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离的这一番话似是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如月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情绪上,她快要涌现而出的话语瞬间咽了下去,似是还未曾真的听清楚他的话,她不禁开了口,道:“你说什么?”
萧陌离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声音依旧是如刚才那般温柔,道:“说的自然都是实话。如月,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和七娘到底差了一些什么吗?我今天便十分坦诚地告诉你,我可以允许她什么都不用听我的,因为她本就该是这般特别的美人。她是阿珏的妻子,也是我手里不可或缺的一枚棋子,我留着她,自然有我的安排和考量。”
如月这一次算是真的听清了他的话,刚想要松开他的怀抱,然而他却并没有给予她这个机会,依旧将她牢牢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语气依旧还是充满着诸多柔情,对于她的反抗竟是完全不顾的态度,道:“你以为我这么做,真的是因为很爱她的缘故?你以为我对她的纵容比你多,是因为什么?真的是我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这才不管不顾地对她的抗拒一次次无视吗?如月,你跟着我的时间那么久,按理应是最懂我的人。因此,我才会始终不说。可惜,我错了,原来你根本就不懂我。既然不懂,又何谈什么特殊不特殊的?”
如月感受着他突如其来的力度,还有他说最后那句话时的语气变得极为陌生和可怕,她不禁开始有些慌了,道:“陌离,我不知道你是这般想的。如果我知道你喜欢阮七娘仅是为了利用她,我定然不会让她这般轻易离开的。陌离,对不起,你能给我一次新的机会吗?我一定会很听话的,一定会的,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
她还在说着那些话语,却听得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禁锢的怀抱紧接着也完全松开了,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她,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如月,我已经给过你太多的机会,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什么。一直以来,我待你究竟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给我孕育了唯一的子嗣,不管这件事情到底是出于多少真心、多少设计,我都没有过问这其中的纠葛。只是,过度的纵容终究会是有限的,还望你今后不要做得太过。不要忘了,你是兰轩阁的幻姬美人,而我还是兰轩阁的阁主。即使你是特殊的,也不能特殊到超越一切的地步,你明白吗?”
他说着这些,不禁抬起了头,望着天上的乌云密布,眼里似是涌现出了些许的惆怅,道:“待到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会带你和孩子一起好好生活,从此远离尘世喧嚣,真正过上属于我们的美满生活。你不用过多地担心我的举止是否存着某种猜疑的心思,而我亦不用再想东想西,每日去忙那些危险的烦心事,我们三个人好好地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再分开。这是我最后一次说出的承诺,也是不会更改的承诺。你应该清楚身为萧姓子孙的我若是真的这么说,不去兑现会是什么后果吧。所以,如月,现在你应该安心了吧。”
如月的心里泛起了诸多苦涩,好不容易听到了他的承诺,却是在这样的时刻说出的,此情此景都让她觉得特别难受,可她还能多说什么呢?
明明都是自己的妒心太重,看到萧陌离待阮七娘太好了,便想到要用什么特殊的手段来对付,又是想让她忆起过去,又是想让她赶紧离开,为的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很特别,为的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的心得以安定。
然而听到他今日的话语,她深深地明白了,他对于自己确实是真情,对于阮七娘不过是一种利用,他还想要利用阮七娘对付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都怪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竟让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了,如果阮七娘真的和宋珏联手,两个人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行动,那么他该如何是好?而她又该如何再面对他呢?
如月的心里变得五味杂陈,站在原地一句都不敢多说,萧陌离也不想在此时故意让她伤心,看着满是失落情绪的她,道:“如月,你也不要多想,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一直都不曾将真心说给你听,所以才会让你一次次地迷失在情绪的漩涡里。如今兰轩阁已是一盘散沙的状态,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因此,你不该难过,就当是为了我,你也该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安儿,和我一起共同重建好我们的家园。如月,你能做到吗?”
如月听他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相反还要予以重任,瞬间抬起头看着他,道:“当然可以。陌离,我不会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我都听你的安排,只要你愿意去说,我便愿意去做。”
她转过头瞧着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伶月,上前牵住了她的手,道:“妹妹,你也是可以做到的,对吧?”
