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烈儿和童汇在院子里修炼武力。多年来无数次在凌晨被大姐粗暴的叫醒让早已他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一到太阳快升起的时候便自动的起了床,就全然没了睡意。
童府的下人匆忙地跑了进来,见到烈儿的时候明显的一愣,随即收回了朝向房间的趋势,然后小声的通报说:“烈少爷,太子殿下带着大批官兵前来点名要见您。”
太子殿下?烈儿收起动作,吐息站了起来。原以为找来的也许会是二皇子殿下呢。烈儿疑惑的眨眨眼睛,问道:“太子殿下有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
耸耸肩,烈儿抬脚就要向门口走去,转瞬间却看到了下人眼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忽然停了脚步,装作无意的转头对那个下人说:“你先去通知三伯来我这边,告诉三伯,我去换一件衣服,很快就出来。”
“是。”下人应了一声,转身朝主卧走去。
烈儿低下头静静地露出一抹笑,然后抬脚迅速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将童汇也喊了回来。
“阿汇,老规矩,我出去一趟,你在屋里顶着,谁也别让进,也别漏了馅儿。”
童汇一个猛子扎到脸盆里面,出来便四处甩头,就像一只小狮子狗一样,把头上的水甩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烈儿眯着眼伸手挡开:“哎,你最近是不是皮痒啊,都甩我身上了!跟你说话听见没有!”
童汇拉过一条毛巾随意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才一脸苦笑的看向烈儿:“我说少爷啊,这可不是在童族,我们这是在唐京,在族里玩的那一套用到这里不太好吧。”
“少废话。”
脱了短打,换了一身墨蓝色的薄外衫,烈儿悄悄地从房间的窗户上爬了出去,一路从后门摸出了童府。童府的大门口确实站了许多的士兵,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位穿着一袭金红色的华服,即使是在这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的清晨,那样尊贵的颜色也让人不敢逼视。大朵大朵紫色的蔷薇花爬满了整个后背,可以想见,胸前的地方一定也是一样的华丽。脚下露出来的单靴用金线勾边,离得很远也看得到黑色的靴子上一圈金色光芒。
还没有看到人,但是这一身服饰就已经让烈儿清楚地知道了,这个人,确实是太子殿下没错。
近年来,童府和唐京皇族走得并不近,传回的消息也都只是道听途说,所以族中并不清楚现在唐京的皇族是怎样的状态,但是想来,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转变才对。可是现在这一幕让烈儿不仅蹙起了眉毛,太子殿下居然来找他,还带着这么多的侍卫,这个场景就代表着,皇族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老师他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烈儿装作无意的样子悄悄走近,蹭到最外层的一个士兵身边,右手四指并拢成手刀状袭向那人脖颈,左手同时捂住了他的嘴,轻而易举的把他拖到了一旁的拐角处。那人并没有昏死过去,烈儿放开了手,那人便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忽然,一个银光闪闪的刀尖逼到了他正大幅度起伏的胸膛。接着,士兵听到了背后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太子殿下找童烈所为何事?”
“不…不知道…”士兵一动也不敢动,一口气憋在胸膛中间,憋得他有点眼冒金星。
一向视人命如草芥的烈儿看到士兵的脸有些红,居然好心的把刀尖拉的远了一点,单手扶他靠在自己怀里,甚至还帮他拍了两下胸膛顺顺气,继续问道:“二皇子殿下在哪里?”
受到了优待的士兵明显的一惊:“不知道…”
白眼儿一个,烈儿好脾气的继续问:“你是太子殿下的亲兵吧?”
“是…”士兵犹豫的回答,他也清楚,这个要是再不知道,身后的人说不定就会生气的落了刀。
“二皇子殿下,”烈儿口中念着,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李谦扇着扇子无聊的靠在唐京练武场的红柱子上的情景。烈儿想到一个可能性,口中顿了一下,“他…是不是谋反了?”
“我…不知道…”
又是一个白眼儿抛向天空,烈儿郁闷的地吐了一口气,手腕转动,握着刀柄狠狠地朝士兵的后脑上扎了下去,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迸射而出,烈儿及时的将士兵随意的往地上一扔,站了起来,一点儿也没有沾到士兵的体液,冷眼看了一眼正在逐渐冷掉的尸体,烈儿一脸严肃的抽身沿原路返回了童府中。
人命,在烈儿眼里一向是轻若灰尘的。过小的年纪让烈儿的是非观念十分浅薄,他只是很单纯的相信书中所写,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弱者,也只有被随手干掉的份儿。
虽然那个士兵虽然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但是就凭他刚才下意识地反应,烈儿已经了解到了很多事情。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至少老师并没有谋反,然而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与太子殿下反目,很有可能老师现在正在被监视甚至是软禁,而抓了我回去,就可以逼迫老师就范。而…烈儿换好另一件衣服,一边将长发抽出玫红色外衫的领口,一边抬起脚把在床上睡回笼觉的童汇踹起来,稍微整理一下,看向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的童钮,他,很有可能知晓了这件事,却隐瞒不报,就等着烈儿前来自投罗网。
习惯坏笑的狭长狐狸眼危险的眯起,烈儿双手在衣领处提了提,带着礼貌的微笑推开了房间的门,略带抱歉的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三伯,刚刚修炼的时候身上全都是汗,我稍微整理了一下。”
童钮很大度的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咱们快去迎太子殿下吧,可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那是自然,”烈儿快步跟上童钮,身后跟着不断打哈欠的童汇。烈儿的声调里带着明显的疑惑,“三伯,太子殿下找我做什么啊,传回族中的消息不是说童府与唐京皇族的来往并不亲密吗,怎么会这样一大早就来拜访啊?”
