,对他下一届职务变动有着直接的关系,对普九工作就很上心,他没有亲自一一告诫乡镇一把手,却要廖副县长找每个乡镇的书记乡长都谈一遍,要乡镇领导在开学时与学校衔接好,随时掌控学生入学情况,要把工作做到村进到户,不能有一个流失,即使有那也要找到替补的人。

廖副县长对杨滔说的时候,那种亲近态度就像多年的朋友一样,杨滔如今可算是廖副县长的人了,至少廖副县长心里是这么想的。对亲近的人,说话不用选词随口就说却又听出从内心里的关怀。现在对杨滔关怀的人多着,陈副书记不会随时说话,李铁男也很少过问杨滔做什么事,杨滔却知道他们心里真的在关心自己,有什么不违反原则的要求都会倾斜给杨滔。胡成红县长不会直接帮杨滔,却会在关键时刻拉杨滔一把,县委书记段世理仍然在给杨滔示好,只是杨滔不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打算,宣传部长从开始就关心着杨滔,而且没有任何企图也从不求回报,唐金强已经把杨滔算成自己阵营里的一员,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却从田刚那里影响和控制着杨滔。张静、李奎如今虽帮不了什么,之间的情感比之以前更为浓厚。李奉唯就不用说了,中学时期就开始的友谊,利益在友谊面前往往会失色。杨滔看着廖副县长亲和的笑脸,想着这些朋友,还有李国栋、唐龙、秀梅、安小梅、召集、王龙等等。廖副县长说到杨滔前一段设卡收费,是上面领导给杨滔摆平了麻烦,要杨滔在普九迎检工作里好好表现。杨滔自然知道普九迎检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检查会像风暴一样毫不留情地把异端毁去,连重新来过的机会都少,谁会不小心谨慎?

开学后,杨滔一直督促着农业综合组和综治维稳组下乡,到村入户地督促学生入学,并把积极入学与救济、扶贫等相关政策联系在一起,希望能有大的帮助。到九月下旬,入学情况已经确定下来,米夺乡在籍学生数比应入学数要少上几十人,石彦龙就打听其他乡镇,他们的情况大多比米夺乡要差,有的乡缺了近两百人。米夺乡的缺额,小学部分倒是好解决,把各村里没有上学的适龄人要村干强制性地带到学校里,就可填上空缺。中学部分缺少的三十多人,一时之间却是难以找到。没有办法,只有等临到检查时期,再想急招化解。

九月二十六日,张静带着杨滔看迴龙阁田老板给修建的那栋房子,田老板没有来他在官燕乡五组督促工程进度,那里总体修建已经完成,装修和扫尾工作还要一两个月,真正投入使用总得到明年春季,李铁男也说这工程首要是重质量,缓半年不一定是坏事。

走到房子前,张静把一大串钥匙递给杨滔,选出用透明胶贴着写有大门字样那把,杨滔开了门进去。虽然只有四米的宽度,房子修好后却没有觉得太狭窄,装修一般化,对杨滔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与张静一间一间地看,底层和二楼都是六间,有三个楼梯上楼,分别安置在二四五间,由于房子限制高度,一六两间只有两层,其他四间都是三层。崭新的房子里有一些气味,冲进杨滔的肺里,杨滔平时对这些异味有一种本能的厌恶,今天却显得兴奋感觉出香气来。

“田老板人不错的。”张静趁机说。

“谢谢张哥了。”对张静杨滔没有过多的话,两人心知肚明,说话点到就可以了。

“我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国庆大假前完工,总算赶上了。你一直都在说,凤城旅游会好起来,国庆大假说不定真可利用利用,赚几个外地游客的钱。”

“张哥准备做什么?”杨滔以为张静也要做些生意。

“我哪里有那眼光,情愿有空打打牌,放松一下。你的两个店不错吧。”

“还算好,到七月后每个月的盈利都在涨,张哥你也找个门面自己不想做可以请人做啊。”

“过了国庆再看吧。”张静说着,两人走出房子朝餐馆走去,杨滔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要怎么样利用新房子来赚钱。时间太紧凑,餐馆和民俗店的进货都忙得杨滔有点焦头烂额,而且资金也很紧张,挪不出钱来做其他的,人手也找不到。看来这次只有让房子空着,张静建议说先摆些床铺,是不是会有人来住?床铺可以先赊账搬来,可今后总要买单的,要是住的人少,那又将是一个亏空。两人直到吃过饭,也没有讨论出什么来。

