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顾惨然一笑,从前的自己,以梦想的名义横行霸道,却不懂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本来就是梦想本身。所以,千年之后的自己,才会因为亏欠她的情谊而寸步难行,身处时间的夹缝里寸步难行。
这一次,最后一次,景苔,让我们有个了断。
谛顾右手打了一个指响,镜台闻声抬头,便只见破败的小屋子似是被卷入了漩涡中一般翻天覆地,她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眩晕感。待反应过来,两人已经置身于仙雾缭绕的太行山上。
看向身边这位面不改色的少年,镜台把到了嘴边的惊叹咽了下去,虽然这速度着实惊吓到了她。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从地府来到太行山,就算是筋斗云也要翻个跟头吧,这么远的距离这少年竟然一个指响就走完了,真是后生可畏。
而这太行山的景色也确实仙气灵现。树木郁郁葱葱的,碧绿得桑心悦目,之间点缀着的红色花朵开得热烈,灼灼其华。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太阳炙烤太过强烈,即便是在树林中,仍然让人有一种无处遁形的燥热感。
镜台心下感叹,这女娲娘娘生活过的仙址就是不一样,木系生灵都更活泛儿了一些。但是她作为一只花灵这么久,却不认得这灼灼红花是什么品种,着实失败了些。
她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刚刚抓住少年的一瞬间,那人眼中迸发出的五味杂陈。
镜台觉着自己得抓住任何可以缓和两人之间尴尬气氛的机会,便朝谛顾竖大拇指,“厉害啊,厉害。”
谛顾一笑,不可置否。“走吧。”说着,便径自走在了前头,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过头来,定定地瞧着镜台问,“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这一说把镜台问住了,有点莫名其妙,“啊?熟悉什么?”
少年闻言,了然一笑,似是有些自嘲地摇摇头,“哦,没什么。”
说完,他再次转过身去,一言不语地走在前头。
镜台无语望天,问也是你不问也是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小孩。
虽说他从出场开始就走着与众不同的线路,从一具白花花的骨头到现在这个嫩得可以挤出水儿的长腿少年,可不是谁都经得住这样子的惊吓的......诶那个长腿少年你慢点!
镜台赶紧倒蹬着两只小短腿追上他,心里抱怨着这么大热的天儿,自己这寻事主都不急,他一替人办事的这么着急干嘛。
前面那人并没转过身来,却也默默放慢了步子。
抹了一把汗,镜台瞅了瞅似乎近在眼前的大太阳,心中的不满一点一点积聚起来,马上就要爆发。眼瞅着这太阳就快落山了,前面那位长腿少年却丝毫没有停下来歇一歇的意思。她就不明白了,这人一个指响他们就能从探心阁来到太行山,为啥就不能再打个指响直接到山顶上?
“你慢点啊......”镜台抱怨一句,却被那人突然袭来的眸色惊了一下,底气不足地嘟囔了一句,“我有点累了嘛。”
瞪什么瞪,我就是不满意怎么了。谁叫你让我爬山的,你个怪人。
似是从她委委屈屈的别扭脸色里看懂了她的意思,谛顾解释了一句,“这里是灵娲女希氏的仙址,只能施展土系的法术。”
“哦?”
镜台好奇,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试了一下,自己果然发不出紫晕来。
原来法术这东西也要分系别的啊,她们花灵应该是属木系的,所以在女娲娘娘的地盘上被压制住了?
