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霞每天定时都会往湘寒宫跑一趟,只是每天借着袁晓婉的糕点博取安南佑俞的欢心,娅楠会良心不安,好几次想跟他说实话,可是话到嘴边,总是被打岔,久而久之,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怕安南佑俞以为之前所做的都是骗他的。
这天风起云涌,安池乐突然发作,湘寒宫的人顿时忙的不可开交。
风雨很快便来临,院子里的盆栽都如新生般,娇嫩欲滴,安南佑俞靠在偏房外的廊柱上,听着屋里凄厉地惨叫声一阵高过一阵,他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有娅楠明白,他心里的紧张与不安。
六个月就早产,在没有子息草花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解救办法,只是日后这个孩子能否养活,或者是否能像正常的孩子那般长大,谁都说不准。
一盆盆水清澈地端进来,血红地端出去,像鸾凤这般见过许多大世面的宫女都觉得两脚发抖,鸣鹤那一双白皙纤纤地玉手也在一遍一遍拧洗毛巾下,沾满血腥。
接生的老宫女神色凝重,一遍遍高昂地呼声穿透屋里屋外人的耳膜,锦春守在安池乐的床头,抱着她入怀,“主子,不要放弃,一定要振作啊!”
“乐乐,加油!”娅楠怕血,起先站在离床铺很远的地方,默默给她打气,可是安池乐的痛苦,让她焦急,她甚至想替安池乐把孩子生下来。
“娅楠……”安池乐想说,她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噙满汗水的发丝垂落,面色如纸,嘴唇发白,因痛苦而痉挛地小脸一阵皱缩。
娅楠心疼地不顾自己奔了过去,执起她的手,道:“乐乐,我在这儿。”
接生的老宫女因娅楠身上的气息顿时脸色骤变。
“丫头,你身上有迷血香,如果你想小主活命的话,赶紧离开!”
娅楠瞬间懵了,虽然觉得她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只能听老宫女的话,机械地往外走。刚出门,迎头撞上一堵厚实人墙,手腕被人粗暴地执起。
头顶传来冷骨透心地声音:“是你害的安儿?”
“我不知道……”娅楠明显底气不足,就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但是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当初她信誓旦旦说要保这个孩子,可是到头来,她才是真真的凶手,叫她以后怎么面对他,面对安池乐?
“你……”安南佑俞一时气急攻心,丝丝猩红溢出嘴角,滴落在玄白地金丝绣龙袍上,漾出朵朵血红地梅花,眼看那尊傲然挺立地身影倾身倒下,娅楠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忙撑住他,疾声问:“安南佑俞,你怎么了?”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快叫太医!”娅楠惊慌失措向周围的人吼道。
“快叫太医,小主快不行了。”屋里传来让娅楠彻底崩溃地叫喊声。
经过一天一夜的奋战,湘寒宫终于寂静下来,整座院落冷清得只剩下风卷起地棕榈叶飒飒地声音。
安池乐的房间也成了唯一有人气的地方,睁眼见不到娅楠,漂亮地水眸中划过一丝黯淡,空气中还隐隐飘浮着令人作呕地血的气息。锦春也不似先前的不咸不淡,白净地脸上挂着淡淡的愁容。
“娅楠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孩子出世,娅楠不会不管的,这个时候她也应该下班了,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安池乐暗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
“娅楠她……”安池乐现在对娅楠格外在意,她刚生产完,身体已经受不住任何打击,锦春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实话。
“娅楠呢?”安池乐微怒,发白地嘴唇轻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安池乐,锦春被吓得手足无措。
“她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主子你还是别管了。”
“锦春,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若是没有娅楠,我能有今天吗?”安池乐不做他想,抬手便对她甩了一巴掌。
袁晓婉特地打扮了一番,鲜红地宽袖裙衫,让人不由联想起昨日那般场景,本就不顺意的几人看到她之后,心情越发压抑。
鸾凤从来就不怎么喜欢袁晓婉,看到她来,不清不愿地行礼之后,便出去做事了,她现在没有心情跟袁晓婉吵架。鸣鹤见安池乐身边有锦春伺候着,估摸着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也跟着鸾凤一块儿退了出去。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锦春:“有什么事情就去外殿叫我们。”娅楠不在,她们便要担起保护湘寒宫人的重任,也不枉跟随娅楠一场。
“哎哟,才几日不见,湘寒宫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娅楠那丫头也真是倒霉到家了,什么事情都凑到一块儿了!”尽管她极力掩饰,话里的尖酸之意依然盖不住。
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虚伪的女人,安池乐愤然:“你会不知道?”每天糕点往这边送的多么积极,偏偏昨天她分娩的时候,怎么都不见她来?现在娅楠出事了,她就过来了,幸灾乐祸也不用做的这般明显吧?