晚上九点多,付丽珍才回来,杨滔把新房子的钥匙拿出来给付丽珍看,付丽珍戏虐说:“杨哥,这房子可是薇薇的,你拿她钥匙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啊,吃薇薇干醋。”

“才不去吃薇薇的醋,有什么好吃的。我是想要是我有薇薇这样一个贴心的妹妹那多好,杨哥,薇薇一直这样她是什么意思我们俩都知道,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把她嫁走了就是。”

“杨哥你真舍得啊,就算是你狠狠心,薇薇怕也不肯。杨哥在都良时我就在想这个事,一直都怕委屈了薇薇,没敢想得太清楚也没敢说出来。杨哥,现在的男人在外面有女人的多吧?与其这样,我宁愿明着知道,何况薇薇她也是铁了心的。”付丽珍说着,靠在杨滔身上手搂着杨滔怕杨滔要舍下她走开一般。

“你乱瞎想什么,是不是这段时间太忙了?”

“才不是瞎想,从开始修那房子时我心里就打定主意,先跟你说,然后再跟薇薇说去。要不是这样,我和薇薇怎么会和你挤在一张床上,还陪你胡闹?我才没有你那么疯呢。杨哥说到忙,几天没有给你说了,从公司的业务看国庆大假凤城应该比五一假时要好很多,咨询的人非常多,订票的人也很多。公司在前几天就做了大量宣传投入,电视都播出来了。店里怕要多请一两个人,才忙得过来。这几天我又要在公司忙,帮不上你,你找薇薇商量吧,杨哥你还是快些做决定,不要总让薇薇失望,女孩子哪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听付丽珍说着又绕回到薇薇身上,伸手就去捏住付丽珍那突起的胸,那里张狂着杨滔一捏付丽珍就呻吟起来。薇薇的心思在他们下城后就很明显,付丽珍当然看得出,杨滔一直没有过界薇薇也一直在等,付丽珍当然知道两人就是因为她的存在,也知道杨滔对自己那份深情不想伤害了自己和薇薇。可这个问题终究要解决,不能让薇薇一年一年地空等,让薇薇另找男人她的心也收不回去。

捏了一会,付丽珍软弱地靠着杨滔,杨滔正要进一步动作时,付丽珍说:“杨哥,你已经很久没有去接薇薇了,今晚你去接她吧。”

国庆大假在一天天数着日子到来,石彦龙知道杨滔有个店要经营,国庆值班就安排了其他人,说是给杨滔把计划生育的事摆平了的一种奖励。乐得自在,杨滔回到凤城店里。任晴也放了假,把接待的任务给推了,也守着店子。杨滔把召集喊了过来,召集就问是不是还要人帮忙,田佳放假了也没有什么事可以过来的。杨滔说那好啊,这两人如今与杨滔在教育局时不同,已经脱离了领导关系朋友的情谊里夹杂着恩情在里面,杨滔要他们帮什么他们都会全力去做的。

十一那天,凤城没有太多的游客,只是比以前要多一些。城东家居旅馆已经让付丽珍给安排满了客人,白天不需要花精力应对。蓝月亮里薇薇已经培养了两个小妹,完全可以支撑门面,薇薇在迴龙阁餐馆的时间比另两处要多。杨滔和召集也在餐馆帮撑着,召集主要是去采买,要不就帮收拾桌椅,也招揽客人。薇薇的指挥能力,在纷乱中杨滔都自愧不如,犹如战将一般指东喝西使纷乱的场面有序起来。

一号忙到半夜才休息,二号上午在不知觉中街弄里的游人拥挤起来,杨滔想给任晴打电话问问那店的情况,电话却回说网络繁忙要稍后再拨,杨滔又拨了几次才算拨通,电话里任晴旁边很多杂乱的声音,只说了声“很忙,有什么事过来说。”杨滔这边也很忙,可餐馆就这么些位置,有召集在看着哪桌要点东西,来回跑着记,薇薇就指挥人做了送去,杨滔倒是不显重要。

走到下面民俗店,杨滔看见店子外堆积的人,店里已经没有什么空间可供购物的人挑选物品,只要看中一件,指着要人给递过来就付账。两个营业人和任晴、田佳都同时被几个人喊着,要他们取东西给看看。后面的人在往前挤,而前面的人却没有尽兴。杨滔好不容易挤进去了,惹得购物的人骂他不文明,杨滔只好解释说是店主,那人就要杨滔给取物件来选。见杨滔来,任晴问杨滔有什么事。杨滔说想知道这里的生意怎么样了。任晴指着店里店外的客人们说:“你自己看啊。店里准备的货怕是不够,你得想办法急调些货来。”