谛顾看了她一眼,唤醒了通未术灵却还能这样孩子心性,这女子倒是特别。
“所以,我们还是得继续。”
此话一出,镜台又耷拉了脑袋,“那要爬多久啊。”
谛顾往上瞧了瞧,距离太行山顶四分处会有一块灵娲女希氏的石牌,现在连牌子的踪影都看不见,这样看来,至少也得两个半时辰才能到达山顶。
自己这身子无轻无重,走多久都没有关系,不过看她满脸土色的样子,谛顾有些不忍心了,“还得两个时辰吧。”
“啊?两个时辰?!”镜台惊呼,你逗我呢?!吭哧吭哧爬了一天啦,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
瞪圆了眼睛,她表示自己现在已经绝望了。
而就在她想张嘴抗议的时候,那位在她眼中无比古怪的清瘦少年却走到她面前,弯躬了身子,“我背你吧。”
此举让镜台受宠若惊,连忙摆摆手,“那个......不用了不用了,谢谢啊。”
怎么说他们也不熟吧,这样子欺负人她哪里好意思。
谛顾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话说得别提多正直,“不要误了行程,我很忙。”
镜台又翻了个白眼,你忙你忙,忙着变身是吧。
可是腹谤归腹谤,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便就恭敬不如从命。
背上悠然自在的那个女孩儿定然是看不到少年悄然上挑的嘴角中,缱绻着怎样的款款情深。
朱砂赤烈混杂在一起,于似血夕阳下,透出无与伦比的悲壮。
曾经的他张扬如同帝王,却依旧留不住那个温顺柔美的女子,他以为她会永远站在自己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一回头,便可以看到她淡然微笑的样子。
可是,他错了。
背上悠然自在的那个女孩儿定然是看不到少年悄然上挑的嘴角中,缱绻着怎样的款款情深。
朱砂赤烈混杂在一起,于漫天遍野的夕阳中,竟是透出一股子无与伦比的悲壮。
比花更艳,比血更刺眼。
曾经的他张扬如同帝王,却依旧留不住那个温顺柔美的女子,他以为她会永远站在自己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一回头,便可以看到她淡然微笑的样子。
可是,他错了。
那一把鸣鸿刀,可以斩妖除魔,可以陷阵杀敌,无所不克,却留不住那个等了他好久的女人。后来的他才懂,人生苍凉,不过是酒浓人半酣时只有烛光相伴,枕着的一席愁思,是如何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的愁绪。
这么多年了,他只能通过笔端的线条勾勒出对她的思念,与画卷中那人款款对视,那一双婆娑的泪眼印刻在脑海里,无法消散。
“你若是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便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那是情浓似海却无从言说的妥协。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景苔你看,我多傻。如今,看不开的人变成了自己,他才会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对,他就是要一直等她回来,等到死也要等。
如今,镜台,是你的到来给了我希望。如果你就是她,我便把你丢失的记忆都找回来。如果你不是她,我就让你变成她。这一份亏欠,他已经没有时间再等待下去了。
谛顾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浓。就算是付出所有代价,这一次,他都不会轻易放开手了。
少年步子不停,镜台便也不说要下来自己走,对于不劳而有获这种事情,她向来可以接受得坦然。谛顾的后背比看起来结实很多,趴在上面舒服得不得了,镜台竟然舒坦得哼起了小曲儿。
而没了拖后腿的,谛顾一人加快了速度,不过半个时辰,女娲娘娘的石牌便露了头,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便成功登顶了太行山。
山顶的景色本就是常时无法领略到的,苍翠的群山一层压叠一层,笼罩在轻纱一般的云雾之内,更添一种若即若离的朦胧柔美。似是几笔浓墨,随意摸画在了淡蓝色的天边。
“真心好看啊!”
瞧到了这等美景,镜台一下子从谛顾背上跳下来,看了一眼毫无怨言的少年,发现那人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禁称赞了一句,“少年好体力!”
对此,谛顾一笑带过,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座仙雾缭绕的宫殿,“那便是灵娲女希氏曾经的寝宫。”
说的时候,少年的视线丝毫不转地黏在她身上。对于这个迷迷糊糊的丫头,谛顾心知,恐怕自己也不晓得她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要弄清楚她是谁,便不能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真相。
而带她来五行山,便是想让这一草一木唤起她被压抑的归属感。要知道,当初的景苔,可是认床得很。而镜台能否和那镜子产生共鸣,更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如果她能唤起镜子,他便可以确定,苏镜台就是景苔。
“哦......这里就是女娲娘娘家啊!果然不一样。”
镜台感叹着,也没理会少年那么直勾勾地瞅着自己是又打了什么心思,径自朝着那宫殿走了过去。
这个被吸引的反应在谛顾看来可是非常不一般,甚至可以说是将他久已绝望的心再次燃起熊熊希望。看着她快步走过去,谛顾赶紧跟上,一步不离。他等了太久,所以才会着急要看到结果,毕竟一点点希望之火都是可以烧毁整座平原的。