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苏锦儿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脸,眼泪顿时和着手上的泥污在老村长素净的衣服上漫开。
“小崽子!你,你胡说什么!”孙婆子结巴的斥了一声,眼神却没敢去看村长,只暗里推了把王氏,示意她将苏锦儿拉回来。
王氏瞧了眼村长紧皱的眉头,又瞄了眼孙婆子要吃人一般的脸色,只得深吸一口气,故作笑脸的走上前。
“锦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外祖母呢,来,有什么事咱回家再说。”
瞥见王氏伸来的手,苏锦儿倒也没有躲闪,只任她抓住自己的手臂,而另一边,则死死攥着老村长的衣裳不肯松开。
不多时,只听她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紧紧抱住老村长的腿,含糊不清的嚎道:“村长爷爷,锦娘不想被扔进山里喂狼!呜呜呜……”
瞧着她一身泥泞又狼狈的模样,老村长不禁眼眶一酸,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当年苏大郎在的时候与他关系甚好,还总爱帮村里人的忙,这夫妻俩都是和善好相处的。
只可惜如今人走茶凉,这孤儿寡母的到底是没人撑腰了。
不多时老村长回过神,抬个眼皮仿佛都有些颤巍巍的,可下一刻举起拐杖的那只手,却是异常稳健。
只见他打掉王氏的手,又白了一眼,不悦的努努嘴:“我看谁敢在我面前举她那个爪子!”
此话一出,王氏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捂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
“妮儿啊,别怕,快起来,只要我还当这村长一天,就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一旁的孙婆子也听得出,村长这番貌似是对苏锦儿所说的话,实际上却是说给她听的,一时眼神中又多了几分心虚。
面前的人话音才落,苏锦儿连忙又乘胜追击,站起身可怜巴巴的盯着村长:“那娘亲呢?村长爷爷也会帮她做主吗?”
听罢,只见老村长抬头向张氏的方向望了望,许是眼花瞧不清,因而一边眯着眼睛一边抬高了声音:“苏家娘子!有啥事别想不开,想想你这俩娃娃!”
“有什么难处你跟我说,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话音方落,一旁的苏锦儿又拉了拉村长的衣裳:“村长爷爷,锦儿知道爷爷是个好人,可是这件事娘亲也实在为难。”
“外祖母没有告知我娘亲,便拆了爹从前盖的那间房子,把那么大一块地都给了舅舅,如今表哥还等着钱读书……”
“娘亲和我,还有妹妹,虽然没有地方住,只能在草垛子里过夜,可到底是省出钱来给表哥读书了。”
“外祖母常说我是扫把星,生来就是没用的废物,只会给家里添麻烦,要是能用我的命换来表哥的前途,锦儿……锦儿也是愿意的。”
“只可怜娘亲和妹妹,却要陪着锦儿一起吃苦……”
听苏锦儿说到这已然泣不成声,不止村长,就连周围瞧热闹的人鼻头也都酸了起来,一旁的李大嫂心里也更是泛起了对张氏的愧意,连忙站出说话。
“村长!您听听,这么大点的孩子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些老婆子到底是连个十几岁的娃娃都不如!”
“这些年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靠您来主持一个公道,今儿您要是不给她们孤儿寡母做主,明儿她们可就要被那狼心狗肺的给逼死了!”
李大嫂愤愤的瞪了眼孙婆子,言辞中满是怒气。
老村长皱了皱眉头,似是反应了一会,随即转头看向孙婆子,带着颤音的言语中夹杂着怒意:“啥?!你拆房子的事,没告诉秋兰?”
见事情败露,孙婆子躲闪着目光,嘴上却还在给自己找着借口:“告诉什么!我是她娘!她的就是我的!”
“再,再说了,这些年我养她娘仨,那不是钱吗!”
听她还在嘴硬辩驳,不等村长开口,苏锦儿连忙转身接话:“外祖母这话就没道理了。”
“我娘在你家里每天干着最粗最重的活,每顿饭却只能喝半碗没有米的汤水,连红薯你都要掰了一半又一半的才分给我们母女三个。”
“你怎么侮辱我都没关系,可我娘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么对她,又处心积虑的骗她的房子和土地,你的良心就真的一点都不会痛吗?”
话音方落,便听得周围人此起彼伏的私语声响起。
“之前总听孙婆子说苏家娘子好吃懒做的,还说什么去地里干活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嗐,孙婆子是什么人你们还不知道吗,往人身上泼脏水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还真信她!”
“就是,十几岁的孩子,她能撒什么谎,再说,这锦娘平常闷着头也不说话,瞧着比她爹都憨实。我看,都是孙婆子闹的鬼!”
听得话音一边倒,孙婆子也有些站不住了,虽说她平时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不知怎的,今天却是有些掩不住的心虚。
“孙婆子,锦娘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村长虽然心里已有了答案,却还是以示公道的问了一句。
可在孙婆子看来,没有板上钉钉的给她定上一个罪名,就是还有反口的机会,毕竟她和张氏谁都没证据,只要死咬着一个由头,谁也不能拿她怎样。
想到这儿,孙婆子顿时有了底气,下巴一抬,眼神里又堆起几分刻薄。
“有什么好承认的!当初拆这个房子之前,我可是告诉过秋兰的,是她自己忘了,怎么还赖上我了!”
“你们要是非往我身上泼脏水,那就拿出证据来!别在这鸡呛狗叫、满嘴喷粪的冤枉我这老婆子!”
苏锦儿听罢,不禁撇嘴嗤笑一声。
这孙婆子自己挖坑自己跳,可还当自己是个聪明人,真是蠢得可以。
正当老村长反应过来准备开口,却已听得苏锦儿的声音响起:“既然外祖母这么说,那您可又能拿出我娘亲应承你的证据来?”
“友情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手里没有房屋地契,也拿不出我娘亲立下的字据,在公堂之上,你就算有理也是没理。”
“强拆他人房屋,霸占他人土地,不管怎么算都是要吃牢饭的。”
说着,苏锦儿唇角微勾,脸上那抹莫名的笑意合着长长的疤痕,看得孙婆子不由得脊背生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