伶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如月,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萧陌离,缓缓点了点头,道:“只要阁主和姐姐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我定然会做到最好。毕竟,这是我们依靠的地方,我们不会轻易离开的。”
萧陌离听她这般回答,脸上不禁多出了一分笑容,道:“那就好。你们两姐妹继续谈心吧,我也就不再打扰你们了,我去一趟官府,和县令大人好好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给他一个最为满意的答复,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你不用再担心了。”
伶月知道最后一句话不是说给自己的,定然是说给如月的,而如月也极为识趣地应了一声,念叨着“小心”二字,便目送着萧陌离慢慢远去的身影渐渐出了神。
伶月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不知道她如今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萧陌离的话语说得越是动听,她就越是觉得那仅是一场梦,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下到手的一切呢?
需知他可是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实现心里的所愿,就算如今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他都不会想到过要去放弃的念头,他现在的离开,究竟是真的去官府,还是借故去寻阮七娘,没人会知晓他走的究竟是哪一步路,但正如他刚才所说的那般,他不可能会让阮七娘轻易离开,哪怕现如今她在宋珏的身边,他都会想出让两人分开的方法。
伶月没有去说什么话,是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然而如月却在此刻开了口,道:“我好像又一次听信了他,让他离开了。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伶月似是有些震惊地听到她这么说,可是下一瞬便觉得很难过,道:“姐姐,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他不会是你的良人。如同你一直都不曾了解他的心里究竟如何想的,就连旁观者的我都觉得他说的话实在太好了,好得竟像是一场梦。姐姐,你该信他,还是该不信呢?”
如月沉痛地闭上了双眼,道:“不管他说这些是为了安抚我,还是真的因为爱我,我都宁愿再选择相信他一次。毕竟他说得很对,他是阁主,而我是一个美人,这样的身份注定了我只能听他的。我不是阮七娘,不可能离开他的束缚,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安儿。因此,我还是再相信他一回吧,相信他真的是想要待我和安儿好。”
此时的萧陌离倒是没有特别在意如月究竟会不会再相信自己,不管是真心实意地相信,还是假意为之地伪装,他都不会再对这段感情多说一个字,既然别人根本不会相信,那么自己说了再多也是无用。
萧陌离抬起头望着依旧是乌云密布的天空,似是不经意间叹息了一声,道:“这能怨谁呢?只能怨自己啊,谁让自己生在一个特殊的家族里,注定要去做这件孤独的事情。没有人来帮我,我就只能自己帮自己,哪怕下一秒会是死的结局,我都不能忘却今日的生,究竟都是因为什么。”
这便是他注定要走的路,不是因为心里的所愿到底有多浓,也不是因为自己始终掩饰不了的野心,而是因为他本该就要这么做。
他的身体里全是萧家的血脉,他必须要为萧家做些什么,这样才不算是辜负了诞下他的娘亲,不算是辜负了早已阴阳相隔的兄弟,不算是辜负了那些曾经期盼他快些长大的萧家长辈,也不算是辜负了始终被孤立的自己。
于是,为了这些不辜负,他必须要将自己的步伐走得越来越稳,而他目前的第一步便是要处理好官府和自己的联系,相王爷曾经是他的靠山,可是如今却已是埋在土里的一堆骨灰,皇帝曾经是他的利益伙伴,可是如今也是背信弃义,等实际上的目的都已达到,他便开始舍弃自己。
因此,眼下的他并没有再可以依靠的支撑,这其实是一件比较棘手和危险的事情,若是没有好的人脉,很多事情办起来都不太容易,尤其若是真的想要重建萧家,没有得到谁的首肯,萧家只能算是萧家,而不是什么重新被载入史册的家族。
这里的区别实在太大,而他一直想要的从来都是后者,只有真的走入政治权力的顶端,只有真的和国家的命脉紧密联系在一起,萧家才不会轻易败在所谓的猜疑里,更不会轻易败在那些可笑的灭顶之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