民俗饰品杨滔不知道货源,何况做这一行的都会很忙,货源缺口是必然的,现在到哪里去进货?全凤城怕都是这样子的,谁也不会有什么货源,也不会把货挤给你做生意。任晴要杨滔去找货源,杨滔只有两手一摊表示无奈何。田佳说:“杨主任,米夺乡怎么会没有民俗饰品?你是那里的领导,很容易弄来的。”任晴也说:“对啊,店里不少东西,手工制品都是在本地进度货,客人还最为钟爱,你快去找一找吧。”

出来后,街弄里已经很挤,比上次端阳节看龙船还要挤,全是一些外地的游客。有问住宿的,有打听北门怎么走的也有问东门在哪里。杨滔听人问东门,接了话说:“你不就是从东门过来的?要去的话跟着我走。”杨滔要找个清静处打电话到米夺乡去,要人给他收集民俗饰品送来,想来想去,就想到城东家居旅馆的顶楼,那里该清静些了。那两人还真的跟着杨滔走,到东门杨滔指给他们看,两人又说了个地方,说是导游说的集中点,现在人多一乱找不到了。要求着杨滔帮他们带去,杨滔真有事脱不开身。两人电话也很难接通,地方没有找出赖着要杨滔给带路说给杨滔一百元带路。杨滔说:“你们要是不急,等我处理了事我就带你们去吧。”

三个人走到城东家居旅馆,旅馆里有薇薇的一个妹子在看守着,见杨滔带着两个人来,说:“老板,已经住不下了,你还带人来往哪里塞?”

“你想往哪里塞就往哪里塞了。”杨滔说着直接走上楼,到顶层却见周围的街弄里到处都是满街的人头攒动。那两人上楼后新奇地看着远方。杨滔拨电话去米夺乡,却没有人接。电话的容量已经达到饱和,每拨一个电话都很艰难,杨滔拨打几个人后没有人接心里很烦,想到文嫂饭店里的座机,就给文嫂打电话,看文嫂能不能给自己传话。

“杨乡长,乡政府里的人都下凤城去了。”杨滔听文嫂说把指望给断了,准备挂电话时却想到文嫂不也可以做这事?给她酬劳就是了。

“文嫂,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看能不能抽出空来?”

“行啊,这几天单位都放假了,饭店里也没有什么生意做,要做什么?”杨滔把要到米夺村以及其他村立即收集民俗饰品,并送到凤城来,国庆后杨滔自己去结账的事说了。

“杨乡长,你要多少啊?”文嫂问。“米夺和大坪村有多少都收来,你要是懒得记就要村长给记下,回头好结算。”杨滔找到救星抓紧说。文嫂当即要杨滔放心,说明天下午就可以帮杨滔送来,大坪村的村干知道杨滔家的餐馆所在地,能找到的。杨滔说完了事心情好极了,站在屋顶上给两人指点,告诉两人的大致方位。两人坚持着要杨滔带去,并愿意付一百元带路费。杨滔心想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走大街主道,到处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辆,看那车牌是来自全国各地,主要却是附近的省市。凤城的旅游景点很集中,要全部看完也只要两天时间:古城看古街和吊脚楼,走在充满着明清时代建筑的街弄里,心情里的浮华和骚动就会渐渐沉静,渐渐平息把很多该与不该忘记的都淡化了。心灵的熏陶,是最难找到的。看古街古城要半天时间,另半天就可以安排购物,民俗的东西在凤城质地很纯的。第二天可到城外去看山水风光和民族的东西,如今城外的景区还少,一天时间已经够多了,可余下小半天稍事休息,傍晚可乘车走回,这是最为合理的时间安排。杨滔一边走,一边与两人说着,本想建议他们到米夺乡去看看,可那里的路还没有修也没有时间带他们去。走在街上,杨滔就觉得凤城这次国庆大假,没有做好预计,或者是旅游公司的宣传导致旅游公司自己也意料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到来,所有的服务都是超负荷运行。今天才二号,还没有到达人流顶峰,三号和四号才是真正高潮,杨滔期盼着两个店能给自己多带来些利润,缓解些用度上的紧张。