“这…”童钮身形微顿,随即打哈哈道,“这我哪里知道啊,既然太子殿下点名要见你,那一定是有事情找你,或许是二皇子殿下将你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殿下对你好奇呢。”
“哦?是这样么…”烈儿不再做声,心里暗骂,什么狗屁理由,你这老狐狸,分明是想把我交出去,捎带着也许可以用我来威胁族长让你们一家回族里吧,哼,想得倒美。
黑色的铁木大门被下人拉开,站在门外的男子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静静地背手站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冷漠的不像话。
童钮一步上前,脸上甚至有一些阿谀奉承的神色,烈儿无意中看到了,立即恶狠狠的皱了皱鼻子。父亲经营童府多年,即使是面对唐皇,也从未露出过那样的神色,三伯真是丢童族的脸。
“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童钮弯腰作揖,热情程度比昨日见到烈儿的时候更甚,看得人一阵恶心,“太子殿下快里面请,里面请。”
太子看了眼只是低头略微行礼的烈儿,唇边笑意盎然:“童老爷,这位,便是之前童家的小少爷童烈吧?”
“正是,烈儿,快见过太子殿下。”童钮一把把身旁的烈儿拽到了太子殿下面前。
烈儿看向太子,正面相见,太子的风采更是逼人。脸庞轮廓清晰、鼻梁高挺,虽然面色有些苍白,却掩不住一身的天家气派。烈儿心中暗叹,就单是这第一眼的印象,自己那个不着调的老师就是望尘莫及。人家这才叫正经的皇室血统,一举一动目光流转中都带着尊贵的味道。那个李谦,生的一副讨打的穷酸书生样儿,不然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被烈儿打了一顿。
烈儿轻轻扯开嘴角,礼貌得体的探究眼神直接对上太子的目光:“太子殿下,您好,我就是童烈。您这一大早,找我所为何事啊?”
“早就听说谦儿收了一个学生,心中十分好奇,却一直无缘相见,昨日听闻童少爷回到了唐京,心下激动不已,夜不能寐,这便清早冒昧寻来了。”
“哦?”烈儿很配合的摆出了一副疑惑和惊喜混杂的表情,“当时二皇子殿下只是给我做了几天的老师,我就跟着父亲回老宅去了,真没想居然会让太子殿下惦记十年啊。不过,如果真的好奇想见的话,太子殿下大可让三伯送信回老宅通知我嘛,我本来就在家里呆腻了,你要是来信的话,就算是救了我一命啊,我肯定立马前来相见,你怎么就这么一声不吭的等了这么多年啊,太可惜了。”
太子深深地看着烈儿,淡淡的风吹过,带着唐京特有的柔软花香,吹起了烈儿玫红色的衣衫边角,竟像是美丽的蝶。
“倒说不上可惜,只是…”太子略微停顿,“只是,听闻童少爷武力高强,我一向对武师十分好奇,所以想请童少爷与我去宫中住一段时日,顺便解开我的一些小困惑。”
烈儿闻言有些犹豫,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蔷薇宫。此时朝阳刚刚升起,一缕缕光芒照亮了那座金光闪闪的蔷薇宫,看起来就像是吹糖人的师傅做出来的一样,十分精致漂亮。唐京人的骄傲,大概也都是来源于那里吧,只不过——
只不过烈儿向来是骄傲的,烈儿生在唐京,那骄傲的劲头却比唐京人更甚。他回视太子,扬起一个兴高采烈的灿烂笑脸:“好啊,都十年过去了,我好想念老师啊,这次刚好可以看望他一下。”
还有这蔷薇宫我只有小时候去过一两次,早就忘了什么样子,人们都说蔷薇宫漂亮,这次正好可以看看到底是蔷薇宫里的“蔷薇怒放”漂亮,还是我们落霞山脉的“落霞绕”漂亮。烈儿看着朝阳中神圣美丽的蔷薇宫,在心里不服气的悄悄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