“靖婉小主,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湘寒宫的人都知道东西是你送的,陛下现在危在旦夕,你难辞其咎!”锦春担心她伤害安池乐,壮着胆,把话说在前头。
以为能吓到袁晓婉的同时,安池乐瞪大地瞳孔,惊呼道:“你说什么?”
锦春见话已经没有收势了,也不打算在隐瞒:“昨天陛下中毒晕倒,太医在娅楠帮靖婉小主送给陛下的桂花糕中检查出了三态粉。”
袁晓婉面不改色道:“东西经过了娅楠的手,谁能说清楚是谁动了手脚?本宫进宫多年,要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倒是娅楠,一个外国来的妖女,说不定就是东陵专门派来刺杀陛下的。”
“靖婉,话可不能这么说,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可能。”安池乐故意只说一半,拉上被子将自己捂的严实了些,“我累了,锦春,送客!”
柔软地被褥下手心与背后被汗湿大片,与袁晓婉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为了不表现出自己的紧张与害怕,全身的神经崩的好紧,指甲生生扎进肉里她都毫不在乎,听到袁晓婉离去的脚步声,她才体会到,打胜仗原来是这般爽的事情,她开始有些理解娅楠了呢,嘴角噙一丝温暖地笑。
夜幕降临,宸乾殿的偏房前驻了多名禁卫军。
娅楠睁眼,发现床幔不似她的房间的那张,惊愕地坐起来,便见柏林一脸正色,目光如炬地锁着她。
“安南佑俞呢?”
原本要质问的话,全因她眼中的担忧而咽了回去,面对她的问话,他也不想开口,只是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见他良久不动弹,也不答话,她心乱如麻。
“他到底怎么了?”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急急地翻身下床,“我自己去找他。”
“你在每天给陛下吃的糕点里放了什么?”柏林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哽咽,他始终都不愿意相信那么爱安南佑俞的娅楠会对他起异心,难道真是爱之深,责之切?
“你说什么?”娅楠不可置信地回头望着他,“你以为是我下毒谋害他吗?”
“太医从你送到御书房的桂花糕里检查出了三态粉,用量不多,却跟慢性毒药一样。”三态粉用量过多可以瞬间致命,少量消缓人的免疫力,以致慢慢致命,而它通常也是身中剧毒的人的救命良药,所以被称为三态粉。
安南佑俞出事后,太医院立刻全体出动检查他平时接触的东西,就连他用过的茅厕都没有放过,不消两个时辰,便将议殿到御书房的地方全翻了个便,却让柏林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说可以免检的东西里,检查出了三态粉,枉他们对她这般信任!
“不是我!”现在就算说出实情,若袁晓婉死不承认,她也只能落得个推卸责任的罪名。
“我要见他!”
“陛下现在昏迷不醒,见不了任何人。”柏林还是不忍心让她受到伤害,亲自压解她去天牢。
娅楠却是一点都不配合,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柏林,我要去看看他!”
“等陛下醒来再做定夺吧。”为安南佑俞的安危着想,他不得不选择得罪娅楠。
其实他看的出来安南佑俞对她的态度变化,他以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造化弄人!
娅楠何尝不这样想,这次明明就是替袁晓婉背了黑锅,让她这么多年在他面前建立起来的信誉毁于一旦,叫她怎么甘心?
“袁晓婉!”娅楠悔不当初,居然会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这件事情,她绝不会善罢干休!
没有了娅楠的湘寒宫变得死气沉沉,炎月负手迎风立在主卧房前,一袭藏青宽摆衣袍在风中摇曳,淡淡的愁绪随着院中树叶的细碎地响声愈渐变浓,安南佑俞的性命直接关系着娅楠的生命,只是三态粉的毒性难解,炎月此次也没有什么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