那两个人到了地点,给杨滔一百元,看着递过来的一张红钱,杨滔没有什么犹豫接了。自己要是回店里帮忙,那也是有收益的,这样付出后的收获心里没有什么愧疚之意。这时却有人问杨滔是不是可帮找住的地方,杨滔心想现在自己哪有什么时间帮他们找?就说新建路有不少住宿点,要那些人自己去找。可那些人说到过了,都满了无法住下。杨滔表示无能为力,给带路的两人说,你给他们带路,他们也会给你付费的。

“我自己也有生意要做,你们自己找导游。住宿的事真的帮不了忙。”杨滔说,站在一旁的一个客人说,“没有宾馆旅馆,到哪家里打地铺也成啊。刚才我就听说有人找到地铺睡了,总算是有了落脚点了。”

“地铺?”杨滔一下想到自己的新房子,那里可有十多间房,每间都可以睡十几个人了,要是摊成地铺足可安置一两百人,可地铺也要棉被,总不能让人和衣躺在地板上。现在自己地方虽有,可没有棉被垫单,打地铺也不成。客人见杨滔犹豫,又说:“老板帮想想办法,只要找到睡的地方,钱不是问题。”

“好吧,我给你个电话,下午你要是没有找到旅馆就打来,看能不能帮你。”杨滔说着就走了。一路上就想着地铺,打算买些新的棉被,可新的棉被用来打地铺太不划算。自己也拿不出钱来买。眼见大把的钱可赚,却要丢掉杨滔心里着急,把朋友们想了一圈,顿时想到个主意来。

杨滔拨了李国栋电话,李国栋在学校玩着牌,杨滔要他帮忙办一件事,李国栋犹豫了一会,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杨滔说:“我心里有数,李哥,我给他们一些补偿不就成了?”

“那也不必,我是怕闹出去成一个话题呢。你放心,下午五点之前,我送一百床来。”李国栋说。杨滔随即给唐龙电话,要唐龙也帮送一百床棉被来,唐龙也答应了。杨滔打的主意就是学校住宿学生放假了,留寝室里的棉被,只是借用三四个晚上,到六号可给所有棉被都清洗一次再还回去,还可以给每个人补偿一些钱,对学生来说没有什么损失,有何不可?

杨滔有了打算,留意到沿街有人也在打地铺,问了收费情况。有收一百元的,也有收一百二十元的不等。回到迴龙阁,就到住的房子里取了钥匙,对薇薇说要准备把那新房子用来打地铺,先征求薇薇的意见。按凤城风俗,新房子三年内是不留外人住的,就算是亲戚或兄弟至亲那也是男男住一起女女住一起,否则就有伤主家,要用猪头和礼炮冲去煞气。

薇薇一听说要用新房子打地铺,就问杨滔是不是要人帮忙,又说新房子本来就是杨滔自己的,却来问她是什么意思?杨滔说最好能喊来几个人,帮着把房子打扫把床铺好。薇薇问什么时候要人,杨滔才想到还有两栋没有改修的旧房子,里面打扫下喷些杀虫剂之类的,先预防留着万一用上,就要薇薇把人立即喊来。

没多久五个小妹从蓝月亮过来,见是杨滔要找她们做事,要杨滔答应晚上给她们买夜宵。杨滔说“哪能只买夜宵,今天我一个人把你们五个的台都包了,算一天一夜,怎么样不亏你们吧。”

五女齐声说:“老板人就是好,你想怎么玩?薇薇大姐不会吃醋吧。”杨滔笑着不应,带五人到新房子里打扫。新房子本来就很干净,弄了些薄膜把每一间房都铺了,只等李国栋和唐龙拉棉被来。两家旧房子虽不是很破旧,却又一段没有人住了。其中一栋前段时间民工在里面住着,还算有些人气息,另一栋就冷清得怕人。五女随着杨滔进屋,打扫时不敢分开。杨滔要人给送来杀虫剂、薄膜和几瓶花露水,两栋房足花了两三个小时,里面总算是能看得过了。李国栋和唐龙两人前后接着到来,街弄很挤,搬棉被也不方便。两人都叫了三四部车,加上学校的年轻老师一起,来回十来趟才搬完。杨滔带他们到餐馆里吃饭,李国栋和唐龙都不肯,杨滔黑着脸说饭一定得吃了,才能走。两学校的人就凑成一桌,没有地方坐,将就着填了肚子。吃饭时说到今年的旅游,都没有想到会这样旺。杨滔就说了自己在街上给人带路,得了一百元的事,唐龙取笑说:“你哪时又把这小钱看在眼里了。”

“两位老哥,我就想着,你们是不是到学校里找一些精明能干的学生来,给游客们做导游,人不要多,二三十个,给他们实践的机会,又有收入。以学校团或学生会的名义进行组织,学校也有些收入。你们自己看是不是可行。”两人说回去商定后再看。

五女把三栋房子所有房间的棉被铺好后,还剩十来床,堆积在老房子里,这是因为先搬运时就把棉被分好房间,记了下来以免忘记,到时才能准确归还回学生寝室。杨滔心想新房子里能住满下来,也就知足了。那老旧的房子要人住只怕也没有人愿意去。走出餐馆,杨滔要几女先吃了晚饭,告诉薇薇今天这几个人就不回“蓝月亮”了。薇薇傍晚时回蓝月亮去打理那店子,把那五女交给杨滔安排。杨滔带那五人到新房子,在门口贴了张纸:本房子专住地铺。

女人们问杨滔怎样收费,白天问过价钱,他们那些都是旧屋,而自己这里是新房子,就在纸下另写一行:每位一百五十元。

女人里就有人说:“老板,是不是把我们姐妹的台费都算在里面了?”

“不算吧?要算老板就亏了。”

“老板,要是我们姐妹在这里也做生意,要收多少?”几个人说得淫心大起,就想着一房间里淫乱成一堆的情境。

“你们不要忘记,白天就跟你们说了,这两天你们被我包了,要出场也行费用归我。”杨滔开玩笑出来,走回民俗店看任晴和田佳她们。民俗饰品店还是那么忙,任晴见了杨滔说:“杨滔,一天没有见你,你这么会躲啊。”

“任姨,我让召集给你们送饭送来了吧?我哪里是躲,任姨你要我去找货源你忘记了?告诉你吧,已经找到了。”

“饭送来了,可哪有时间吃,我们想匀一个人先吃都忙不过来,你来了给顶一顶,我们也匀个人来吃饭。”给一个客人递了件物品收了钱后,又说,“你找到多少货源?什么时候送来?要不明天就要断货了。”

“明天吧,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杨滔真不知道文嫂能给弄来多少东西。任晴让田佳先去吃饭,田佳怎么肯先去?推让了一阵任晴才去,到后间匆忙把饭灌进肚里就换田佳。等店里的四个人都吃了杨滔才走,到新房子处,只见两女在外间另三女不见人,“她们三个呢?”

“老板,楼上有三间住满了。她们去帮客人整理,有个去给客人烧开水去了。”

“一间住多少人啊,说住满了。”

“一个大团队,四十二人。我们只好给他们三间了。”

“哦,你们怎么不给他们一间?让他们站一夜啊。”杨滔笑着说。四十二人只给三间房是有些挤了,不过已经安置下去,也就没有说什么。杨滔走到楼上去看看那些人,那个叫小小的女孩说,“老板,你先把钱收了吧,放我这我也不放心。”小着从小坤包里取出一卷钱来,杨滔点过是六千三百元,杨滔当即取出三张给小小,“这是你们姐妹今天辛苦的夜宵。”小小接了说,“谢谢老板,不过老板可不能跟薇薇大姐说哦,要不下次就没有我的份了。”

走到三楼,房间里面有客人留下的行李,两个女人已经把房间又整理了一遍,见到杨滔来了,招呼说:“老板,你也来看。”

“客人呢。”

“客人出去吃饭去了,他们是一个大车来的。”几个人说着下了楼,听到楼下有人说话,是小小的声音,“你不信可以看看,楼上已经有人住了,每间十四个人。要不你们七个每人三百也行,老板是这样交待了的。我要让你其他客人就会有意见,我无法跟老板说也无法给其他客人解释,你说是不是?”杨滔听了,就不忙下去留在二楼里。那七个人犹豫着商量,杨滔听客人说找了大半天的住处,到处都是游客每家都住满了,现在不住说不定回来会更差。几个人商量后决心住下来,小小就要几个人先交了钱,还把先住下的客人交钱单子给他们看,那几个人就交了钱,上楼来占着三楼的最后一间。

下到门口,见门外街道上的人流和白天想差不多,新房子里有五女照看着,小小在把着关不用自己费什么心,杨滔就想出去走走看外面的情形。到“城东家居旅馆”另一个叫美美的妹子在门口坐着,问,“今晚都住满了吧。”

美美见是杨滔站起来,说:“老板,都住满了。每人我收他们两百,是不是少了?还有客人要来打地铺,说是一个人给一百我没有答应。”

“是吗,那你地铺就收一百五一个,想住的就塞进来。能收多少就收多少,之后我要薇薇给你发奖。”杨滔笑着说。

“好,薇薇姐不给我就找老板要。”美美高兴地跳起来。

走进东门里,穿过长街到和平广场,那里像集会一样到处是外地的游客。很多人都在打听哪里有住的地方,杨滔走到政府外的国道线上,见公路两边停满了车,有人坐在车里,有人相约着坐车到附近县市去住宿。那些没有车的人,三五个七八个在街上走,问着住宿的地方。杨滔也问,床铺全部都住满了每个人的收价高达三百,地铺也涨到了两百元一人。了解到行情,杨滔觉得自己还不算太狠,一百五十元一人也不会再涨了,安心回房子里等着收钱就是了。再回到和平广场,杨滔手机震动,拿出看是个外地号码。接了后知道是白天那伙人没有找到住处,要杨滔给想办法。杨滔问他们在哪个位置,那些人恰巧在广场里。很快那些人就找到了杨滔,说到有住处只是地铺。旁边立即就有人问还有没有铺位,杨滔就说地方是有不过条件差,价格是一百五十元一人。听说有住的地方,立即有更多的人挤过来问。杨滔就把迴龙阁的位置说了,要那些人自己去找可那些人不肯放杨滔走,要杨滔带着。如此一闹,周围的人就知道是为住宿的事,有些一家两大人带一小孩的围过来说大人可熬一夜小孩怎么能熬夜?杨滔只好带他们走。进到街弄里,跟在后面的人就有了几百人。杨滔站下跟后面的人说,自己那里是有些铺位可也没有这么多,要那些人自己再找。那些人就说无论任何也要挤一挤,现在没有地方找了。

一队人像支什么队伍一样,走出秩序也走出气势来。到新房子杨滔问小小,小:“老板,人差不多要住满了。先前那四十二人回来把明天晚上的钱都交了,说是怕涨价。”杨滔听了就想身后跟着的人要怎么安置?那些人也不吵闹,听说房子不多就要女人和孩子先住下。杨滔就说,“房子还有只是旧房子而已。”

没有人挑剔。杨滔把另两栋房子安排满了,把自己和薇薇住的那栋也安排进去,任晴见人往里不停地走,问了后才知道是来打地铺的。每一间房都很拥挤地住下,艰难的环境里,人的平和与容忍就显示出来。还有人要住,杨滔看着门外的一大堆人,就想到薇薇的蓝月亮休闲会所,电话打进去后薇薇要杨滔把人带去……

五号上午,凤城的游客渐渐少了,街弄里也显得宽了些。五号中午后,薇薇把空出来的地铺的棉被要手下小妹们都洗了。到六号上午基本上空完,下午已经全部清洗过。杨滔就要李国栋和唐龙两人过来把棉被拉回学校退给学生,把相应的费用都尽量多一些送去,李国栋和唐龙先不肯拿钱,杨滔执意要送,学生的补偿、车运费、帮忙老师的辛苦费等等。送走了,总算划了个句号。回头把小小五女的奖励钱每个给了五百,召集、田佳两人还有文嫂也到帮了三天,把这几个人的辛苦费都算了,召集和田佳说什么也不肯要,杨滔只好让任晴亲自给他们才结了所有的帐。

付丽珍六号没有休假,依然回来很晚。新房子里就薇薇和杨滔两人在结算这几天的收入,仅仅四栋房的地铺住宿加上餐馆半夜收留的人,总计钱数就超过三十万;餐馆纯利润有五六万;民俗饰品店一直没有脱销,从米夺乡源源不断进货,获利丰厚,将近十万的收入;城东家居旅馆和蓝月亮休闲会所住宿的收益都有几万,也很可观。折算完,杨滔在国庆大假里就收益五十万以上。杨滔与薇薇结算后,忍不住抱拥在一起。

“杨哥,发财了。”

“辛苦你了,薇薇。等你珍姐回来我们要好好庆贺庆贺。”

“那你还不快去接珍姐?”薇薇说着意识到两人忘情地拥抱着,忙退开。

“薇薇,你说要给你什么奖?来,让杨哥亲一个。”杨滔笑着又去拉薇薇,薇薇不知道杨滔是闹着玩,还是真要亲自己,犹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